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柯以然接到电话时宿舍楼正热闹,她趿着拖鞋下楼,却被外卖阵仗震住,黑制服的服务生站在宿舍楼下,捧着印有“临江宴”logo的漆木食盒。
路过的女生都在偷瞄,什么人啊吃这么好,三十块钱不才是女大的正常餐标吗。
柯以然接过单据拎上楼时人还有点懵,走到门口停住,拿出手机找到林疏雨:「?」
林疏雨:「怎么了。」
柯以然听说过这家私房菜,根本不开放外卖,甚至位子都得提前一个月订。
她们这不能说是运气好,只能说交友交得好,完全靠林疏雨的光。
食盒里的份量四个人吃都够了,连配菜码得像艺术品,她喊来罗芊,拍了个照给林疏雨:“这哪是外卖啊,这是笼络娘家人的心啊。”
罗芊探过头眼睁大,也跟着说:“这哪是外卖啊,这是钞能力啊。”
林疏雨略微沉默,想起谢屹周问她宿舍的门牌号和柯以然电话的时候。
她问做什么啊。
他只说留个联系人。
那会儿他刚跟她哥通完电话,还以为是许元嘉叮嘱的,没多想就给了出去。
没想到是这件事。
林疏雨走出办公室,在群里确认了一遍实践人数和大巴车辆没问题,把导员给她的文件拿去签字盖章。
这几天持续高温,太阳越来越大,地面金黄金黄的看着就烫,林疏雨站在阴凉地等楚楚发来快递取件码,换了个方向去驿站,脑子里依旧在想怎么跟谢屹周说。
「我拍了拍“谢屹周”」
她字打到一半,对面出现了。
「“谢屹周”拍了拍我问:吾与徐公孰美?」
林疏雨:“......”
不好,忘了这茬。
这个设置是有次和柯以然胡闹时改的,柯以然自恋狂,拍她一次让林疏雨夸一句,你美。
备注又出现了漫长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谢屹周很少玩这些东西,耿修齐倒是爱设置什么喊了声爸爸,这种情况通常会被他请进黑名单小喝会茶。
他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
「谁美?」
谢屹周问。
这太阳怎么突然晒得人发慌。
林疏雨被他岔开话题也顾不得问,窘迫解释眼下抓马:「以前随便设置的。」
谢屹周:「你这还挺有意思。」
说完:「“谢屹周”拍了拍我问:吾与徐公孰美?」
他玩得愈发熟练,饶有兴味反问林疏雨:「嗯?你觉得呢。」
林疏雨:“......”
这人怎么这么幼稚。
林疏雨晒热了脸,急匆匆走进快递站。
谢屹周等了会儿,看她没回,又拍了拍。
林疏雨愠怒,抱着快递改掉后缀,昧心回答:「徐公。」
谢屹周悠悠发了条语音,似乎很惋惜:“我也不差吧。”
话是对的,但此时此刻的林疏雨说不出口。
踟蹰好一会儿,接了他的电话。
谢屹周翻篇快,就是爱逗她。
“你怎么给我舍友...”
知道她要说什么,谢屹周截停:“事不过三,不然你朋友真以为我是个败絮其中的骗子。”
他调侃:“受不起。”
林疏雨抿抿唇,温声好奇:“你是不是在点我啊。”
“什么。”
“前一句是金玉其外呀。”
他金玉其外,自然不比徐公差。
这逻辑一般人还真联系不起来,谢屹周被这姑娘逗着了。
“那点着你了吗。”他清清闲闲地问。
过了会儿,才出现林疏雨地回答:“嗯。”
“不应该撒谎。”她说。
流光万丈,一个普通夏日午后,她声音好像变成柳絮,明明早就过了五月,竟然还能飘进呼吸,勾起了痒,喉咙溢出声闷咳。
都说两种东西藏不住,喜欢和咳嗽。
邱尧眼神往谢屹周身上挂,一下就知道这人笑得不对劲。
等人打完电话才好奇开口:“有情况?你谈恋爱了啊。”
谢屹周把邱尧行李箱扔后面,说没。
车门关上邱尧还是不信:“不仗义啊,兄弟还能跟你抢不成。”
谢屹周给耿修齐发了个消息,手机哐当扔进储物箱,降下车窗手肘抵着懒懒垂着,半开玩笑:“没追着呢。”
“吆。”邱尧更好奇了,“哪个姑娘啊,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啊。”
