第4章 明媚

◎仿佛听不出那是借口。◎

齐鸣在四九城不是没见过带金佩紫的富贵高人,但没一个像眼前这位似的,几米远一个眼神,膝盖都软,那是久居高位者才有的气势。

他将近期所有事情在脑袋里滚了一遍,想不出这样阶层的人能和谁挨上边。

他也没犯什么事。

倏尔。

男人启唇喊了一个名字。

“孟秋。”

齐鸣头皮一麻,仿佛不是叫眼前的小姑娘,而是在喊他。

他跟个被捉拿的小毛贼似的,立时将手松开。

他偷偷一瞥,孟秋浑身上下没个牌子,也不像背后有人的样子。

孟秋和齐鸣拉扯时,手臂被抓得充了血,又胀又痛,猛然脱了桎梏,立时退了两步。

她原以为赵曦亭只见过她一面没认出她。

他这一声。

像雪中送炭。

她心有余悸,不敢一个人待着,保不齐一会儿齐鸣又缠上她,要把她拖走。

她慌不择路往车边躲,“是我,赵先生,可不可以送我一程?”

赵曦亭目光从她腕上的红痕处挪开,转头同司机说了几句。

另一侧的车门便开了。

孟秋匆忙地坐上去,心口还扑通扑通跳,一边看司机下去和齐鸣交涉,一边平复心情。

她转过头才发现塑料袋里的馄饨打翻了一点,忙拎起来检查车坐垫有没有被弄脏。

真皮座椅上落两滴汤汁,油腻腻的显眼。

前有狼后有虎,如果齐鸣是狼,弄脏的这一片对孟秋来说就是老虎,正冲她张牙舞爪。

赵先生救了她,她却弄脏他的车,多少有些以德报怨的意思。

他应当对气味有些要求,连车载香薰都不是常见的味道,清爽如同在雪山山巅,有凛冽也有空旷。

和馄饨味十分不搭。

给人添乱不是孟秋本意。

她家没有轿车,没有过去的经验告诉她这样的流食最好不要带进车里。

孟秋生出一丝难捱的窘迫,“不好意思,我会清理干净。”

赵曦亭把车载垃圾桶放到她腿边,捎带手拎过她指尖的馄饨袋,扔了进去,合上盖子味道消散了许多。

自作主张地解决了她的麻烦。

他抽了张纸给她擦手,“晚饭吃点营养的,我请你。”

袋子漏汤,一路拿着确实不像话。

只是孟秋没料到赵曦亭扔得这样干脆,甚至没问自己意见。

他这个人仿佛强势惯了,有想法就懒得同人商量。

赵曦亭瞥了眼她的手腕,问:“那人缠着你?”

这事复杂,一两句话说不清。

孟秋慢腾腾地用纸巾擦拭每一根指头。

她擦的不是手,而是思路,毕竟赵曦亭现在是她的老板。

她言简意赅:“他想我为他做事,但他的公司还有他本人都不值得信任。”

赵曦亭点点头,“这样么?但我们才见第二面,我也想你为我做事,你就敢上我的车。”

“不怕我和他一样?专骗你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他嗓音轻忽,孟秋突然醒过神,下意识扭头看去,带了些警惕,赵曦亭和齐鸣对她来说,身份本质上没有任何差别。

他这话倒点醒了她。

男人侧过身,眼尾衔笑,眸光春风一样在她身上打转,携着一丝挠人的痒。

他压了压嗓,更像勾人的鬼。

“还是说——我长着一副好人脸?”

孟秋仔细瞧。

他的长相确实算不上正气凛然。

样貌英俊归英俊,一双眼睛多情得勾人心魄。

但刚才她实在没有更好的选择。

孟秋微微垂眸,压了压不自在的情绪,冷静想想。

光凭那个私人展,就可断定他财力雄厚,加上他和院长的关系,应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身份地位和长相都是顶级的人——

想要什么不容易?

和齐鸣那类想在燕城安身立命的完全不一样。图她什么?

