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思妳
美国那边的公司每天五六个电话来催, 让苏旭鸿赶紧回去,太多事情需要他亲自处理。
他打算先把女儿安顿好,联系了几个中介在京大附近找一套条件还不错的房子。
中午一家人坐一起吃饭, 苏旭鸿提出下午去看房, 苏依蛮却说:“不用了,我打算跟你们一起去美国,在那里读书。”
苏旭鸿诧异地跟茹珍对视了一眼, 茹珍问:“怎么突然改主意了?不是要跟谢叛一起读京大吗?”
“我决定跟谢叛分手了。”
苏依蛮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异常,但这本身就是最大的异常, 她甚至还努力地挤出了一个无所谓的轻松的笑, “爸, 我现在申请瀚弗大学会晚吗?”
“这倒是不晚,之前为了以防万一, 我已经把一些手续都办好了。”
毕竟父女连心, 苏旭鸿看出来女儿的情绪不对,猜到原因后气不打一处来:“是不是谢叛那个臭小子欺负你了?你告诉爸爸, 爸爸去教训他。”
“没有。”
“真没有?”
“真的。”苏依蛮不认为自己年少无知时一场错误的恋爱值得父母操心,“我只是觉得我跟他不合适。”
她都已经这么说了, 做父母的就不好再问。
“那也好, 本来我就看那个臭小子不靠谱,一脸的痞样。”苏旭鸿越说越气, 放下筷子, “你跟他在一起我还怕你会受欺负呢,早点儿分开挺好的。”
茹珍看得出来女儿平静外表下掩藏的全是伤心,安慰道:“分开就分开吧, 你毕竟年纪还小呢,青春才刚刚开始, 以后一定能遇到一个更好的人。”
苏奇锐不太理解姐姐为什么突然跟那个很帅很帅的大哥哥分手了,明明她一见到那个大哥哥就会笑,满心都是欢喜。他能看出来的是姐姐现在不太好,虽然脸上没有多少难过的表情,眼睛里也没有泪,但苏奇锐就是能看出来她很不好。
他勾了勾姐姐的手,用手语说:“没关系的姐姐,我们不要那个大哥哥了,他一点儿都不好。”
会让姐姐伤心的人都是大坏蛋,都不能要。
苏依蛮竭力牵动嘴角笑了笑,自己也不知道笑得怎么样,会不会难看:“嗯,我也觉得是。”
等吃完饭一回屋,门刚关上的那一秒,眼泪从眼眶里滚下来。她擦掉一滴,又有新的一滴流下来。
已经一遍遍告诉自己哭没有用了。
但没用也哭。
之前不管遇到什么事,她都从来没有想要放弃跟谢叛的这段感情,因为她认为爱可以战胜一切。
只是她没想到这份爱原来是单向的,她从来都没有得到过谢叛的爱。
她把屋里有关于谢叛的东西全都找出来。高一那年捡到的他的名牌、一盒早就过期了的布洛芬、一把黑色的折叠伞、他随手给的一个锆石戒指,甚至还有他辅导她功课时用过的演算纸,等等等等。全都是些琐碎的、不值钱的东西,她放在一边。
擦一把眼泪,继续收拾。谢叛送了她很多很多奢侈品,手串、项链、衣服、包包,她一样不落找出来,一样一样装好,再找出一个储物纸箱,把这些奢侈品全都放进去。
最后找了个记号笔。她一边哭,一边在箱子上一笔一划地写,仔细认真地写:还给谢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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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一堆事儿等着谢叛处理,国内国外到处飞。谢宏振培养他的方向已经十分明确,或许从出生开始,他就没有自己选择自己人生的资格,每一步都要按照家族给他规划的目标走。
曼哈顿的事情解决,专机落地的时间是晚上九点。
这几天他颠倒了时差忙碌一个国际论坛,明天又是京大的开学典礼,校长指明了让他去做发言。拼命也不是这么拼的,黄芮把他的辛苦看在眼里,在电话里说:“赶紧回家好好休息吧,我让保姆给你炖了汤,正热着,你回来喝了休息。”
“不用,我还有事儿,今天不回了。”
“你是不是想去找苏依蛮?”
