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卫生巾

陈彦舟咳咳两声,别过脸:“老师,也给我一张吧。”

李文卉眉一扬,看着他不说话。

陈彦舟逐渐心虚,眼神躲闪,喉结不自觉上下滚了滚,生怕被她看出点什么来。

“好啊。”李文卉眼神如炬,“那你们就在这填吧。”

陈彦舟尽量表现得寻常,在李文卉怪异的打量中填完了整张表。

他收了笔,掌心里全是汗,心跳得比测一千米还快。

填个表,有一种顶风作案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两人刚出门,便听得身后传来一阵爆笑。

李文卉音色洪亮:“哈哈哈哈,我说什么来着?饭都是抢着才好吃!”

谈声:“......”

陈彦舟心里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他们没想多。

下一秒,脚步又僵住。

想多什么呢?

“不走吗?”谈声停住脚等他。

陈彦舟心里又浮起一点怪异。

他明显感到,从那晚教学楼的交心之后,她对自己亲昵了很多。

他望向她的眼睛,心跳漏了一拍,刚擦干净的掌心又变潮湿起来。

谈声好脾气地等他回答。

她想了好几天,自己也算是有把柄落他手里了。

她得盯他紧一点,不能让他出去乱说。

再有就是,这节是体育课,她跑了步学不动了,想休息一下,可不能让他回去偷偷学习。

她目光灼灼,发出邀请:“回操场吗?”

陈彦舟整个人已经飘飘然了,感觉自己可能什么时候吞了花种。

如今种子生了根,发了芽,选择了这样一个黄道吉日,一朵接一朵地开。

他重重点头,看着晴空万里,忍不住想,什么时候能再停一次电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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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操场边时,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陈彦舟抬头看去,是跟他们一起上课的体育生。

自从连续两届奥运出了祁州籍的运动员,祁州本地就开始大力试行提高体育教育素质。祁州一中更是响应号召,将断了好几年的体育特长班重新捡了起来。

体育班不用上自习,正式的文化课也很少,大部分时间都是跑步训练,还会出现在每一节体育课。

上次的雷平川也是这个班的,他是国家二级运动员,是体育老师的得意门生,每次上课都被安排在操场给他们掐表。

陈彦舟撇了眼就走,这群人爱凑一起起哄,没什么好在意的。

谈声却抓住了他的胳膊。

隔着好几层衣服,触感变得不真实。

陈彦舟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半边身子都麻了。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皂味,有一点点樟树的味道,该是提神的,却叫他脑袋晕乎乎的。

谈声眉头轻蹙:“那是不是江雨寒?”

嗯嗯嗯。

谁?

陈彦舟艰难地从混沌的大脑中辨认出关键词,又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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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雨寒跟罗薇站在那群穿运动服的男生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罗薇脸色羞愤,想说些什么,江雨寒却拽着她的胳膊,“走。”

这些人最无聊,越是搭理越是来劲儿,不必争这一时意气。

“跑什么?”戴荧光黄发带的男生不怀好意地笑,“你姨妈巾不要了?那要拿什么兜姨妈血啊?”

江雨寒背挺得直直的,一言不发往外走。

那群调笑的男生却不放过,挡住她的路。

“跟你说话呢,怎么装没听见啊?”

“就是就是。”

“江雨寒,开个玩笑而已,至于吗?”发带男笑笑,“好歹一起上这么多节体育课,咱们不也是同学吗?对同学这么不友好啊?”

“就是就是。别这么高冷嘛。”

江雨寒:“让开。”

“不让。”

江雨寒冷着脸,看着他们。

“干嘛呀?别生气啊。”发带男示意旁人将卫生巾踢过来,像运球一样,踢到她脚边,“捡起来呀。”

“你们别太过分。”罗薇紧紧挽着江雨寒,怒道,“再这样我们喊老师了。”

发带男举起双手:“我们又没把你怎么样。”

看着她们俩一脸怒色,他起了逗弄的心,手没轻没重地往江雨寒头上去,道:“起码得这样,你才能叫——”

然而还没等手放下去,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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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声刚开始就觉得不对劲儿了。

再看江雨寒,虽然表情唬人,但鲜红的耳朵还是出卖了她又羞又愤的情绪。

谈声没有迟疑,准备迈开步子,身边的男生却比她更快反应。

“我过去,你去叫老师。”

谈声挑眉。

使唤她?

他以为自己是谁?

她立在原地,看着陈彦舟一股脑冲上去,挡在前面。

啧啧。

有勇无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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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带男定睛一看,是学校里那个出名的书呆子。

当然,这评价带有非常强烈的个人感情色彩。

陈彦舟读书好,长得好,是很多女生讨论的对象,连他们田径队里的女的讲起他来都乐此不疲。

发带男对这种男的很嗤之以鼻。

光会念书的菜鸡,绣花枕头一包草,没有一丁点男人该有的阳刚之气。

不过如今看来,自己的判断有一点失误。

书呆子钳制住自己的手,力气大得惊人,他一时竟挣脱不开。

“叫你让开。”书呆子冲他挑眉,面庞竟罕见地浮现出几丝邪气,语气更是冰冷,“你听不见吗?”

