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思妳
震惊过后是强烈的荒唐感。
谢叛怎么可能会是被甩的那个!
柳瑾觉得他在开玩笑:“不是吧, 依蛮甩你?你没说错?”
“是我对不起她。”谢叛拿了烟和打火机,他爱抽口感纯净的利群富春山居。这么小一盒烟要好几万,但用的打火机很廉价, 银灰色的机身, 上面雕刻了一个翅膀,旁边写着“wish you can fly”。
市场售价不到三百块。
苏依蛮认出来打火机是自己送他的那个,都已经这么多年了他还留着,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更换里面的石脑油,用到机身都有些磨损他也还是在用。
谢叛嘴里松松咬着烟, 点亮打火机低头找火。烟丝燃烧的声音很轻, 他嘴里吐出一口烟雾, 忏悔对他来说就像是家常便饭:“我跟阿蛮在一起的时候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我从来都没有好好爱过她, 什么都凭着我自己的性子来。我甚至没想过能跟她在一起很久, 我认为我迟早都会听家里的安排娶别人。等我发现我根本就离不开她的时候,她已经不在我身边了。”
没有人敢再发出任何声息, 音乐声都不知不觉被关停了。
谢叛不介意把自己过去干的混账事儿大白于天下:“我跟阿蛮之间,有错的那个人一直都是我。所以我受到了惩罚, 被惩罚了五年。”
苏依蛮忍住情绪, 终于开口:“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你没有必要再提。我们两个无非就是年少无知的时候短暂地谈了一段恋爱, 那个年纪的人分分合合都是很正常的。人都要往前看, 我早就已经放下了,希望你也是。”
“可我不管往前还是往后看,”谢叛眸光里装着她, “我都只能看得见你。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还能怎么活下去。”
“你不要再说些有的没的了。”苏依蛮不信他随口而出的话, “谢总,我早就不记得我们之间的那些事了,好的也好,坏的也好,我通通都忘得差不多了。我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你了,对你根本就没有多么强烈的情感,所以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是你情我愿,谈恋爱的时候你对我其实已经很好了,我没有不满足的地方,也不在乎你心里想娶的是另外一个人。所以我希望我们分手能分得干净一点,谁都别再回头了。”
“我说过,不管回不回头,我的人生里都必须有你。”
“可我的人生已经不需要你了。”苏依蛮必须让自己硬着心肠,要说狠话,不管它真假与否,“从我决定跟你分手的那天起就不需要你了。”
谢叛眼里的光被她几句话碾得粉碎,胃部又隐隐作痛起来,他艰难撑着,没有流露出一丝异样:“我会让你重新需要我。”
“如果你再这么纠缠下去的话,度假区项目我会退出。”
“你退出不了。”谢叛在破碎之外仍是强横的、不讲理的,“从你回国的那天起,你就走不了了。”
他指间的烟抽了一多半,剩下一点碾灭在烟灰缸里。最后一缕烟丝溃散,他拉着苏依蛮起身,同时不忘帮拿起了她的包:“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苏依蛮说了好几次不用送,但要是能听她的,谢叛也就不是谢叛了。
两人走后,包厢里仍是死一般的静谧。谢叛和苏依蛮的身份实在相差太多,河海倒流的可能性都比他俩曾经谈过的可信度高,更别提在这段感情里,更舍不下的那个人是谢叛。
他们只见过谢叛在商场上杀伐决断的一面,今天是第一次见他在一个女生面前,卑微到尘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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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是个特色商业街,离不远还有一条烟火味很浓的小吃街。
苏依蛮甩开谢叛的手,朝小吃街走了过去,停留在一个卖糖葫芦的摊位前。
谢叛赶在她开口前对老板说:“来根草莓的。”
街灯把星星遮住,夏夜晚风闷热发燥。
苏依蛮记得两个人谈恋爱的时候,谢叛很少能记住她的喜好。现在分手了,他倒是对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手拿把掐。
她想自己付钱,谢叛依旧没让,手机还没拿出来就被他一把夺过放回包。
“小姑娘,给。”老板笑眯眯地把糖葫芦给她。
她先接过来,走到一个没什么人的地方,赌气似的转身,把糖葫芦朝谢叛一举:“你的。”
谢叛垂眸看了两秒,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低头就着她手咬了一口糖葫芦。
苏依蛮试了两次,没能把手抽出来,正想说点儿什么,手腕上的握力渐强,她整个人被扯进谢叛怀里,唇猝不及防被封住。
一颗裹着糖浆的草莓被他咬了一半,另外一半送进她嘴里。她不要吃,拼了命地想吐出来,却根本抵不过谢叛的手段。他多会啊,简直太会了,苏依蛮怀疑这几年里他身边没断过女人,不然吻技为什么还是这么炉火纯青?
她只能把草莓咽下去,气喘吁吁地低下头,脸颊燃着两坨红晕。谢叛太高了,穿着薄底鞋直逼一米九,每次两个人接完吻她脖子就会仰得痛,就算他已经很低头了也还是痛。
谢叛低了身看她,两只手撑在腿上,一个迁就的姿势,冲她一抬下巴:“甜吗?”
“甜你个头。”
她越来越有刺,不过谢叛喜欢。她还能骂,还能生气,就证明她对他不是全然没有感情。
“刚是不是没吃多少东西?”谢叛在俱乐部时虽然没参加饭局,但通过监控全程在看她。她在人多的饭局上不是很自在,筷子一直都拿在手里,但东西没吃几口,“我带你去吃碗牛肉面。”
“我不饿。”
“我饿了,”谢叛语声温柔,“当是陪我去,行吗?”