“是。”谢叛从没瞒过,不屑瞒。
黄芮沉吟了两秒,意外没阻止:“好,你去吧。”
电话挂了,谢叛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但没细想。
到小区楼下,他坐车上给苏依蛮发消息:下来找我
正要点发送,聊天窗里先一步跳出来一条消息:【谢叛,我们分手吧,再见了。】
十个字,后面带一个冷静的句号。
谢叛脑中嗡得一下,几乎快要炸开。他删除刚编辑的一行字,重写:【分什么手?老子决定跟你在一起就没想过分手!】
发送后旁边却出现一个惊叹号,下面跟着一句提示: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再打她电话,同样也是打不通。
谢叛下车,车钥匙没拿车没锁,车门甚至都没顾上关,跑进单元楼摁电梯。等了三秒钟不见电梯下来,他转身去爬楼梯,从一层跑到五层,猛敲502房间的门:“苏依蛮!苏依蛮!”
敲了很久都不见有人来开,倒是对门人家听见动静,过来说:“别敲了,那家里没人了。”
谢叛从没这么恐慌过:“什么叫没人了?”
吴婶记得他,常去火锅店接苏依蛮的那个小伙子,挺高挺帅,是现在小姑娘最喜欢的类型,所以真不怪阿蛮上头。
只是没想到两个人分手会分得那么快。
“他们一家前几天就搬走了。”吴婶说,“这套房子目前空着呢,没人住,你再敲上一天一夜也不会有人来开门的。”
谢叛向来淡漠无痕的表情有了皲裂:“他们搬哪儿去了?”
“不知道,他们没说。对了,”吴婶转身去屋里搬来个箱子,往地上一放,“这是阿蛮让我转交给你的,你拿回去吧。”
一个不大不小的纸箱子,上面用记号笔写着四个小巧的字:还给谢叛。
谢叛僵在原地,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十分奇怪又渗人的气场,像是一座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火山。吴婶不敢再看,关上门回屋了。
死寂的静将谢叛包裹,一直过去很久,他终于把箱子打开。
里面全是谢叛送给苏依蛮的东西。一个羊脂玉手串、一条项链、五件高奢裙、一个爱马仕限量款包包。
手串是高考前一天他送的,项链是补给她的成人礼,也是两个人确认恋爱关系那天,他送的礼物。裙子是他看见觉得好看,买了送她穿。之后两个人约会,她总特意按他的喜好打扮。但这几件裙子她不常穿,而都穿一些商场里买的不到五百块的平价裙。因为每次做-爱他都喜欢撕她的衣服,她自己买的也就算了,谢叛买的她必须要好好留着。
爱马仕包包是从海岛回来以后他送的。苏依蛮是个一点儿也不爱慕虚荣的人,从来不在乎自己用的包包是什么价位,她觉得好看背着舒适就行。但在海岛时曾有人奚落她一身穷酸气,背的包只有几十块。谢叛就托人买了全球限量发售的一款包包送她,一个包的价值够得上一套房。
可苏依蛮收到以后一次也没有背过。
所有恋爱期间他送她的有些价值的奢侈品,如今全都原封不动地送回来。
里面还有一样东西格格不入,不是他送的,但东西是他的。
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国外一个小众奢牌,价格不低。时间太过久远,他都要忘了是什么时候买的,又是什么时候给了苏依蛮。
箱子并不是很重,谢叛却几乎要搬不动,一颗心脏被拧碎了一样,从来没有这么疼过。
他回了悠然居。谢宏振跟黄芮都在,正在客厅里喝茶聊着什么。谢叛把门踹开,吓了他们不大不小一跳。
家里用最好的教育悉心培育谢叛多年,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失态的样子。
“你们对苏依蛮做了什么?”他身上戾气很重,简直有股不顾一切的意思,“是不是你们逼她跟我分手的?”
黄芮淡定地看了儿子一眼:“发生什么了这么生气?先过来喝杯茶吧,降降火。”
“别再跟我演戏了,阿蛮去了哪儿,你们最好现在就告诉我。”
“谢叛,”谢宏振威严的声音响起,“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是还没反省够是吗?”
