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舍不得我?
过寒假最好的一点就是,阮知慕不用见到展子航了。
阮知慕回了南方老家,不用四处接活动,寒假也没什么作业,难得地清闲下来。
每天在家就是吃零嘴、看剧打游戏、盯弟弟写作业、和来串门的亲戚家小孩儿打牌打麻将。
展子航每天睡前会给他发一条嘘寒问暖的消息,雷打不动,以此沟通感情。
阮知慕好几次有删他微信的冲动,想想删了更麻烦,展子航肯定又要在班级群发疯,逼着他加回来,索性就算了,只作没看见。
阮知慕的弟弟叫阮艾,今年上小学五年级。
爸妈说阮艾上学期考得还不错,但是现在小学也竞争挺激烈的,好多小孩子幼儿园就开始报各种班了,爸妈希望阮知慕给他补补课。
阮知慕:“我专业也不是学教育的,不知道他们的教材学什么,教学进度怎么样,能怎么补。”
阮艾在旁边写数学题,耳朵却一直竖着,偷听这边的谈话。
阮爸搓搓手:“那你监督他写作业嘛,他有什么不会的,你用手机查了然后讲给他听。”
阮妈也说:“你们兄弟俩平时见不着面,寒假有空,你是哥哥,要当好他的榜样,正好最近多培养培养感情。”
阮知慕:“……阮艾现在也大了,哪有男孩子喜欢被人看着写作业的。”
阮艾立刻道:“我愿意的!”
阮知慕:“……”
阮艾写作业的时候很乖,背脊挺得笔直,钢笔字一笔一划写得端正。
比严越乖多了反正。
阮知慕看着,没什么需要自己监督的,就想溜回房间睡觉。
脚一动,阮艾就立马发现了。
阮艾眼泪汪汪地问他:“哥哥,你要走了吗。”
阮知慕:“……没有,我脚麻,活动一下。”
阮艾小心翼翼问他:“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阮知慕:“为什么这么说。”
阮艾:“你回家好几天了,从来没有带我出去玩过。我说我用零花钱请你吃烤红薯和枣泥糕,你也不要。昨天晚上我想说想跟你一起睡,你表面上答应了,但是等我睡着了,又把我送回来了。”
阮知慕:“……”
他总以为阮艾年纪小,看起来傻乎乎的,不谙世事,没想到他的心思会这么敏锐。
阮知慕:“没带你出去玩,是怕你不好好写作业。我现在自己挣钱,怎么好用你的零花钱。至于睡觉……你都多大了,哪有缠着哥哥睡一张床的。”
阮艾:“那你不讨厌我,对不对?”
阮知慕:“当然不讨厌。”
阮艾立刻打蛇随棍上:“那下午我们一起去看电影,科幻大片!我票都买好了,爆米花和果汁也买好了。看完电影我们去罗子巷吃烧烤。”
阮知慕:“……”
这看着,是早有准备啊。
被阮艾满怀期待的目光看着,阮知慕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行吧,那你快点写作业,写完今天的任务我们就去。”
阮艾欢呼一声,立刻埋头写作业去了。
窗外不知不觉飘起了雪花。
阮知慕撑着下巴看阮艾写作业,看着看着,上下眼皮打架,没一会儿就趴桌上睡着了。
阮艾停下笔,偏过头看着哥哥。
阮知慕侧着脑袋,头垫在胳膊上,指尖因为外力压迫变得有点苍白。
这样睡应该很不舒服吧……
阮艾有点想喊醒哥哥,让他去床上睡,但是又不舍得哥哥走掉。
哥哥好不容易答应来陪着他写作业,万一醒了,下一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阮艾苦恼地思索片刻,终究还是小小的私心战胜了理智。
阮知慕闭着眼睛,眼睫毛扑在眼眶下面,留下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阮艾伸出手指,壮着胆子摸了摸哥哥的眼睫毛。
软软的,翘翘的,好像比他的眼睫毛要长很多呢。
又发现了哥哥的一个秘密!