谢屹周不说答应也没说拒绝,敷衍的随意:“有机会再说。”
机会怎么来不着。
还不是看人愿不愿意。
铁树还是铁树,开花了也不是对他们。
这边撬不开嘴就换个人,于是耿修齐又被找上。
“这事你问我干什么,合适了他自己就说了呗。”
“这不是忍不住吗?高中时候就贼好奇这人能找个什么样的。”
“两个眼一个鼻子一个嘴,行了别管这些了,赶紧来。”
多长时间没见,见了就这态度。
邱尧冷哼,有本事结婚别要他分子。
直到傍晚,网球场边的照明灯逐一亮起。
谢屹周反手一记抽杀,网球在界内砸出清脆的声响,随即滚到场边。
“不打了。”他拎起衣领擦了把下颌的汗,喉结随着喘息上下滚动,“你们玩。”
邱尧闻言抬了抬手暂停,坐在长椅上灌了半瓶水。
旁边下场休息的耿修齐挑眉:“这么早,怎么看你一下午都心不在焉。”
谢屹周没答话,弯腰拾起外套,灰色运动裤随着他坐下的动作绷出利落的腿部线条,甚他弓着背,手肘撑在膝盖上,被汗水浸湿的白色运动T恤紧贴后背,隐约透出清瘦的肩胛骨。
林疏雨明早七点集合,下次和他见大概就是回来后。
算来算去也要六天。
还挺长的。
邱尧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谢屹周收手得快,但还是叫他瞧去了一眼:“睹物思人呢。”
耿修齐不解风情:“物在哪儿呢。”
另一人哎呦抱歉一句:“语文不好,确实没有物。”
“这么想就喊过来,一起吃个饭。”
谢屹周就近甩了瓶水砸邱尧身上,直起身去冲澡换衣服。
剩下两人,邱尧真服:“吃个饭怎么了。”
“行了。”耿修齐站起身,让邱尧再来两拍,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句,“就我们高中隔壁文重的,挺好一姑娘,叫林疏雨,你有印象吗?”
他们都是一中,邱尧拍子抗肩膀上重复:“林疏雨?”
好像有点印象。
又好像没有。
他不是重点的,不在一栋教学楼。
感觉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而且是和谢屹周有联系的地方。
但没想到,他们讨论着的姑娘,过一会儿自己来了。
周二很喜欢的橡胶球终于是被它咬烂了。
本来换一个就好了,可小狗也有怀旧情节,知道坏掉的橡胶球会被主人当作垃圾,每天都要叼在嘴里以防被丢。
那么漂亮帅气的一只边牧,出门叼着一个破球,把谢屹周气无语得冷笑。
他说不丢。
它不信。
他说你球掉渣。
它不管。
“倔狗。”
“汪!”周二仰头威风凛凛,意思是你能怎么样。
这事到现在还没调和。
所以林疏雨给周二买了点新的,今天玩具到了,之后好几天不回来,便打算趁着今晚给谢屹周。
谢屹周动作一顿,关上花洒:「好。」
接着把地址发了过去。
网球场和学校不算近,地铁要换三次,她选了打车。
邱尧抬头正好看见谢屹周大步穿过球场围网,和耿修齐交换了个眼神:“他去哪了?”
耿修齐耸肩:“不知道。”
林疏雨走到网球场外的梧桐道,迎面撞见谢屹周。
他额前头发带着湿意,稍乱,身上有清清爽爽的薄荷沐浴露味道。
林疏雨问:“有打扰到你吗。”
谢屹周尾音扬了扬:“这次是你在点我?”
“没有呀。”林疏雨无辜,是真的没有。
“我以为是你在提醒我说非常欢迎,没有打扰。”
林疏雨笑了:“我才没有。”
捏了捏她后颈,谢屹周肆意坦言:“那就是我自己想说。”
头顶梧桐绿叶簌簌作响,混在其中的是谢屹周模糊的撩人。
两人一时谁都没说话,视线交缠间,连身后球馆大门开合的声响都浑然未觉。
“哇哦!美女!”邱尧的大嗓门突然炸开。
林疏雨被惊得一颤,下意识往谢屹周身后躲了半步。
谢屹周眼皮一掀,目光里很明显的不悦流出,那眼神剐的邱尧立刻拍挡住脸:“巧合,巧合。”
谁信。
谢屹周也不是想避着人,不过邱尧这个人他有点数,太闹了,而林疏雨脸皮薄。
耿修齐挠挠头,问他:“什么安排,你们要过二人世界?”
