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思妳
三个月后, 谢叛去京大读书。
学的却不是政法系,而变成了金融系。
他延迟入学三个月,人不在学校, 但名声在。除了他过硬的家庭出身以及外形条件外, 出名的还有他的情感传说。流言从一开始的“谢少和一普通出身女孩的香艳情史二三事”到“跟他分手的那女孩其实是带球跑,等生完孩子孩子能叫爸爸能叫爷爷后就会回谢家挟孩儿以令诸侯”。
谢叛入校的第二天,所有流言销声匿迹, 没一人再敢谈论有关于谢家的任何新闻。
而谢叛依旧出名,凭一张模糊不清的走路抓拍照成了金融系系草兼京大校草, 每天都有不少女生去他听课的教室外堵他, 想尽了各种方法与他邂逅。
但谢叛就像是一座无人可以融化的冰山, 没给过任何一个女的好脸色。那些女的第一次找他,他撂个冷眼目不斜视走过。第二次找他, 他臭着脸给了一句“滚”。第三次再找他, 他倒是看她们了,却慢悠悠地从裤兜里拿了手机, 直接拨通京大校长的电话,手机放耳朵边, 眼睛盯她们, 话跟校长说:“这有几个女的整天屁事儿不干,就知道来缠我, 您看看她们还有必要在京大待着吗, 要不要开除了?”
女生们吓得一窝蜂全跑了。
从那之后,京大里开始流传起一句话:
谢叛固然绝色,却有毒。
世界终于清净, 谢叛每天按时按点来上课,上完课去信安集团, 有几十位国内外著名的经济学家以及各行业大拿会亲自给他授课。
短短一年后,他进入了信安集团的核心管理层。又一年,他成功创办起了个人名下的一家公司,取名为“志得”。
“志得”从小公司做起,一步步发展壮大成了企业。
他每天的生活都无比忙碌,没有时间被用来挥霍。
大家都觉得他在一点点地走出来,没有再沉溺于过去的情伤里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长安街的那套顶层公寓里,每当午夜梦回,他醒来后看见自己枕边再也没有了苏依蛮,闻不见她身上的香气,在各个房间各个地方怎么找都找不到她后,他痛到胃部痉挛,需要靠药物才能把疼痛稍稍压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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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志愿时,苏依蛮选了建筑系。
原本苏旭鸿和茹珍都不是太支持,说女孩念建筑太苦了,怕她会吃不消。但苏依蛮说她喜欢。
至于为什么喜欢,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即使上了大学,她也没有一天懈怠过,如高中时般拼了命地读书,好像生活里除了学习之外就没有了别的事。不过高中时她是为了能被谢叛喜欢才用功读书,而现在她是为了能忘记谢叛。
她肯吃苦,肯用功,各项成绩都足够亮眼,在瀚弗大学毕业后成功被一家知名设计院聘用,跟在一位老师手下学习。
老师叫康兆祥,是位华裔,今年有五十来岁,主导设计的多个建筑在国际上获得过大奖,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
公司里女生不多,苏依蛮年纪最小,长得柔弱,瘦得薄薄一片。看起来挺娇气的一个小姑娘,但工作起来是最努力的那个,不管什么活儿到她手里她全都认真负责地办好。许多人不愿意去跑工地,嫌累,可她从来都不会推脱,有时候还会自告奋勇去现场进行实地勘察。
她的工作一天天步入正轨,家里的生活也是。
苏旭鸿的公司发展得越来越好,利润可观。茹珍没有了生活压力,每天都容光焕发,结交了当地一些华裔和几个本地人贵太太,经常约着一起喝下午茶或是聚餐,不需要辛苦工作也能活得格外悠闲。
苏奇锐的手术进行得很顺利,恢复了正常人的听力,再也不用佩戴助听器了。他的说话能力也在慢慢恢复,不像以前那样固执地用手语跟人交流。
工作顺利,家人健康平安,生活中的一切都在向好,没有不开心的理由。
慢慢地,苏依蛮觉得自己真的适应了异国他乡的生活。她很少回忆过去,不管是京市还是京市里的那个人,她全都不想也不敢回忆。
