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禾殊
次日,圣上下旨恩准禾妃回府省亲的旨意传遍整个皇宫。
阖宫皆惊,宫人们议论纷纷。
禾妃不是从不承宠吗?怎的今日圣上会突然允许禾妃省亲?
历代后妃中,只有极受恩宠之人会被赐下此等殊荣。
这莫不是禾妃即将承宠的征兆?
消息很快传进承庆宫曹皇后的耳中,曹皇后抚了抚新养成的白玉般的指甲,淡淡道:“久戍塞北的侄子回京,身为姑母的禾妃理应回府共享天伦。”
在她看来,准予禾妃省亲不过是圣上安抚功臣的手段罢了,不足为奇。
今日是忠远伯府为戍边多年的小世子办洗尘宴的日子,安宁早早起身梳妆穿戴,去蓬莱宫邀了禾妃一同出宫前往忠远伯府。
二人到忠远伯府门外时并不见洗尘宴的主角禾小世子,只忠远伯夫人卫氏和府上下人在门口迎客。
安宁下车时,看向忠远伯府门外,竟见那忠远伯夫人坐在转椅上,由下人们推着来她和禾妃身前。
“臣妇禾卫氏参见禾妃娘娘、安宁公主。”
忠远伯夫人卫氏示意让下人把她扶起来行礼,被禾妃和安宁拦住。
禾妃道:“嫂嫂腿脚不便,不必行此大礼了。”
卫氏眼含着歉意道:“多谢娘娘和公主殿下.体恤。”
三人寒暄几句,卫氏命人好生带禾妃和安宁进入府中,不得有失。
进入伯府宴客堂坐下后,安宁问禾妃:“干娘,伯夫人这腿是怎么回事?”
禾妃:“前几年嫂嫂在边北战场上御敌时,被敌方首领以枪扫落马下,自那以后双腿便再也站不起来了。”
“竟是如此?”安宁忆起,伯夫人卫氏亦出生将门,自与忠远伯成婚后,就随忠远伯驻守边北,近几年方才回京。
原是伤了腿,不得不回京养伤,以致夫妻分离。
安宁问:“伯夫人的腿治不好了吗?御医怎么说呀?”
禾妃:“宿院判、京中名士、江湖大夫,包括那前太医院圣手华清河个个束手无策,都说嫂嫂这腿,坏到了骨髓中,怕是好不了了。想当年嫂嫂提枪上战场的模样是何等飒爽英姿,如今怕是见不到了,唉......”
骨髓?
安宁若有所思,上一世她在云朔学医时,最擅长的不正是治疗骨疾吗?
随着鞭炮声响起,洗尘宴即将开席,伯府下人给每一座宾客的桌上的瓷瓶中插上新折下来的一枝柚叶,寓意洗去尘晦。
来赴宴的人并不多,不似前些日子霍府寿宴,霍家几乎邀请了全上京的权贵,来的人多,铺开的席面也大,那霍夫人虽缺银子,但也极好脸面,那寿宴办的极其盛大。
安宁环顾四周,发觉今日来禾府的全是素日与禾家交好之族,房家三夫人甄氏、霍夫人徐氏、陆夫人徐氏都来了。
房三夫人甄氏是伯夫人卫氏的闺中蜜友,霍夫人徐氏和伯夫人卫氏是表姊妹,至于陆夫人徐氏,禾家与陆家向来交好。
只是来赴宴的人中,居然还有宣宁。
安宁眉心微蹙,方才她只顾与禾妃说话,倒是没瞧见宣宁也来了。
禾家与曹家素无往来,甚至可以说存在一些隔阂。
前忠远侯夫人束明兰,老太太身为皇帝养母,是父皇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封号章华,人尊称一句“章华夫人”。
章华夫人从前在上京时,就十分不待见曹后,每每曹后前去请安,皆被章华夫人拒之门外。曹后的承庆宫,章华夫人也从未踏入过半步。
这位老封君连脸面都不想做。
连带着宣宁,都受到了章华夫人的冷落。
按理说,禾家不会给宣宁递请帖才是,她怎还是来了?
难道她是不请自来?
此时宣宁已在安宁对面落座,与安宁就隔着一条红毯。
视线相交时,宣宁还朝安宁敬出一个微笑。
明知她心不实,安宁即使心中不适,面上却藏得很好,同样朝宣宁甜甜笑了一下。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真的是亲密无间的好姐妹。
除此之外,安宁还见在场的夫人们大多带来了族中适龄待嫁女子。
女孩子们个个生的标志,似含苞待放的花朵,娇艳欲滴,各有千秋。
看来这场洗尘宴,不仅仅是为禾小世子接风洗尘那么简单,还是忠远伯夫人打算着要替儿子物色一个新妇。
不过安宁记得禾小世子今年好像才刚满十六岁。
禾家到也不必如此着急吧......
莫不是...这位禾小世子长得太丑,拿不出手?所以才须提前相看,培养感情?
安宁正胡思乱想着,听见有人喊了一句:“快看,禾小世子来了!”