“......”
这个嘴上也没什么把门。
谢屹周回头,给林疏雨介绍了下,算起来也是校友。
“你好。”林疏雨弯起唇角和人打招呼,邱尧见着人也收敛了点,吐出来话人模狗样:“久仰芳名。”
谢屹周低头问她想一起吃个饭吗,还是送她回去。
林疏雨的小行李箱已经收拾完了。
谢屹周不知道,其实她来是因为想再见见他才拿东西当借口跑过来,而她也不知道,他同样在想借口约她出来。
女孩点了点头,意思是想和他再待一会儿。吃饭也行。
耿修齐说旁边有家粤菜馆不错,等他们收拾一下过去。
谢屹周带林疏雨到休息室坐下,翻看她给周二买的玩具,不止球类,还有几个毛绒玩偶。
他拿起那只和周二神似的小狗玩偶,指尖在软乎乎的耳朵上捏了捏,唇角不自觉扬起:“买这么多?”
“本来只想买球的...”林疏雨声音渐低,“但那家店要满398才包邮。”
所以越来越多。
谢屹周没意见,笑得一股子纵容,把玩具仔装进背包,说先送车上,一会儿走着去饭馆就行。
他起身时没注意手机从口袋滑落沙发。
林疏雨拿起他手机想追上提醒,人却已经消失在门口。
手机还没熄屏,他刚才用过,几条新发来的消息就在林疏雨眼底出现。
是邱尧。
他刚才介绍的名字。
邱尧:「靠,想起来了!」
邱尧:「我说林疏雨这名怎么这么熟悉。」
邱尧:「高二那次运动会耿修齐问你的就是她,当时我在后面听见来着。」
邱尧:「他问你喜欢哪种,林疏雨那样的?你记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的。」
林疏雨没想到会看到自己,干净的视线微顿。
邱尧说:「你说没感觉,怎么回事兄弟,现在有感觉了?」
外面灰蒙蒙的天被火烧云蚕食了大半,干燥闷厚。
林疏雨忽然想起来,谢屹周是什么时候喜欢她的。
他好像没有说过。
手机摁了锁屏,时不时还会亮起来,不过她没再看。
外面的人回来,身上带着室外燥热的气息。
林疏雨把手机递过去,提醒:“你刚刚忘记拿了。”
谢屹周不在意,随便接过装进口袋,手上东西是给她带的——
一杯清爽解热的青柠水。
*
周一清晨七点刚过,带队老师的身影就准时出现在了宿舍楼下。微信群里的消息不断弹出:「所有人七点半准时集合!」
「大巴车牌号xxxx,一共三辆不要上错!」
林疏雨拖着行李箱赶到,那天晨雾迟迟未散,司机和带队老师在下面聊天:“这时间赶的,估计碰上雨。”
“是啊,这几天预报也说有雨。也是没办法,这最后几个周了。”
人差不多到齐,卢老师上车请点人数:“都带伞了吗,那边也可能下雨。”
大部分人带了,几个女生忘记,举手说:“没带!”