她抬头,眸子一水儿的清白,戳破他的捉弄,借力打力。

“我求了您一句,您就放我上车,该是您担心我图您什么才对。”

此话说罢,司机瞥了眼后视镜,从冗长的堵车车队里分出几许神。

像是有些惊愕。

赵曦亭鼻尖错出一声笑,像古迹里头的菩萨诧然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活络地多出几分快慰。

他往座椅一靠,饶有兴致地盯着她,呷着一口儿化音,“你老师跟我夸你临危不乱,内核稳定,没想到你胆儿是大。”

“那你倒说说,想图我什么?我听听。”

这话绝不是他真心,一口引诱的腔调要人甘愿受骗。

孟秋没立即答,她思绪很慢,眼睫眨得慢,吐字也很慢,还带着犹豫,她也怕惹恼他,但还是说了。

“我图钱。”

司机眼睛微不可察地瞪大了一圈。

赵曦亭眸色微深。

孟秋抬头,问得诚恳。

“赵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工作?”

此话一出,春风如意的氛围瞬间一败涂地。

车窗上映出小姑娘规规矩矩不解风情的侧脸,她不谙世事地仰着头,耳朵小巧圆润抵着柔软的碎发。

赵曦亭哑然失笑,“孟秋,你真行。”

他边看她边笑,眸光很亮。

孟秋没懂他怎么突然笑得厉害。

过了会儿,赵曦亭收了笑,目光往孟秋那边倾了倾,漫不经心地盯她的眼睛。

他眼底的入侵感不经意中又冒了出来。

好一阵没挪眼。

孟秋被他看得头皮发涨,躲无可躲,逼得轻声问了句:“怎么了?”

“没什么,先吃饭吧。”

赵曦亭仿佛见她可怜,视线撕了个口子,收住气势将她放出来透气。

他拖腔带调压着声儿,燕城人一贯懒洋洋的语气。

“吃完饭再说。”

孟秋原以为他刚才说要请她吃饭是客气,没想到是真的。

他们不是多熟的关系,一起吃饭或许会不自在,况且她打心眼里把他当领导。

没人喜欢和领导一起吃饭的。

孟秋犹豫了一会儿,斟酌道:“今天谢谢您解围,那个人不会再追过来了,要不以后有机会再一起吃?室友还在等我。”

赵曦亭抬抬下巴,示意她手机,“不是可以给你室友发消息么?”

仿佛听不出那是借口。

孟秋视线挪到手机上,没动。

过了几秒,赵曦亭又跟了句,语气寥淡,“刚信誓旦旦让我防备你的企图心,怎么反过来害怕了?”

孟秋下意识看人,他也在瞧她,她敏锐地捕捉到他瞳孔深处那点凉薄,算不上温和。

赵曦亭这个人,应该不喜欢别人拒绝他,就算他邀约得随意,也是一样的。

场子一冷,空气就紧缩,车厢里的气氛僵持不下,捏得孟秋皮肤都要皱了。

孟秋眼皮支起一条缝,看到车外远处的黄昏,像孔雀羽毛沾了血,染成混沌的绛紫,艳丽地在他黑发边缘消散,溶解成神秘的暗调。

她视线往里,是男人艳惊四座的脸。

他修长的长腿松弛曲起,膝上放着清瘦有力的手,一双看不透的眼睛正牢牢倾斜在她身上。

孟秋仿佛被什么点了一下。

没人比他更像容易藏匿罪证的夜晚,什么都能吞没。

她刚才不该胆大妄为地拦他的车。

孟秋脊背紧挨着椅背,发现车子越开越偏,已经不在燕大校区附近了。

燕城她不熟,最怕走夜路。

她身子一探,越过赵曦亭,忽略他刚才的问话,钻到司机旁边,“师傅,这是哪儿?”