晚上下班出了写字楼,贺晨在外面等她,手里拿着什么,远远冲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附近新开了家奶茶店,我刚好路过就给你买了一杯,你尝尝味道怎么样,正不正宗。”
苏依蛮接过来小小地喝了一口。太甜了,但她没说:“挺好的,谢谢。”
她低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披在肩上,面容恬静柔美。只化了淡妆,皮肤好得出水,白里透红。
时光好像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恍惚她还是十八岁的那个刚刚长成的小女孩。但分明又有哪里不一样了,她出落得更有韵味,一天比一天动人。
贺晨总是看不够她,但又怕一直盯着会让她觉得不适,强行移开视线陪着她往外走:“我的车就停在门口,送你回家吧,刚好我们俩顺路。”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贺晨毕业后搬进了父母给他安排的房子,跟苏依蛮住在了同一个别墅区。
贺晨把苏依蛮送到家门口,仍是没走,看一眼窗子里温暖的灯光:“我家保姆今天有事请假了,不知道能不能去你家蹭顿饭?”
苏依蛮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身后院门打开,茹珍一脸笑容地过来,先替女儿接了背着的包,紧接着冲贺晨说:“当然可以,你想吃饭随时都能过来,还问什么。”热情地把人招呼进家,“快请进,我今天烧了好几道菜呢。都是家乡菜,你肯定喜欢吃。”
这几年里贺晨经常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来家里做客,茹珍和苏旭鸿早习惯了。他各项条件都不错,关键是对苏依蛮很好,性格温和会照顾人。不像那个姓谢的,一看就是个会让女生伤心的混球。
所以茹珍和苏旭鸿心里早就有了成算。唯一的问题是苏依蛮对待贺晨始终都淡淡的,保持着一个适当的距离,从没允许他跨过“朋友”这条线。
从离开京市到现在已经五年了,苏依蛮没有提过一次姓谢的那个人的名字,就好像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他。家里人也都不敢提,唯恐再把她的伤疤揭开一次。
所以谁也不知道她的伤疤究竟有没有愈合。
这五年里除了贺晨之外,也有其他对苏依蛮表示过好感的男人,苏依蛮一个也没答应。拒绝的理由有她不喜欢、没眼缘、不来电、现在还不想恋爱等等,总之就是不想谈。
那些男人都不是死缠烂打的,本身对她也没有多深的感情,见没戏就散了。只有一个贺晨,都这么多年了也还是在她身边。
茹珍全都看在眼里,有心想撮合一下。等吃完饭,让苏依蛮去送送贺晨。
苏依蛮不以为意:“他又不是不认识路,而且他家离这儿又不远。”
“这孩子,别这么没礼貌。”茹珍把她往外推,“赶紧去,就当是饭后散散步了。”
贺晨站门口,臂弯里挂着西服外套,温润含笑望她,猛一看确实有点儿玉树临风翩翩公子的样子。
可惜苏依蛮偏偏不喜欢。
贺晨没真让她送,出了院子跟她道别:“你回去吧,早点儿休息。”
苏依蛮没客气,点点头就要走,又被叫住。
贺晨的眼神不管什么时候都极温柔:“明天早上我来接你上班吧,反正我们俩上班的地方顺路。”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开车。”
“你忘了你前几天开车追尾,你爸你妈吓成什么样了?”贺晨给出一个合适的理由,“为这事儿他们不是还把你的车给没收了吗,让你过阵子再开。”
“我可以再跟他们商量。”
“那等什么时候商量好了我就不送了。”贺晨坐上驾驶室,关上车门,透过车窗冲她说:“就这么定了,明天我来接你。”
“……”
车子驶远,苏依蛮要说的话断在空气里。
回到家,茹珍依旧在厨房里忙碌个不停,整理买到的各类食材。多是一些营养品,不用问都知道是打算拿去给谁的。
苏依蛮看了好几眼,终于忍不住说:“上星期不是刚去看过奶奶吗,怎么又要去?”