闻声,众人抬眼去瞧。
门外,一名墨发高束,身形挺拔的少年,大刀阔斧地朝宴客厅主位的方向行来。
安宁盯着少年的脸仔细瞧了几眼。
唔,是她想差了,这位禾小世子不丑.....
非但不丑,相貌仪态上堪称提着灯笼都难找,丝毫不逊色曹家小国舅曹砚辞。
就,不相上下吧。
但要论风华超群......一个身影骤然闯入安宁的脑子里。
谢钰。
她前世的夫君,云朔王谢钰。
安宁猛地摇了摇头,想什么呢?!那个始乱终弃,将她当做替身的可恶之人也配当得起风华超群二字?
禾小世子禾殊来到主人位前,先拜见了母亲卫氏,再转身朝宴客堂的各位宾客拜了拜。
“禾殊见过各位,各位皆是禾府挚友亲朋,望各位莫要拘束,吃好喝好玩好就成,如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嘶.....
一听这话,安宁对禾殊的美貌滤镜碎了不少。
果然是久在边关的将门虎子,平时耍刀弄枪的,瞧这没什么文化的发言,就知平日里书读的不多。
要是不开口的话,这莽夫气质还能藏久一些,一开口整个翩翩公子的形象毁了一大半。
安宁如是想,在座的各位妙龄贵女却与她恰恰相反,姑娘们纷纷含情脉脉地注视着禾小世子。
有几个胆大的,还将心中所想呼之于口:“哇,禾小世子好英俊啊。”
“落拓不羁的步伐真的好迷人!”
“是呀是呀,比那些只知道之乎者也的酸气书生好了不知多少倍!”
安宁诧异。
不是,你们是没吃过什么好的吗?不能只看脸啊......
更让她意外的是,宣宁居然也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禾小世子。
在她这妹妹的那双眼中,安宁仿佛看到了......一大片粉红桃花,争先恐后地绽放!
安宁更吃惊了。
不是吧?
宣宁喜欢禾小世子?
啊?
她简直不敢相信。
上一世她是真一点也没看出宣宁还有这心思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上一世直到她去和亲,禾小世子也没回京,那她也无从看出两人之间的猫腻。
宣宁察觉到安宁的目光,连忙收敛了眼中的情愫,用手整理衣袖,装作若无其事看向别处。
安宁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人在心虚和尴尬之时,总会假装自己很忙。
安宁收回视线问禾妃:“干娘,伯夫人可有为世子物色哪家的贵女?”
禾妃道:“嫂嫂与我传过信,只说要帮小殊相看,倒是也没提及看重了哪家女子。”
“那世子呢?可有心仪之人?”
“这个我也不知。”禾妃咦了一声,打趣道,“殿下是不是看上我们小殊了?若是如此,我为殿下去嫂嫂那里说项说项。”
安宁一听,立即嗔道:“不是啦,干娘你想到何处去了,我只是好奇问问罢了,干娘莫要打趣我。”
禾妃笑道:“殿下若是真能嫁给小殊,是小殊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禾家人际并不复杂,我母亲只有我兄长一个儿子,如今我嫂嫂也只有小殊这么一个儿子,母亲视殿下为亲孙女,嫂嫂亦是平易近人之辈。殿下若下嫁禾家,不用应付众多妯娌,可非上上之策?”
安宁的脸染上些许绯红,“那我不嫁人不行嘛?”
“这就是乱说了,女孩家哪有不嫁人的,说这话,殿下也不怕旁人听到笑话。”禾妃循循善诱,“殿下,最要紧的是我禾家天生出情种,你看哈,我父亲今生唯有我母亲一人,我大哥又只娶了我嫂嫂,后院里空空如也,一个妾室也没有。有长辈们的先例在这摆着,我家小殊他今后能有妾室吗?那定然是不能够的。”
安宁本没有丝毫想嫁的念头,这会子听了禾妃的话,她也开始琢磨起来。
禾妃说的,还真挺有道理。
若非要她挑选一个驸马的话,禾殊似乎确实是不错的人选。
“咦,禾小世子往哪走呢?”
“他怎么朝安宁公主那边去了?”
“她就是安宁公主?那个刁蛮任性,故意推宣宁公主落水的善妒之辈?”
“嘘!快住嘴,你不要命了,安宁公主连曹皇后亲生的宣宁公主都敢推下水去,事后还一点儿惩罚都没有,你以为你是谁?她要了你的命还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
安宁正想着今后找谁做驸马,听见宴客堂中的骚动,一抬眼,果真见禾殊往她这边大步走来。
少年在她的座前单膝下跪道:“禾殊见过禾妃姑母,安宁公主。”
方才那些嚼舌根的贵女们:哦,原来是禾小世子是来拜见禾妃啊。
但下一息,她们便傻眼了。
禾殊行完礼后,立起身来,对安宁道:“安宁殿下,本世子有一事想问问殿下,不知殿下可否随本世子出去片刻?”
真是来找她的?
安宁疑惑间,看见对面的宣宁脸五颜六色变幻莫测,顿时心里一阵爽快。
她笑意盈盈,对上禾殊询问的目光,嗓音酥软:“好呀世子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