司机忙看了眼后视镜。

这祖宗今天能让一个小姑娘上车已然出乎他意料。

偏偏人家拿他当水火。

水火不容。

他不想蹚他们的浑水,骑虎难下。

眼见男人瞧向后视镜,司机忙挪了眼,耐心答:“文德路,去市区还有一段儿。”

孟秋打开地图搜文德路。

赵曦亭见小姑娘认真找路,却实在很没出息,忍不住沉沉笑开。

她一直没正面回复要不要和他一起用餐。

赵曦亭又慢腾腾搭了一句,“来都来了,一起吃吧。”

文德路是燕大去市区的最佳路线。

孟秋想了想。

不过是吃顿饭。

再推脱也没意思,况且这车没他的允许不可能停,她算是困这儿了。

她坐回位置,不再说拒绝的话,算是默许。

餐厅是一家私厨馆,位置不高调。

赵曦亭说的营养果然很营养。

点餐的时候,孟秋只点了一份小份的鸡丝粥,他再问需不需要其他吃食,孟秋摇摇头拒绝,他就也没勉强。

赵曦亭娴熟地加了几份常吃的菜肴,没询问其中是不是她忌口。

好像单纯和人拼桌,不算和小辈吃饭,需要照顾。

一顿晚饭吃得安然无恙,类似车上的对话没再发生。

中间有个小插曲。

服务生放餐盘的时候碰倒了桌上的酸梅汁。

孟秋裤子淋湿了,位置比较尴尬,她敢断定走出去回头率百分百。

服务员边说对不起边半跪着递纸巾,不知认识赵曦亭还是怎么,紧张地看他脸色。

帮忙擦的时候,服务员眼泪都快急出来。

明明不算大祸,却怕成这样,像是这事做不好就会丢工作。

赵曦亭一句话没说,脱了外套丢给孟秋,可能怕她不好意思在异性面前整理,借口出门让她们自己弄,回来时提了个袋子。

“尺寸不一定合,商场随手拎的一件儿,难受的话换掉。”

孟秋看到外面的标签,单价8999。

不一定是实际价格,但绝对不便宜。

孟秋不肯接,赵曦亭也没再说,衣服袋往后备箱一扔,把她送回校门口。

孟秋忘了自己还揣着用来遮大腿上果汁痕迹的男士大衣,快到寝室才发现。

已经来不及。

赵曦亭身型挺括,衣服尺码比普通男士大一些,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不是女生穿的款式。

孟秋听到室友聊天的声音,赶紧胡乱地将大衣塞进衣柜里,一堆女装中间夹着风格硬朗的外套,说不上的滋味。

她做贼似的深呼吸。

倒不是她心虚,这个年纪的同学不管男女都八卦。

她明目张胆把男人的衣服带回来,她们一定会盘问。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飞速给赵曦亭发了条微信。

——忘了还您大衣,您看哪天有空,我清理完给您送过来。

那边简短回了两字。

——不急。

孟秋把手机插上电,林晔给她弹了几条视频邀请,她开静音没听到,再拨回去没人接了。

林晔冬季学期开学前给她发过一张课表,孟秋顺手就存了起来,她翻了翻,这个点他应该在上《投资学原理》。

孟秋这批新生住的是新宿舍楼,四人间,空间也宽敞。

她一转身就看到斜对面的乔蕤在哭。

乔蕤脖颈伏在手臂上,如果不是发出微弱的啜泣声,旁人还以为她在小憩。

孟秋愣了片刻,放下手机走过去,轻声说:“乔蕤,发卡掉地上了。”

“我帮你放到桌子上。”

人在哭泣上是很简单的动物。

哭得大声,必然有天大的委屈,急需宣泄,想寻求帮助。

相反的,连流泪都得咬紧牙关,情绪必然破碎又不堪,不一定希望人知道。

孟秋安静地帮她放好,正要走,乔蕤忽然抓住她的手。

乔蕤指尖挂满湿淋淋的泪,浑身都在抖。

“孟秋,你能陪我一会儿吗?”

她嗓音沙哑。

葛静庄洗完澡出来,看了看孟秋和乔蕤。

她冲前者摇摇头,示意孟秋别管。

乔蕤在寝室里相对比较边缘。

她每次打扫卫生总不在,夜不归宿的次数也多,葛静庄背地里会说她几句。

每次乔蕤夜不归宿让她们打掩护,第二天回来总会给她们带新奇又贵重的小玩意儿。

那些东西普通学生根本消费不起。

她没有提过自己的家境,做派也不像大小姐,葛静庄常常感叹,不知道她哪儿来的钱。

葛静庄对孟秋使了个眼色,捎带手把桌上的手机递给她,指了指屏幕。

孟秋低头看消息。

——听说她今天在教室外面被人打了一耳光。

——之前她晚上不回来,我们不是猜她有男朋友了吗?

