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贤亮
分类:小说
日期:2024年09月16日
状态:完本
人类的生活活动处在各种不同的条件之下,具有形形色色的目的和各不相同的事件和命运。在这一切变故和事件中,最触目的是人的事业和意愿;到处都是和我们有关系的东西,因而到处激起我们的赞成或反对的热忱。它有时以美丽、自由、富有来吸引我们,有时以毅力来吸引我们,有时甚至缺陷可以表现为某种有意义的东西。我们经常看到某种大量的共同利益在困难地前进,但是更经常看到微小力量的无限的紧张活动,它们从似乎微不足道的东西中产生某种巨大的东西;到处是光怪陆离的景色,一个消逝,另一个立即代之而起。
张贤亮
张贤亮的作品一贯是以情动人的,但是在这部《浪漫的黑炮》里,他一边以一种诙谐机智的谈吐,忙里偷闲地讲述小说的创作过程,一边用一种看似轻松实则沉重的笔调,写出生活中的一系列偶然事件,使我们捧腹之余,深长思之,内心不免感到一丝隐痛。S市矿务局机械总厂的工程师赵信书出差途中,和C市的外贸干部钱如泉一见如故,结为棋友。分手后,赵突然发现自己的象棋少了一粒黑炮,便给钱拍了一封电报,要他寻找黑炮。
在韩美林的动物画展上,一幅狗的水粉画把我吸引住了。但与其说是画家用那传神的笔法点出柔和明亮而又略带调皮的眼睛,十足地表现了这条小狗温驯善良、机灵活泼的特点而令我赞赏,倒不如说是画家给这幅画的题名使我深有所感。画家把这幅画题为《患难小友》。我认为,这绝不是画家在故作玄虚,也不是虚构的人格化的动物形象,一定是画家对实有其狗的小友的纪念。果然,后来我听说,画家在患难中身边的确有过这位小友,而它最后竟死在四人帮爪牙的棒下。
从澳大利亚回来即病倒,躺在床上静养。忽然接到沈寒冰先生从雪梨打来国际长途,说是他和友人要办份消遣性的杂志,希望我写篇短文。想起在澳大利亚受到的热情接待,一张张友好的面孔便浮现出来。来自大洋洲的要求,是不能拒绝的,即使病,也得在病中谈消遣。其实小病也是一次消遣,这点鲁迅先生早就说过。不过要病得恰到好处,既不要命又不会落下后遗症,而且不至于穷病潦倒,能付得起医药费,这病便是享受了,有点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味道。
你看,两边尽是卵石滩。这就叫戈壁。你大概原来想像戈壁是一片黄沙吧,其实不一定,这儿一望无际的尽是这种脑袋大、拳头大的鹅卵石。过了戈壁,前面就进山了。这儿的天山,也不是你在电影里看见的那样。这一段,全是光秃秃的石头,像铁打的一般。我们要顺着干沟进山。干沟,你听听这名字!这条沟不但没有水,连你的眼泪很还没流出眼眶都会一下子蒸发了;那儿没有草、没有树,连小鸟跟蚂蚁也没有,和月球上一模一样。一会儿你就看见了。在那里面开半天车,怎么能叫人不瞌睡?
暑假结束以后的新学期,我换了一所学校。妈妈说我已经是中学生了,不能像读小学那样,随便哪个小学都行。妈妈说这所中学是所著名的中学,她还是托了人说情才把我送进去的,因为像这样著名的中学一般是不收插班生的。妈妈叮嘱我好好上学时,又像惯常那样含着眼泪。我害怕看她的泪眼。妈妈平时是喜欢笑的,只要她眼睛里涌出了泪水,那就说明她和爸爸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那是些什么事,但总是些可怕的事吧。她每次用泪眼望着我,我总扭过头去,回避她的目光,心一面怦怦地跳着,一面向往着外面大好的春色。那时,柳树早已垂下了嫩绿的枝条,庭院里的两株桃树也开出了一簇簇粉红色的花;我们院子里还有一株粗大的古槐,那上面经常停憩着各种各样的鸟儿,在我要出门时正叽叽喳喳地叫得热闹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