高中的时候,苏依蛮总用请吃牛肉面的借口跟谢叛见面。那时候她正痴恋着他,一边喜欢得快发疯,一边又不敢让他发现。少女怀春那种感觉最是奇特,折磨又上头。
印象里,她记得谢叛还欠了她好几顿牛肉面没还。像是要弥补高中时代的遗憾似的,她跟着他去了一家面馆。
谢叛去点餐,点完说了句:“两碗都不要香菜。”
苏依蛮疑惑看他:“你不是很喜欢吃香菜吗?”
喜欢到巴不得把全世界的草都换成香菜。
“不喜欢了。”谢叛付了钱,拿上单子带她在临窗的位置坐下,“可能是我体内也长出了or6a2特异基因。”
“你开什么玩笑,基因能后天长出来吗?”
“那‘爱’怎么后天长出来了?”
苏依蛮觉得他挺莫名其妙的,不像以前看谁都像垃圾,看谁都觉索然无味的那个谢叛了。
老板把面端了过来,一根香菜苗都没有,看着就有胃口。
在美国的那五年,每次去中餐馆吃面,她都特意要一份香菜。她告诉自己,等哪天她喜欢吃香菜了,她就能忘记谢叛。
时间一天天过去,她终于发现她永远都不会喜欢吃香菜。
谢叛拿了双一次性筷子,掰开给她。
她先往碗里放了两勺辣油,拌了拌,拿筷子吃了口面,接上之前的话题:“你爱过多少人?”
“就你一个。”
“这几年没谈恋爱?”
“没。”
“你应该谈。”她觉得面汤不够辣,又往里加了勺辣油,“这么好的条件放着,不谈恋爱不是可惜了吗?”
“你说的条件好是指什么。”
“各方面。”对这一点她向来实话实说,“女孩喜欢什么样的,你就是什么样的,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既然在你心里我这么好,那你跟我谈?”
苏依蛮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她的眼睫毛很长,弧度卷翘,一对浅色眼瞳温柔动人,不用任何化妆品的修饰就美得灵气四溢。
“我不吃回头草。”她说。
“是吗?”谢叛笑哼,拿过她放回去的辣油盒,打开盖子懒洋洋说:“那我就让你的世界里只剩我这一棵草。”
“……”
眼看他擓了一勺辣椒油要往面碗里放,苏依蛮伸手去挡,夺过他手里的勺子放回去:“你身体不舒服,就别吃辣的了。”
记得他的口味比较清淡,不像她无辣不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变了。
“没不舒服。”谢叛想适应她的口味。
“那昨天晚上疼到站不住的人是谁?”
谢叛没吭声。
“而且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苏依蛮把辣椒油盒放旁边另一张桌子上,“你是哪里不舒服?”
刚当着许多人的面跟她道歉,看来是有效果的。她明显不再那么排斥他,甚至都开始关心他身体了。
谢叛暗爽地勾了勾唇:“没什么大事,就是吃饭不规律,胃有点儿疼。”
“去医院检查过吗?”
“小毛病而已,而且我有私人医生。”他把碗里的牛肉一片片挑出来,全都放到了苏依蛮碗里。
薄薄的牛肉片浸了辣汤,还不回去了。苏依蛮朝老板招了招手:“你好,这里再要两份牛肉。”
等牛肉上来,她把其中一份倒进谢叛的碗里。谢叛掀眼皮看她,她温吞地回避着视线,把第二份牛肉依旧倒进他碗里:“你把这些都吃了。”
她在担心他,谢叛看出来了。
心情变得很好,一碗牛肉面被他吃得一口不剩,里面的汤都喝干净。
吃完饭谢叛送苏依蛮回家,苏依蛮没拒绝。她无形中心软许多,本质上就是个很好哄的人,就是因为这一点才那么好欺负。
谢叛终于意识到过去他一直都在欺负她,不关心她的喜好算欺负,开心了让她过来,不开心了几天不联系算欺负。
在床上总用力太狠,她哭了他也不停,更是在欺负她。
原来他是个这么混账的人。
把人送到和庭御府,车子驶入地下车库私人停车位。他摁开副驾驶车门:“你回去吧。”
苏依蛮解开安全带下车,车门关上以前他又说:“对了,后备箱里有个东西你替我拿一下。”
他故意使唤人一样,吊儿郎当地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衔在嘴里拿火机点燃。苏依蛮不大高兴了,不过还是听他的走到车尾。
刚站定,一声机械轻响后,箱盖自动升起,里面冒出星星点点的闪光,璀璨仿似银河。
一个个彩灯中间围绕着的是一捧深红色的玫瑰,一共九十九朵,每一朵都灿若云霞,像是足以燃烧到世界末日的火焰。
心口似有一只只蝴蝶振翅飞过,惊乱了苏依蛮的呼吸。她大概明白了谢叛的用意,呆愣着不敢动。直到谢叛按了下汽车喇叭,提醒她。
她只能把花从里面抱出来。
箱盖缓缓合上,车身启动,里头的人懒散咬着烟,一只胳膊搭窗沿,单手转方向盘从她身边驶过,侧脸帅得很有味道。
玫瑰花实在太重,苏依蛮几乎都要抱不动。进电梯倚在轿厢壁上,安静的环境里,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脏砰砰砰,在毫无章法地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