——我们猜对一半儿。是有那样一人,但男的结婚了,打她就是男的的老婆。

——你是不知道围观那些人说得多难听,说她天天全妆上课,打扮得花枝招展就是太寂寞了,为了勾男人。

——可一码归一码,她当小三是不对,但化妆穿漂亮衣服关他们屁事儿,最烦动不动给人贴标签胡乱批判的。

葛静庄三观极正。

孟秋了然,这种事确实不好安慰。

道德层面上来说,乔蕤确实做错了。

就在这时乔蕤的手机震了起来。

她不肯抬头,举起手胡乱在桌上摸,摸到之后拿到眼前一看,吸吸鼻子摁了。

她刚摁掉,对方又打过来。

反复几次后,她终于接听,崩溃地冲对方喊:“你他妈还想怎么逼我。”

“要我去死吗?嗯?”

“是不是要我跳楼才甘心啊!我死给你看好不好?”

乔蕤在孟秋眼里挺安静一个女孩子,平时连大声说话都不会。

孟秋和葛静庄都吓住了,怔怔看着乔蕤。

乔蕤摔了手机就往门外跑,孟秋怕出事,连忙追出去,在走廊拉住乔蕤的手。

乔蕤好似没了求生的念头,疯了一样甩开孟秋的手,直直冲向楼顶。

孟秋跑得急,半路摔了一跤,小臂磕在楼梯口,破了点皮。

她来不及细看,重新爬起来一路追上去。

好在寝室楼顶的门锁了,不能跑到天台上。

乔蕤一边锤门一边按门把锁,哭得脖子青筋凸起。

孟秋不敢走,却也没再拉她,什么也没说,站在台阶上安静地陪着她发泄。

乔蕤力气耗了大半,终于冷静了一些,瘫坐在地上哭,孟秋往上走了两层,坐在她旁边。

乔蕤知道她过来,闭着眼睛,嘶哑道:“我没做小三。”

“你信吗?”

孟秋看到乔蕤糊着化妆品的脸乱成一团,口红晕到嘴巴外边。

她没带纸巾,就用手把挂在乔蕤脸颊上的眼睫毛摘掉,不让她看起来像笑话。

“我信不信其实在你心里不重要。”

“但我能看出来你现在很委屈。”

乔蕤像被戳中,怔了怔,哭声也变小。

孟秋继续说,“有些事就是机缘巧合,没什么过不去的。起初你会指责老天爷为什么是你,紧接着在自己身上找答案,你觉得一定是你哪里犯了错,这些事情才会找上你。”

“可是找啊找啊,怎么也找不到。”

“然后越来越迷茫。”

乔蕤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月色下,孟秋的声音柔和轻软,让人心疼。

她讷讷喊她名字。

“孟秋……”

孟秋冲她安抚性一笑,“但等以后你回头看看,这段过往里的每个人都没走到绝境,你也没自己想得那么遭。”

“就算你是坏人,坏人意识到自己是坏人那一刻,他就已经向善了。所以不用太苛责自己,人生挺短的。”

乔蕤:“真的么?”

孟秋笑了:“不信你等以后瞧瞧?”

她们正对面的墙上有一面天窗,月晕好似将高楼的水泥熔化了,明晃晃一块。

“疼吗?”乔蕤指了指她的手。

“小伤,冲一下就好。”孟秋不在意地拉了拉袖子。

乔蕤沉默了许久,才认真道:“谢谢你拉住我。”

她有些不好意思,“你拉住我的时候,我才觉得特委屈。”

“没什么,换成谁都会拦住你的。”孟秋看着远方,看了她一眼,眼神平和轻松,“我听说了,白天的事儿别在意,现在的人都很忙,装不下太多八卦。”

乔蕤和孟秋一起抬头看月亮。

“明天,我想把他送我的东西还回去。”

“然后和他一刀两断!”

孟秋耸耸肩,没表态。

乔蕤下定决心之后心情似乎好了许多,往下坐了两个台阶,和孟秋并排。

“孟秋你高中时期是不是人缘很好?”乔蕤好奇问道。

孟秋扭头冲她弯了弯眼,“怎么这么问?”

