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童年一个漂亮的甩尾,车子稳稳当当停进了车位,四个车轮距离车位线的宽度像尺度量过一样。

“怎么样?我车神的技术不是吹的吧?两个小时的路程,我一个半小时就到了,路上的每个红灯我都精准避过。”童年跳下车,头一仰,等着季繁洲夸他。

“我还想多活几年,以后你再这么开车,提前说,车给你,我走。”季繁洲弯腰掸了掸并没有灰尘的裤腿。

“别啊,你知道七里锦什么最有名?”童年顾不上跟季繁洲斗嘴,岔开话题卖了个关子。

季繁洲连眼风都没给他一个,径直出了停车场。

童年拔腿追了过去,碰上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人,只有一个法子,自己先把牌出了:“欸欸,慢点,吃饭的地我熟。”

听到这话,季繁洲脚步缓了下来,头一撇,意思让童年赶紧带路。

“你知不知道......”童年边走边叨叨。

“不知道。”季繁洲三个字断了童年的话头。

童年大怒,站在后面指着季繁洲:“你干什么啊。不就是想让你待会陪我去赛车道看看吗?怎么?你拿我做挡箭牌说拿就拿,问过我了?我说过你了?话都不让人说了。”

季繁洲脚下不停:“吃了饭就去。”

“啊......”幸福来得太突然,童年有点不适应。

“不去?”

“去,去。我去。”童年套用国语的博大精深,精准地表达了此刻他的心情。

这顿饭,吃得热热闹闹。季繁洲慢条斯理吃着,听童年跟他讲七里锦赛车的发展史还有他自己的光辉史。童年讲得手舞足蹈、声情并茂、激情澎湃,季繁洲这次倒是给足了面子,还不时点头、称赞,间或问上一两句。

童年激动得差点抱住季繁洲亲一口,他终于能在他们这个圈子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了。他赛车这个爱好,在他爸妈叔伯兄弟以及世伯这些人眼里,不值一提,上不了台面的。

季繁洲冲他摇了摇手指,制止了童年想要冲上来的念头。他不习惯跟人这么亲近,哪怕是童年也不行。

吃完饭,季繁洲买了单,跟着童年去了传说中的七里锦赛车道。

九点刚过,赛车道上灯火通明,机车轰轰作响。

“童小爷来了!”有人看到童年,挥着手热情招呼着,来来往往地人童年打着招呼。看得出来,童年人气很高。

“小爷今天就是顺道来看一眼,我装备都没有带。”童年眼睛泛着光亮。

“看来我有机会夺个头筹了,说好了啊,今晚不准下场。”这人跟童年很熟。

“德性。”童年抬脚虚虚踹了过去,“没事,你们准备去吧,我陪我哥们儿看看,不用管我。”

童年领着季繁洲往他地盘上走。

另一波人簇拥的一人,中间那人抬了抬下巴问:“那是谁?”

“顾哥,那是童家的老七,他家做医疗的。”有人讨好着接了话。

“童年我知道。”被叫作顾哥的人看着赛道,漫不经心应着。

“旁边那个啊。是锦城季家的小少爷,季繁洲。一直在国外待着,最近才回来......”顾哥手一摆,打断了这人的话。

“顾哥,准备上场了。”

顾哥点了点头,转身进了更衣室。

出乎季繁洲的意料,这里赛道居然符合国际标准,消防通道、消防配备、医护配备齐全。

“怎么样不赖吧?”童年颇为得意。

“确实不赖。”季繁洲看着监控显示器全方位赛道监控画面,并不吝啬赞美。

“那也不看看这活是谁做的?小爷要做就做最好。”童年更是阳光灿烂。

“把你手上的东西转出去,谁愿意接手谁接手,否则你家里发现了,别怪我见死不救。”

“你......,季小七,季哥,亲哥,季大爷,你可别吓唬我了。好不容易搞出来这么大个地方,要我拱手让给别人,你知不知道这花了多少精力啊。你要出卖我,就绝交。”童年看季繁洲认真的表情,哭丧着讨价还价。

“童年,你这地既不合法也不合理,现在是没出什么岔子,要是有人摸进来整你,你不死也得脱层皮。”

“谁特么敢整小爷,我......”童年砰地站了起来,看了眼季繁洲,又委委屈屈坐了下来,“你就敢整我。”

季繁洲被他这话逗笑了:“我吃撑了吧。你家医疗手伸那么长,就没竖个敌招个风什么的?”

童年情绪一泻千里,喃喃自语:“早知道不带你来了。”

“行了,行了。我找个人,你低调点,过过瘾就行。”季繁洲压低声音说了个仔细,听得童年直点头。

听完,童年又活了起来,兴致勃勃看赛车,边看边骂人:“擦了擦了,我们江南没人了吗?都死哪去了?怎么一场接一场的输?那刺头是谁?小爷出去会会他。”

童年不由分说,拉起季繁洲就往赛道去。

“顾哥,厉害了啊,这车轮战都没把你拉下马。神。”他俩刚到赛道休息站,就听了满耳朵拍马屁的话,童年表情很是难看。

“童小爷,这是要上场了?”有人本来就不服童年,架秧子起哄,“顾哥,这位童小爷可是号称七里锦的车神,您可得小心了。”

“小爷下不下场还用得着你操心?不服可以随时来找小爷,我可以后退一百米,别说小爷我欺负人不给你抢先跑的机会。”童年翻了个大白眼,满嘴带着刺,把那人扎成了个刺猬。童爷脾气好,那也是分人的。不是什么狗屁玩意儿,都值得小爷跟他好声好气说话。