卢老师沉默地扫了一眼,看看表:“时间来不及了,我们去古城要三个小时,要是下雨你们就再买一把。”
不情不愿的几声:“哦——”
大巴车缓缓驶出校园,离开逐渐苏醒的城市,柯以然和林疏雨坐在一起,她昨晚在网上找了几个古城打卡点,激动到两点才睡,上车后倒在林疏雨肩头就开始补觉。
而林疏雨就没那么舒服了,空气黏糊糊地裹着皮肤,大巴上的氧气稀薄呼吸灼热,轮胎压过泥土路,颠得想吐。
她尝试闭眼入睡,脑子混混沌沌意识却始终清醒。
三小时,红瓦褐墙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时,车厢里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大家伸出头,看到古城墙砖缝里探出几枝野花,斑驳的墙面上留着岁月侵蚀的痕迹。
带着泥土和草腥的微风拂面而来,她们下车踩着石板路走向民宿,行李箱碾过缝隙间点缀着点点青苔,柯以然睡了一觉没什么难受的感觉,看林疏雨发白的脸时带了几分关心:“你还好吗,要吐一下吗。”
林疏雨拍拍胸口,眉散开:“没事,下来好多了。”
身后的人都在加快步伐,住宿两人一间自由组队,老师不安排所以先到先得。
她打起精神:“我们也快过去吧。”
柯以然使劲点头:“好。”
这天下午自由活动,林疏雨休息了会儿陪柯以然去古城里面逛了逛,柯依然挺喜欢这地方,她觉得能出片。
“你拍吗?”她问林疏雨。
林疏雨摇摇头,看见旁边时隔壁的修复专业,手里拿着什么材料在对比。
她刚想过去看看,天忽然飘下雨。
头上的乌云随风飘过将光线倏然一挡,先是几滴冰凉砸在鼻尖,转眼间雨帘就垂了下来,雨点急又密,青石板路上立刻浮起一层水光,倒映着两侧飞翘的檐角和古铃。
柯以然连忙打开伞:“真下雨啊,这几天不会泡汤吧,我还想去枫山看看呢。”
两个人挤在一把伞下往回走,怀里还抱着相机,影子很快消失在水雾涟涟的远方里。
冲完澡时间也过去了,两人在周围唯一几家可配送的外卖里选了汤饭,一天下来,柯以然心大也看出了什么。
“你心情不好?还是不舒服。”
林疏雨擦头发的动作稍一迟疑,想了想,说还好。
柯以然在床上盘起腿:“怎么是还好呢,还好肯定就是不好啊。”
林疏雨被她摁着肩膀做到身边:“来说说,怎么了。”
她还是那句话:“没怎么了。”
柯以然又拿了条毛巾甩林疏雨头上,给她包了个丑丑的发型,凶声:“说!”
林疏雨温软干净的一张脸不是粉黛,静静地看了她会儿,一根手指抵住了心口,声音很轻,透着不解。
“这里,好像被一团乌云堵住了。”
她下一句的声音更轻:“但我不知道怎么说。”
别人也帮不了她。
那条消息像一根细针,轻轻挑破了她心底最隐秘的不安。
林疏雨承认,她相信谢屹周的同时,也缺那么点安全感。
她知道自己喜欢谢屹周,也清楚怎么喜欢上他,甚至会喜欢他多久。
可是谢屹周为什么会喜欢她啊,林疏雨顺着记忆往前寻找。
她想了两个晚上,依旧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什么时候对她有感觉的。
那也会从哪一刻消失吗。
感觉是说不清的东西。
第二天早,谢屹周朋友圈更新了一条动态,照片。
周二咬着一只缩小版的金色小狗,弯着眼仰着头。
拍照片的人伸出了一只手搭在它头上,冷白腕骨凌厉,上面套着一根皮筋,如果不是蓝色,如果不是带着星星装饰,大概看见的人都会以为是哪个潮牌的装饰品。
可林疏雨清楚啊,那是她的。
是之前找不到的那根。
被谢屹周找到就算了,怎么还带在手上。
耿修齐跟家住在朋友圈一样,早早就评论了:「好难猜啊,是发给谁看的呢。」
他的文案是一天。
和林疏雨分开已经一天。
是这个意思吗。
她猜了猜,被自己的不害羞惭愧到了。
她和谢屹周还是会打电话,也照常发消息。
他说皮筋是在沙发缝找到的。
林疏雨说放在桌子上就好。
谢屹周痞坏的两个字:不好。
大有不还的架势。
林疏雨出神了一分钟,忽然好奇谢屹周是怎么回的那天微信。
后面几天卢老师说她们够幸运,一场夜雨下得过瘾,剩下都是晴天。
他们穿行在古城的街巷间,实地讲解着北方古城建筑的独特风格。
灰砖垒砌的院墙厚重方正,檐下挂着旧铃铛在风中轻轻摇晃,门楣上的砖雕栩栩如生,福禄寿三星的衣袂纹路清晰可辨。
“看这悬山顶的构造。”卢老师拍着粮仓的梁柱,“出檐深远,冬天遮雪夏天挡雨。”
粗壮的榆木房梁裸露在外,泛着经年累月的暗光,林疏雨都用相机拍了下来。