乔蕤眨眨眼等她回答,但孟秋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乔蕤很有分寸感的止住了。

她叹息地说自己的事:“我爸爸有过三个老婆,一个结婚了又离婚,就是我妈,另两个没有拿证,不清不楚地跟他过,她们彼此知道对方的存在,给我生了两个妹妹,三个弟弟。”

“他家大业大,就愁没人给他花钱,谷邦饮料就是我家的。”

“我也知道自己指定哪儿有毛病,从小缺少父爱,才格外喜欢年纪大点儿的男人。”

“那个人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说他离婚了,我查过他手机,没什么秘密。”

她唉了一声,像有些后悔,“正是没秘密才是最大的秘密。”

孟秋震惊地看着她。

难怪每次买气泡水,乔蕤都会避开谷邦这个牌子,也难怪她消费能力强。

她没开跑车来学校,已经很低调了。

乔蕤深呼吸了下,拍拍孟秋的肩,“我没事了,咱们走吧。”

“今天你救了我一命。”

孟秋笑了笑:“没这么夸张。”

“操——他——妈——的——人——生,滚——蛋——去——吧——”

乔蕤趴在窗户吼。

孟秋回到寝室发现林晔还没回她消息,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她接连弹了几个语音还是没人接,便打了跨洋电话。

接电话的是个女生。

孟秋很快听出来是章棕,心里有些异样。

章棕礼貌道:“嫂子好,林晔生病了,我加你微信说吧,跨洋电话太贵了。”

孟秋“嗯”了声。

章棕微信头像是只粉色底图的棕色小熊,孟秋平时没有太多窥探欲,今天点开了章棕的朋友圈。

她的背景是张私照,双臂张开迎着海风,右手拎着小白鞋,奶黄色的防晒服和黑长直的头发被海风吹起来一点儿,转过头冲镜头笑得很甜美。

这照片一看便是家境优越,什么都不用愁,性格明媚的女孩子。

撇开她和林晔男女朋友关系不提。

章棕和林晔哪儿哪儿都般配。

孟秋平静地退出,觉得自己冒出这样的想法很可笑。

她看到章棕给她发了几条信息。

——林晔昨天开始发烧,我们叫了家庭医生看,初步检测是甲流。

——不是什么大的病,嫂子你别担心,养一养就好啦,有我哥和我呢。

她拍了一堆药的图片和一张男生的睡颜过来。

——林晔睡觉的时候都在叫你的名字[可爱][可爱]

——等他醒了我会转达你找过他的事。

像是十分懂事。

明明她和她都是差不多的年纪。

孟秋点开林晔的照片,眼尖地看到枕头旁有个粉色发箍,也不知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把发箍落在枕头上。

她发了句“谢谢”过去,又慢腾腾地打了一行字。

——甲流传染性蛮高的,你保重身体。

孟秋原本想输入的是:甲流传染性蛮高的,你不怕么?

章棕回道:

——没事,我抗造。再说了,我和我哥还有林晔吃住都在一块儿,要感染早晚感染,大不了一起生病咯。

孟秋深吸一口气,压了压冒出来的不适感,她和林晔彼此都是初恋,她也弄不明白,男女之间到底有没有纯友谊。恋爱这门课,她很笨拙。

但她忽然觉得,乔蕤喊得挺对的。

过了几天。

孟秋终于有时间把赵曦亭的衣服拿去干洗,没成想衣服料子太好,价格比普通衣物高了好几倍。

孟秋问了好几家,都是差不多回答。

但这件衣服,她真不能在宿舍洗,一狠心应了。

八成因为衣服衣料的缘故,店家将她当成大客户,效率很高,一个下午就洗好了,笑容满面让她下次光临。

孟秋在路上给赵曦亭发了张照片。

照片里,他的大衣整洁地叠起来,边边角角熨得很平,放在纸袋里,十分妥帖。

孟秋有些肉疼,兼职还没做,先花出去几百块钱,亏死了。

没想到,赵曦亭回过来第一句就是

——拍小票,我给你报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