罗薇抓着江雨寒第一时间躲到陈彦舟身后。

他猛地将人往后一推,回头道:“没事儿,你们先走。”

江雨寒抿了抿嘴角“嗯”了一声,要跟罗薇去找救兵。

发带男想笑,寻思轮得到你逞英雄吗?

“跑什么啊?”

发带男心情不好起来,冲旁边人使眼色,要在老师来之前解决这件事。

“干嘛呀?想打架啊?”

这句仿佛信号,其他人都围上来,手背在身后,昂着下巴,抬着头,将胸一个劲儿地往陈彦舟跟前凑,像人类返古。

雷平川刚帮老师誊写完跑步成绩,看见这一小撮人围着也猜到是出什么事儿了。

“你们在做什么?”他清了清喉咙,叫停剑拔弩张的气氛。

一看,又是那个谈声。

她将地上什么东西捡了起来,拍了拍外包装上的尘土。

托她的福,那次数学考试他只得了八分。

八分。

刷新了全校数学的历史最低纪录。

他们班数学老师气得差点撂挑子不干。

雷平川内心恨恨,不由地多看了她两眼。

“雷哥。”发带男叫了声。

男生多的地方是非多。男生的小团体也是最“阶级”的,很明显,雷平川是这阶级里的最高级。

雷平川站在发带男身边,笑了下,语气挑衅:“想打架也别在这儿啊,好学生。”

“那就让他道歉。”陈彦舟道。

“道什么歉?”雷平川才不管前因后果,“你找茬儿,凭什么让我们道歉?”

“搞笑吧,是你们——”

陈彦舟住了嘴。

发生的事由他嘴里说出来,对当事人来说有点冒犯。

“我们怎么了?”雷平川扬眉。

“你们欺负女生。”陈彦舟说。

雷平川蹙眉,回过头:“真的吗?”

发带男耸肩,装作无辜:“我们只是开了个玩笑,人江雨寒都没生气呢,谁知道他这么当真呐。”

雷平川心里撇嘴,好学生真是没劲。

他似笑非笑道:“好学生,你读书读傻了,想学人家英雄救美啊?”

“你——”

“陈彦舟。”江雨寒叫住他,“算了,我们走,别跟他们浪费时间。”

这话不知道又刺痛了谁的神经。

“怎么说话呢?”

“就是,道歉。”

罗薇道:“神经病吧。”

“骂谁呢?”

“骂你们,怎么了?”江雨寒也忍不下去了,撸起袖子,往前冲。

这回换陈彦舟拦住她:“别。”

场面一度混乱。

谈声一直在观察局势。

她在思考。

几秒后,她下定了某种决心,握紧手掌。

她走到发带男跟前,目光平和,如同湖面,宁静之下藏着危险的漩涡。

“你遗精了吗?”

在场众人脑子不约而同地“嗡”了一下,连叫嚣得最厉害的发带男都有一瞬间的呆滞,雷平川更是瞪大了眼:“什、什么?”

陈彦舟一口气没匀过来,被倒灌的空气刺激到,咳嗽起来。

咳了两声又觉得这是在拆谈声的台,于是强忍住。

他他他,他听见什么了?

月经是女生的正常生理现象,但是遗......遗精,多少沾点别的意味,可以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的吗?

可这赧然没持续两秒,在触到谈声镇静自若的眼神后,他就放松下来。

有什么不能正大光明的?

文字和词语发明出来不就是为了让大家念的吗?

这都是生物书上印的知识,是正经的学术,是常识。

想到这里,陈彦舟心底那点害羞就不见了,整个人坦然许多。

“月经和遗精,是女性和男性正常的生理现象,标志着生殖功能的成熟。”谈声像是拍卖师一样,举起手里的卫生巾,在众人眼前晃了一圈,“卫生巾,是月经期的必需品。来月经,说明身体机能成熟了,是个正常女性。”

众人本来就心情各异,听这话更是不明所以。

所以呢?教育他们生理常识吗?他们难道不清楚吗?犯得着她在这儿说教?

想是这么想的,却没有人主动开口,因为谈声在挨个打量。

那是他们现有的十几年生活里,不曾接收过的视线。

轻佻的、戏谑的、玩味的,甚至可以称之为下流。

像是拿一把尺子,比划长度,挑选出某个符合标准的物件。

每一个被她扫到的人都感觉到了一种不适。

很难言说的不适。

忽然,她发出一声短促的笑,语气轻描淡写:“我请问,你们有谁遗精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