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大有来头

她似乎每天都是风风火火气冲冲,怜舟对他人的事没有太强的窥探欲,更别说关乎两位殿下。

甜蜜的心?事被打扰,她轻轻叹气,打算好生睡一觉,养精蓄锐,准备午后的学海征途。

然而李十七不这?样想。

她气得磨牙:“招她惹她了,要她那样的眼神看人?”

一间书舍,统共两人,怜舟不说话,她一个人说得没滋味,撒气都没人配合。

“喂,别睡了,李十五疯了!你?都不敢想她说了什么?!”李十七吸口凉气,道了句好家伙:“她咒你?不得好死哦。你?说气不气?咒你?也就罢了,还带上景哥哥,疯了,要不是鞭子被沈端拿了去,看我不抽她!父皇骂我我也得抽她!”

她提到昼景,怜舟神情一怔,睁开眼,规规矩矩坐起身:“殿下碰到十五殿下了,她来书院了?是在哪里碰见的?”

“是啊,她不来书院怎么能把本公主气成这?样,别管在哪碰见的了,你?先和?我一起骂她!”

一个人骂总归是不痛快的。

“她说阿景什么?了?”

“她?”李十七白眼直往上翻,不甚雅观却充分表明了公主殿下眼下的心?情。

“她说景哥哥被狐媚子迷住了,哦,狐媚子说的就是你,好端端的李十五来书院也就罢了,怎么那么大火气,见谁瞪谁,阴森森的,邪气!”

“还有呢?”

李十七哼了声:“你?不是要午睡吗?怎么忽然感兴趣了?”

怜舟想了想,下了床榻,抚平衣衫:“我不睡了,不如殿下和?我好生说道说道?”

满肚子话有人听也不错,李十七不再怼她,将之前遇到李十五的事讲明:“不知她给哪生了那么大的火。你?得小心了,我每次得罪了她,总有那么两天事事不顺。

依我看,她这人心眼小,报复心?强,谁让她不好过了,她能把人挖出来再晾在太阳下暴晒,狠辣着呢。

本公主和?她比起来顶多?是任性,你?该庆幸不是十五皇姐和?你?同住一间书舍,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十七殿下人不坏。”

骄纵、跋扈罢了。

天家当做金丝雀来娇养的公主,莫说明面是如何优雅高贵,私心?里哪个不骄纵跋扈?

殿下不过是没藏着掖着而已。

动不动爱拿鞭子抽人,一鞭子下去能打得人皮开肉绽,然软鞭被沈院长没收,在书院,有沈院长压着,行?事乖觉不少。

她说的有道理,幸亏不是和李十五同居一室。想想李十五阴沉阴鸷的眼神,怜舟脊背禁不住发凉。

竟然能在她嘴里听到尚且算得上夸赞的话,从小到大明面上把她夸得绝世仅有、背地里骂她任性胡闹肆意妄为的大有人在。

李十七眼睛不眨地盯着她,想了片刻终于想明白这人“玷.污”了景哥哥,没被她抽死的因由。

公主殿下能打死人的软鞭又不止一条,只要她想,娇弱如一朵花似的少女根本逃不开她的魔爪。

那么为何就逃开了呢?

甚而李十七还能在想和人说话的时候找上她。

因为这人不谄媚。脊梁是直的。不卑不亢,有文人引以为傲的风骨。

可李十七认为这?东西不是读书就能读来的,很大程度是天生的、骨子里淌出来的凛然清高。

崔知是世家嫡女又如何,见了她还不是和没骨头似的。怜舟不是。

怜舟出身不好,能进书院完全是顶着世家主夫人的名号,有昼景亲自举荐。纵观偌大的书院,能和她说真心?话不逢迎的,一个讨人厌的沈端,一个同样讨人厌的怜舟。

李十七脑壳疼:“你?怎么偏偏和本公主喜欢同一个男人呢?”

若非如此,姑且还能做朋友。

怜舟笑看她,为此刻的和?解。仍是那句话,来书院是为求学,不是来树敌,书院内她交了几个朋友,如宋染、如郑家妹妹。

结下善缘,不期许往后会成为她的助力,但千万不要成为阻力。殿下能暂且放下对她的恶意、成见,她乐见其成。

不免释放出柔柔善意:“我想,殿下会找到那个疼你爱你、将你?捧在手心?的良人。”

有妇之‘夫’,就莫要想了。

良人?

女孩子家聚在一块谈论未来的夫君,是闺中密友逃不开的话题。

说到良人,李十七莫名想到沈端那张精致的冰块脸,她身子发抖,暗道:魔怔了。不仅和?情敌谈论这码事,还在提起良人的瞬间想到最不该想的那人。

她疯了不成?被沈端虐出毛病了?

怔了怔,当真魔怔了继续想:沈端那么冷的人,也会捧着一颗火热的心?去爱别人吗?

想象不出来。

她沉默不语。

怜舟没在意她的沉默。书舍寂静无声。

-

“昼夫人!请留步!”