阮艾有点兴奋。
哥哥不太会主动跟他说话,也不喜欢被他跟着。
但是他一直觉得,哥哥长得好看,成绩又好,还在上大学就能挣好多钱了,比他们班上同学的哥哥姐姐都要厉害一百倍。
他喜欢哥哥。
要是哥哥能一直陪着他写作业就好了。
要是哥哥也喜欢他就好了。
——
除夕夜,一家四口吃完晚饭,在客厅看春晚。
阮爸阮妈睡觉早,看完几个小品就去睡了。
阮艾坚持看到了十二点,认认真真对阮知慕道:“哥哥,新年快乐。”
阮知慕放下手机:“你也是。”
阮艾:“我今天可以和哥哥一起睡吗。”
阮知慕犹豫了一下,正想着找什么理由会比较委婉,手机响了。
严越的电话。
来得正是时候。
阮知慕:“我跟同学约了晚上打游戏,估计要到很晚才睡,你自己去睡吧,明天早上还要去拜年呢,别到时候起不来。”
阮艾有些失望,但还是乖乖去睡了。
阮知慕松了一口气,回到房间。
严越给他打来的是视频通话,这还是头一回。
阮知慕的印象里,严越不喜欢打电话,从来不发朋友圈动态,就算有事,也顶多就是发来几行简短的文字。
阮知慕接通了。
手机屏幕里漆黑一片。
他以为手机坏了,有点慌,这手机买了还没几年呢,这他妈要是坏了他可亏到姥姥家了。
阮知慕抓着手机,使劲儿在桌子上敲了几下。
这属于神秘的东方力量——东西坏了,无论是遥控器、电视机、电风扇还是手机,敲两下,基本都能好一半。
手机里幽幽传出严越的声音:“白痴,你在干什么。”
语气里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
阮知慕:“……”
阮知慕:“你那边怎么那么黑,我以为手机坏了。”
“我在花园里,没有灯,当然黑。”
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一点摩擦声,似乎是严越从草丛里走了出来。
片刻后,屏幕亮了起来,严越的脸出现在画面里。
他站在一个民国样式的复古路灯下,头顶是昏黄的灯光。宽大的米白色面包服,里面是白色高领毛衣,下巴藏在毛衣领里,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瞳孔漆黑。
阮知慕又一次开了眼界了。
家里有花园还有路灯,这房子得多大啊。
阮知慕:“你们家上厕所是不是都得开车去?”
严越:“?”
阮知慕:“哦,我听相声里说的。有钱人家里大得跟皇宫一样,每天早上从两百平米的床上醒来,开车上厕所,坐地铁吃早饭,方圆几百里都是自家的后花园。”
严越:“……”
阮知慕见他神情放松了些,道:“怎么一个人待在外面,不冷吗。”
严越:“屋里吵,烦。”
阮知慕隐隐约约听到手机里传来欢声笑语,还有小孩子的嬉闹声,是从严越身后传来的。
在他身后是一扇闭着的窗户,温馨的灯光透过窗户洒出来。
严越站在窗户下面,逆着灯光,灯光照在他的后背上,脸笼罩在阴影里。
阮知慕明白了。
大概严尊诚正和范天雪、小儿子在屋子里共享天伦之乐,严越就自己跑出来了。
他虽是局外人,却也明白严越此刻的感受。
一家人其乐融融过年,只有自己是那个被排斥厌恶的人,唯一思念的母亲还不在身边。
平时再怎么表现得冷漠和无所谓,这种时候也不会一点感觉也没有吧。
阮知慕想了想:“我给你放个烟花吧。”
严越怀疑地看着他。
现在城市小镇都禁放烟花爆竹了,哪来的烟花。
阮知慕郑重地拿来了平板电脑,点开一个烟花爆竹燃放的视频 ,调到最大音量,将屏幕正对着他。
他豪爽道:“还想看什么,鞭炮、麻雷子、二踢脚、炮打灯儿,都行,跟哥说。”