“顾沉飞。”顾哥站了出来,主动亮明身份。

“童年。”伸手不打礼貌人,童年倒也客气,“技术这个。”童年竖起大拇指,真心实意夸着。

“客气。”顾沉飞客客气气。

“要玩一局吗?”童年跃跃欲试。

“跟他?”顾沉飞指了指季繁洲。

童年赶紧拦着:“他不玩这个。”

“这样啊......”顾沉飞说了半截子话,可这半截子话莫名让人听出了嘲弄的口气。

童年冷笑一声,心想小爷居然还看走眼了,什么玩意,我季哥也是你能嘲笑的。

“走了。”季繁洲拦住了童年。都多大人了,性子还是这么一点就炸。

顾沉飞“呵呵”笑了两声。

童年炸毛了,他最烦别人阴阳怪气地“呵呵”,可去他大爷的“呵呵”。

“把小爷的战车开出来,我倒要看看,今天谁会趴在地上学狗叫。”童年这话一出,赌注就是下了。输的人跪在地上学狗叫。

季繁洲眼神一禀,他刚才看完了这几场比赛。这个叫顾沉飞的不但有技术,还有股莫名的狂热和疯劲,童年技术不差,但他太直白,玩不赢顾沉飞。

“我来。”季繁洲不想童年输。自己的人轮不着别人来欺负。

“不用,小爷的赌注小爷来。”童年可不想拖季繁洲下场,开车跟开摩托不一样,再说很多规则他也不懂。

“没事,玩玩而已。”季繁洲斯斯文文搂着童年脖子,拐去更衣室。

“不行,输了怎么办?”童年梗着脖子嚷嚷,又挣脱不开,“你要去也行,我现在去改赌注。”

临时改赌注是很多赛车手不齿的事,还不如原地认输。

“行了,我输得起,反正没人认识我,你要输了还怎么在这地界混?”季繁洲脱下衬衣长裤,漂亮的腹肌露了出来,但童年说不出调戏的话。

童年试图说服季繁洲:“哥,哥,我能赢那小子,你没看过我玩车。”

“我看过,你赢不了顾沉飞。不是技术,是狠劲。”季繁洲拉好拉链,走了出去。

事已至此,童年说什么都晚了。亲手替季繁洲检查战车,说着赛车规则要求,并反复叮嘱:“不管怎样,安全第一,不要拼命。”

“恩。”季繁洲点了点头,翻身上了摩托车,姿势帅气又利落。

起点的旗子落下,两摩托车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童年紧张得站了起来,心都悬在嗓子眼了。

看着看着,童年忍不住大吼了一声:“我擦,我擦,我又被季孙子给骗了。”

赛道上,一红一黑两道身影,黑的是顾沉飞,红的是季繁洲。红的居然只落下一个摩托车的距离,但在赛道上,这个距离足够他输定了。

已经进入赛道最后一个弯道,顾沉飞压低身子,切到左内车道准备加速,突然身后马达声骤近,就在他的左内侧,摩托车的热气已经烫到了他的裤腿。

这么窄的地方季繁洲打算怎么过?

顾沉飞就迟疑了三秒,一阵风轻轻从他身边刮过,季繁洲冲到了前面。

他醒过神,油门踩到底,但已经无济于事,他听到了终点的欢呼声。只是这欢呼声,不是给他的。

三秒后,顾沉飞抵达终点。

童年挑衅看着摘下头盔的顾沉飞。

“我愿赌服输。”顾沉飞坦坦荡荡。

“走了。”季繁洲拉着童年头也不回地走了,童年还不时蹦跶着往回看。

顾沉飞就这么被漠视了。哪怕他愿赌服输,可季繁洲压根就不在乎。他凭什么不在乎?顾沉飞眼睛里炸起一束火花,顷刻间又隐去。

“今天的比赛都到此了,大家跟着工作人员有序退场。”七里锦的管事出来打圆场。

围在顾沉飞身边的人这才战战兢兢开了口:“顾哥,咱们回去?”

“恩。”

“你怎么不让我看着那小子趴地学狗叫?”坐在车里的童年还没消停,“让他也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还敢公然跟你叫板。”

“行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念了一路,我耳朵都快炸聋了。”季繁洲恨不得给他嘴上贴上胶带。

“好好,不说他。我说你这本领打哪学来的啊?可以啊,深藏不露啊。师傅,教徒弟一招半式吧。你刚才那么超车,我心都快给吓出来了,要是被挂到了,不死也得残。你让我怎么跟季家交代?”童年抱着大腿,又毫不留情指责大腿太过于粗暴,胆子太大。

“你知道‘烈焰’吗?”季繁洲决定堵住童年这张喋喋不休的嘴。

“废话。那是我的男神,我做梦都想跟他赛一局,不,跟他跑一场。”童年露出神往的表情,“你认识?”

季繁洲摇了摇头。

“他也是你男神?”

季繁洲继续摇了摇头。

“我去,我去......”童年蹦了起来,头撞在车顶上,捂着头嗷嗷直叫唤,“你跟烈焰是基友?能不能求认识。”

“滚。”季繁洲笑着吐出一个字,手脚一动,车子biu地一下冲了出去。

“你就是烈焰?!大神,大神,求给条最粗的腿抱。”童年特别狗腿,这样的大神此刻不抱,更待何时。

季繁洲却勾唇一笑:这个顾沉飞倒是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