结束,社会实践报告和表格要求都发在了群里。
剩下一天没什么安排,卢老师同意自由活动。
柯以然兴高采烈拉着林疏雨的手商量:“去枫山好不好。”
“好啊。”林疏雨不喜欢扫别人的兴。
她们清晨就包了辆出租车出发,打算下午回来,林疏雨靠在车窗上小憩,额角随着车身的颠簸轻轻磕着玻璃。
“砰——”
忽然,一阵剧烈的晃动突然将她惊醒。
林疏雨猛地睁开眼,这才发现窗外已是暴雨如注,雨帘密集得几乎看不清山路。
怎么这么快就变了天,明明出来时还是艳阳高照。
司机车子熄火了。
柯以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师傅,怎么回事啊,这个雨怎么忽然这么大了。”
司机烦躁的啧了声:“不知道啊,刚刚天还是好的,这片雨格外大。”
柯以然迟疑:“那我们还能去吗?不然回去也行。”
“这鬼天气上山不是找死吗,肯定要掉头回去。”
柯以然手抓着前面座椅连忙点头,她还是很惜命的。
司机再次尝试点火,离合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林疏雨的手机一震,谢屹周发来一张吉他的照片,接着是一条语音,林疏雨指尖悬在语音条上,喉间突然发紧。
只是还没来得及点开。
“啊!”柯以然头撞在车门上尖叫。
车身猛地一沉,轮胎打滑着偏离水泥路面,径直冲进被暴雨泡软的黄泥里,引擎发出垂死般的轰鸣,随后彻底归于寂静,只剩雨点砸在车顶的巨响。
后座两个人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心悸得厉害,林疏雨死死捏住手机撑住座椅,一晃神,拇指误触了发送。
一条空白的语音消息猝不及防地传了出去。
......
情况比预想的要好些,车子只是深深陷在泥泞里动弹不得,并没有翻覆或碰撞。
两个人互相抓着手安慰了几句,目前是安全的,只是轮胎在泥坑里卧着,雨太大推不出来不说,淋湿了更麻烦,他们三个人在车内同时联系拖车和救援,但手机信号时断时续,只有柯以然勉强有一格微弱的网络,几次尝试终于拨通号码。
“不幸中的万幸...”
确实,虽然处境狼狈,好在没有更糟的事情发生。
时间从来没有过得如此之慢,一分一秒,耳边只有雨声。
柯以然哭丧着脸:“我们下午能回去吗,不会被老师骂吧。”
林疏雨觉得被骂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此刻先照顾着柯以然的情绪:“先别想这些了,回去再说。”
手机信号依旧断断续续,谢屹周发来的语音条始终加载失败。
林疏雨低头咬住下唇,胸口泛起一阵酸涩的想念。
突然,那条语音下缓缓转出灰色文字,竟然加载了出来:“这几天一直在想你怎么不开心了,今天好像知道了,是看见那天的消息了?”
她心脏猛地一跳。
和她呼吸收缩频率几乎相同,远处一束车灯嗖的穿透雨幕晃过眼睫,接着后面是红蓝警灯,噪杂的声音打破寂静。
车内三人同时抬眼。
为首的黑色越野车稳稳停在前方,车门打开,一把黑伞出现。
他同样是一身黑色,步子很大,伞骨压得很低,只露出紧绷的下颌线,雨太大了,他的衣角和裤子很快沾上水汽,身后是被冲刷的像月光一样淡的车前灯,整个世界都像是幻觉。
直到车门被拉开,伞面立刻向她倾斜,林疏雨不敢置信地喃喃:“谢屹周?”
谢屹周垂眸,薄白眼皮凛然,压得都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救援队有条不紊地带着司机和柯以然转移,柯以然看了林疏雨眼,他们现在似乎有话要说,于是安静留出空间,自己先走了。
林疏雨不知道他怎么来的,四目相对就像电影中的一眼万年。
她嘴唇嗫嚅,还没来得及开口,整个人忽热掉入滚烫怀抱。
谢屹周的伞被风吹掉,就这样不管不顾的弯腰抱住她,肩膀的宽阔足够给她撑起一小方没有雨的天地。
林疏雨被他摁在身前:“为什么不找我。”
他声音很紧,指骨用力地攥着她手,却不舍得让她疼,呼吸粗重的在耳边她耳边浮潜。
雨声倾盆冲刷着几秒空白,林疏雨手被握着拉到左侧,掌心下的心潮翻腾地汹涌,一下又一下,要她清楚地感受。
谢屹周开口是从未有过的低和沉,像是不能再拖延一秒。
“林疏雨,你还听不出吗。”
“我喜欢你,很喜欢你,没想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