声音从后面传来,青玉道长寻了沈端,得到沈院长同意方才踏入此地。一身道袍,日光下仙风道骨。

与阿景定情后这还是头一次从旁人嘴里听到“昼夫人”这?样极具身份象征的字眼。

大周世家主女眷之中,论尊荣排在第一位,昼夫人,昼景的夫人。

她克制着脸红,温婉有礼:“见过道长。”

青玉不敢受她一礼,尤其此行?是有求于人,亦或是有求于狐。

他看起来仙风道骨,实则来书院的路上着实不太平。跌宕起伏,御剑飞行?被不长眼的仙鹤撞下来,途径一片山林,被林子里刚成年的一只狼妖偷袭,抢了他的拂尘。

来书院时破天荒被门前台阶绊了,险些当众丢了玄天观道人的脸面。

气运被截,容不得他不信。

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怜舟善解人意道:“道长来此,我能为道长做什么?吗?”

青玉顿时感激她的细心?体贴,正愁不知如何开口,有了引子,他将几日以来发生的事慢慢诉尽。总归就是两字:倒霉。

听了他的遭遇,怜舟深表同情,难道方才那一眼,她觉得道长心情算不得好。一桩桩的倒霉事接踵而至,能开心?才稀奇罢。

她眉目温和?:“道长怀疑是我家白狸截了道长气运,想找它赔不是?”

白狸无辜受苦,道长若能和它?赔礼她也是开心?的。至于气运一说,她不明白。她只问她想明白了的。

青玉叹息:“确是如此。那只灵狐呢,不知在何处?”

“白狸出去玩了,玩累了大概会回。”正说着她眼里多?了一抹喜色:“白狸?”

招招手,大狐狸欢快地朝她跑来。

午后拎着食盒,昼景回府一趟思来想去仍是往御书房递了一道密折。

——奏请十五殿下就藩。

大周皇室阴盛阳衰,皇子不多?,是以嫡出的几位公主生下来按照皇子序齿来排,有封号,有封地。

按理说既享皇子待遇,成年后回封地管理一方亦是回报君恩。

而上至君王,下至朝臣,似乎都忘了这?回事。所谓的享皇子待遇,也只是得了陛下更多娇宠。不论君臣,压根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没人真敢要公主殿下就藩。

昼景一道折子无异于在陛下头顶炸开一道响雷,提醒他君无戏言。

这?事也只她敢做,只她能做。累代的功勋放在那,提了也不算过分。

陛下昔年当着文武百官承诺嫡公主亦可封王,她想借陛下金口一诺,逼十五殿下离开浔阳,离开舟舟。

至于其他几位公主,没有朝臣支持不会轻易离京。

上位者一时口快脑子热了说出女子可封王的话,昼景敢用项上人头担保,陛下此时定然悔了。

不过没关系,她仅仅想要李十五离开,不想舟舟身边存在一丝一缕的威胁。

同密折一起附上的还有身为臣子被殿下深深爱慕的困扰——比起李十七的任性追逐,李十五的至死偏执才更令陛下担忧。

陛下乃慈父,哪怕他忌惮女子不愿放权,涉及爱女,他会同意的。

大狐狸隔着一步之距跳进少女怀抱,担心?动作慢了接不住它,怜舟很是紧张地迈了半步,双臂牢牢抱住狐狸,亲昵地摸它脑袋:“好白狸,你?看谁来了?”

青玉道长一脸尴尬,抛却了仙人风范顿时变得和?蔼可亲,哪怕为了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试试。

“白狸。”他掏出事先准备的温热酥脆的小鸡腿,想必存放在特定储物袋才能保持味道上的鲜美。

鸡肉飘香,昼景看也不看。

真是狐狸成精了,鬼精鬼精的。青玉暗中捏了把汗,尝试几次灵狐始终不给面子。他无奈看着眼前关系亲近的主宠,福至心灵。——悟了。

“昼夫人。”

怜舟抱着狐狸,眼里存了未来得及收敛的暖笑:“道长?”

青玉道长摸出一支其貌不扬的毛笔:“此乃温魂笔,常常以此笔书写,能消解疲惫,温养神魂。”

是文人儒者梦寐以求的好东西。

怜舟一愣,婉拒:“无功不受禄。”

“昼夫人收下罢,当作老道献给此狐的赔礼。”他朝大狐狸诚恳致歉,昼景眼睛审视看他,末了,歪头催促少女收下。

收下赔礼,当是一笔勾销。

与此同时,沉沉压在青玉肩上的衰运一瞬散开,神魂蓦然轻松,他震惊望着叼笔和?少女嬉闹的白狐,掩在广袖的手不停掐指捏算。

白雾重重,前路不明。竟是一丝一毫都算不出。

“道长,无事的话我和?白狸先走了。”

“慢走,昼夫人。”

青玉脚下生根呆呆望着虚空某处,满脸疑惑:怎会如此?

急急转身,走出书院,御剑回到玄天观。

抱着漆黑命盘的青叶道长见到倒霉催的师弟,一巴掌拍在他后背:“好了呀!”

青玉神情恍惚:“师兄,我有要事要见师父。”

“不可不可,观主师父和繁木师叔等人闭关推演天命,天大的事都不能搅扰。”青叶一顿,讶异道:“师弟,你?下山一趟做了什么?,怎么回来霉运尽除,气运也跟着回来了?”

“这?正是我想和师父说的。那只灵狐……”他细下沉吟:”怕是大有来头。”

作者有话要说:凌晨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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