“阿蛮她到底在哪儿!”谢叛几乎快疯了。
黄芮站出来说:“谢叛,这件事不像你想的那样。我是让人去找过苏依蛮,跟她说了很多利害关系,还使了一些手段让她主动离开你,可不管怎么样她就是不肯答应。你仔细想想,前几天七夕节她是不是还在跟你约会?其实那个时候她就已经面临着很大的压力了,但她没想过跟你分手。所以,你应该想想你对她做了什么,才导致她对你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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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叛身边常年美女环绕,最不缺的是盘靓条顺的爱慕者,这导致他对风月一事不怎么上心。因为不缺,所以不需要、不在乎,不知道怎么爱一个人。
现在苏依蛮走了。
她悄无声息地离开。谈恋爱的时候她就安静,分手时更是,简简单单十个字就结束了跟他的所有关系,连一句不满都没有当面跟他说过。
谢叛甚至不知道她离开的原因。
不是因为两个人的家境悬殊,也不是因为被谢宏振和黄芮逼迫。
到底是因为什么?
俱乐部里最好的酒都叫了上来,才几分钟就空了几个瓶子。
这些全是烈酒,张彦怕他会喝出事来,使眼色让服务员把酒都拿走。
他在谢叛身边坐下,想夺他手里的酒杯:“行了,你是不是忘了明天还要在京大开学典礼上做演讲啊?你喝个烂醉怎么去?”
谢叛猛地掼了杯子,玻璃杯在墙上四分五裂,撞出来的声音吓坏了屋里一众人。
大家全都不敢再说话,谁也没见过谢叛这个样子,因为从来没人能左右谢叛的情绪。
现在苏依蛮做到了。
“老子不可能跟她分手。”
谢叛没说是谁,但大家都知道。张彦觉得他醉了:“不至于吧,你当初又不是因为喜欢她才跟她在一起的,她走就走了呗,又不是找不到更好的。”
谢叛眼神陡然凌厉:“谁他妈跟你说老子不喜欢她!”
“你是不是喝太多酒,忘了你追她的原因啦?”
张彦拿出手机,点了几下,里头响起一段录音。
是在高一第一次摸底考试成绩公布出来后,谢叛随口跟兄弟们瞎侃:“这三年里如果真有人的成绩能超过我,要是个男的,不管年纪比我大还是比我小,我都认他当大哥。要是个女的,老子就主动追她当女朋友。”
兄弟们全起哄:“那就这么说定了啊,你可别反悔。”
谢叛说:“老子从不反悔。”
那些话确确实实是他说出来的。
谢叛听得太阳穴狂跳,一股无名火发得更盛:“你他妈知道什么!”
“难道不是这样吗?”纪洪森突然开口,“你之所以会对苏依蛮产生兴趣,不就是因为她打败了你,成了全年级第一名吗?如果没有这件事的发生,你还会注意到她吗?你根本就不会,因为苏依蛮太普通了,她每天都很安静,一个人独来独往,喜欢坐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明明长得还挺好看的,但是一年四季都规规矩矩地穿着运动校服,从来都不懂展示她的身材。”
“她是学校里最容易被忽略的小透明,很难有人能注意到她。”
不知道为什么,纪洪森今天的话格外多:“你也不会。她能被你看见,只是因为她从倒数第一考到了正数第一。只是因为这件事而已。谢叛,说实在的,她真的不适合你。她太乖了,应该找一个温柔的能宠着她的男朋友。而你显然不是这种类型。既然她现在走了,你就放过她吧,让她能好好地开始新生活。”
谢叛目中沉痛,喉结往下滚出一条尖锐的线:“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些?我跟她之间什么时候结束不是你能管得了的。她用一条短信就想跟我分手,这不可能,早晚有一天老子能把她找回来。”
“如果她根本不想回来呢?”纪洪森的情绪也怪,“你还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走吧。我可以告诉你,是因为你在这里喝酒的那天晚上,跟丁颖西说的话被她听到了。”
谢叛眸光骤然一黯:“你说什么?”
“你说会娶颍西,那句话被她听到了。”纪洪森告诉他实情,“她没有冲进去质问你,而是默默走了。一个人真正的离开不是大张旗鼓,而是悄无声息。所以她是真的死心了,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再追她,她都不可能会回来。”
在这些话后,大家看见谢叛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他身上每一根骄傲的骨头,都像是被活生生抽走了一样,让他无法再站立,疼到不得不往下佝偻着身体。
冉威意识到不对劲儿,关心地要扶一把:“叛哥你没事儿吧?”
谢叛甩开他的手,顶着满额渗出的冷汗和疼到在腐朽的胃部,跌跌撞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