“她年纪大了,又不跟我们住一起,我多去看看她是应该的。”
“是她不愿意跟我们住的。”苏依蛮心里有气,“她瞧不起你,也瞧不起我和弟弟。”
茹珍看了看女儿,叹口气:“不管怎么样,她肯接受我们就已经很好了。”
“那是因为爷爷去世了,爸爸接手了产业,变得逐渐能做得了家里的主,她才勉强答应把我们接过来。可就算名义上是一家人了,她也还是瞧不起我们。每次我跟弟弟去看她,她都爱答不理的,只跟二叔还有小姨家的几个孩子说话。这样也就算了,反正我跟我弟对她没什么感情。可是她也太不尊重你了,每次家庭聚会,她放着保姆不使唤,就只使唤你一个。”
苏依蛮原本不想说这些,但她实在看不惯妈妈在奶奶那里受气。
茹珍自己却想得开:“你奶奶这样的人家有他们自己的骄傲,改不了的。好在她不像以前那么强势了,也没有干涉过我们家的生活。”
说到这里免不了想起什么。这五年里她嘴上不说,但一直担心苏依蛮从来都没有忘记过那个早就该忘了的人。
她只能旁敲侧击:“其实你爸这样的家族还好,有点儿地位,但是不高,而且后来还没落了。怕就怕那种身居高位,稳坐钓鱼台的。”
再多就不敢说了。
苏依蛮听得懂,没显露出来。
茹珍接着试探:“对了,阿蛮,你想不想回京市去看看姥爷姥姥?我们都好多年没去给他们扫墓了,也不知道那里怎么样了,草长得多不多。”
苏依蛮连“京市”两个字都不能听,赶在心脏尖锐地疼痛起来前,她自我防护似的说:“我最近工作挺忙的,好多图要画。而且听康老师说这几天会有一个大单子,公司所有人都得严阵以待,没有特殊情况谁都不能请假。”
她还是没有放下,还是会被有关于他的一切刺痛。
茹珍赶紧改口:“那就不去了,我找人去墓地看看是一样的。你就安心工作吧,但也别太累了,要注意劳逸结合。”
“嗯。”
“刚你没吃多少东西。”茹珍从冰箱里拿出一盒自己做的糕点,“你喜欢吃稻香村的糕点,来了这里后很难买到了,我就找了教程自己学着做了一点,你尝尝好不好吃。”
苏依蛮咬了一口绿豆冰糕,跟店里的当然不能比,但她还是努力吃下去两个:“很好吃。”
“那以后我再给你做。”
“好啊。”
苏依蛮拼命遗忘,却已然记起有一次跟那个人在长安街的顶层公寓,她忍着头痛跟他做完,人越来越不舒服,迷迷糊糊地发起了烧,昏沉中说了句想吃绿豆冰糕。那时候是深夜,店铺早关门了,可他也还是跑出去,不知道用什么办法买到了一盒稻香村的绿豆冰糕,拿回来给她吃。
苏依蛮深深吸口气,把喉间的酸涩咽下去,胡乱想了个别的话题聊:“妈,我明天上班能开车了吗?没有代步工具真的很不方便。”
“还是让贺晨来接你吧。上个星期你好好开着车,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就跟人撞了,这事儿我现在想起来还后怕呢。”
“那就是一个很小的事故而已。”
“所以为了避免更大的事故发生,你先坐贺晨的车,等过段时间你再自己开。”
茹珍有心要给贺晨创造机会,自然不会改变主意。
次日一早,苏依蛮吃了早餐出门,贺晨已经在外面等着,替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也不知道是哪儿学来的,突然说了一句:“公主请上车。”
苏依蛮:“……”
到了公司楼下,贺晨又先一步下车帮她拉开了车门,方方面面都表现得周到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