“想看进口烟花也ok,我找找《樱桃小丸子》和《蜡笔小新》。”
严越嘴角抽动:“我真是谢谢你了。”
严越家在发达的经济大都市,过年期间商铺大都关门了,小摊小贩们回了老家,严越没什么好玩的,在家就是打游戏听歌,要么和朋友打篮球。
阮知慕就给他讲自己老家的习俗。
他爷爷会调厚厚的糯米浆糊,用来贴春联,这是过去留下来的传统了,因为以前没有双面胶。春联都是找当地书法有名的老先生写的,沾了金粉的黑墨,可漂亮了。
剪头发一定要在除夕之前剪,一旦到了初一就不能再剪了,不然就是碰了“血光之灾”的忌讳,要被家里的老人骂的。
大年初一要穿新衣服,初二喝椰子汁,初三吃豆沙包,初四吃茯苓糕,这叫“一夜暴富(衣椰包茯)”。
严越:“……最后一个是你编的吧。”
“被发现了吗,”阮知慕一脸失望,“我还寻思我编得挺像模像样的呢。”
阮知慕有点困了,他好想睡觉。
他暗示严越:“你看你手里这个手机,像不像一个松软的枕头。”
严越:“你是觉得我瞎了吗。”
阮知慕:“……”
他只好挑明:“我要睡觉了,明早还要去爷爷奶奶家拜年,得早起的。”
严越:“你睡,我又没不让你睡。”
阮知慕松了口气:“那……”
严越:“手机开着,放枕头旁边,别挂断。”
阮知慕:“?”
严越咳了一声,微微偏过头,似乎也觉得这个要求有点难以启齿。
“可能跟你住得时间久了……自从回家之后一直睡得不太好,我想着,可能听到你的声音,会容易入睡一点。”
其实是闻不到助眠香了才会失眠的。
但是他不敢说。
要是他跟阮知慕说“我闻不到你身上的味道会睡不着觉”,阮知慕会把他当变态吧。
阮知慕有点意外。
他知道有的婴儿会有“被子依赖”,指的是婴儿尚在襁褓之中时,长期在同一条被子里入睡,时间长了形成习惯,长大之后也要抱着被子才能睡着。
但是严越他妈的都17了啊。
而且他和严越总共也才一起住了半年吧,怎么声音也能产生依赖的?
阮知慕一个没忍住,脱口而出:“这就是传说中的……巨婴?”
严越的脸肉眼可见地黑了。
阮知慕:“……我开玩笑的。”
严越冷着脸道:“别多想了,是因为家里隔音差,你长期睡觉打呼,形成了白噪音,传到我房间来了,我乍一离开那个环境,当然会不习惯。”
听着很像强词夺理。
不过阮知慕没有拆穿。
他实在困得不行了,敷衍地嗯嗯两声,脑袋一歪,睡着了。
结果视频通话真的开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醒来,阮知慕脑子还是懵的,就听到手机里幽幽传来严越的声音。
“终于醒了。”
阮知慕:“??”
然后反应过来,手机真的一晚上没关。
阮知慕打着哈欠,抓了抓头发:“你怎么也醒这么早。”
严越:“被你吵得一晚上没睡好。”
阮知慕:“啊?我睡觉有声音吗。”
严越嫌弃道:“打呼噜,流口水,磨牙,放屁,哪样不是声音。”
阮知慕:“……”
阮知慕哼了一声:“你这么嫌弃我,挂断就好了,为什么不挂断,是手断了吗,还是舍不得?”
阮知慕纯粹就是顺嘴损他。
按照严越的性格,他以为他一定会立刻怼回来。
然而严越竟然噎住了,支支吾吾的,仿佛真被他说中了什么。
片刻后,借口吃早饭,挂断了电话。
反而把阮知慕给整懵逼了。
他很严肃认真地思考了一番。
严越的嫌弃都快摆明面上了,当然不会是舍不得他。
所以这个情况是……
……严越真的手断了?
作者有话说:
严越:你是不是觉得你很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