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7“亲自”
隔壁发生的一切,季舒楹一无所知。
昨晚的睡眠质量尚可,不过梦里总觉得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压着,醒来穿好衣也未曾消散。
季舒楹把这归结于被那个破热水器气的。
淡定,不生气,情绪波动太大对宝宝不好。
如是想着,昨晚睡前说过的话都被季舒楹抛之脑后。
下午接她回家时,裴远之似乎比平时还忙,红灯间隙都在处理消息。
好像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金钱。
少工作十分钟就会损失一万块。
不过她也习惯对方这样了。
“我等会要出趟门,有个聚会,晚点回来。”季舒楹低着头发消息,象征性地给肚子里宝宝血缘上的亲人打了个招呼。
车内很安静。
裴远之忙着,似乎没空回她,季舒楹也满心思想着等会要穿什么衣服,没空计较细节。
过了一会儿,却忽而听到身旁不经意地开口。
“男的女的?”
季舒楹刚打完【我肯定准时到不会放你鸽子】几个字,手一抖,发了出去。
她惊疑不定地转头看向旁边的男人,怀疑是自己幻听了,“……什么男的女的?”
“聚会。”
裴远之说,手把在方向盘上,看着前方,下颔线条冷冽分明,颈项挺拔,说话时饱满的喉结微动。
他今天穿了件雪灰色衬衫,质感精良,利落的温莎结紧束,平增几分禁欲,像是随时可以开庭的着装,正式克制,内敛低调。
季舒楹恍然反应过来。
她收回视线,余光盯着后视镜,红灯转绿了,“我朋友邀请我的,女孩子……”
刚说完,又觉得不对,她凭什么要和盘托出:“你问这个做什么?”
言下之意,跟他有什么关系?
裴远之偏头看了一眼季舒楹,“提醒一下季小姐。”
季舒楹:?
提醒什么?
“现在特殊时期,不再适合参加某些肌肉男脱衣舞、喝醉酒、给小费的聚会。”
低磁疏淡的声线在安静的车内响起,似一捧雪,落入耳膜的瞬间,刺激神经清明。
不怎么中听。
季舒楹:“……”
合着就是提醒她,怀孕期间,不适合像之前那样玩了,方方面面都要注意和忌口。
“拜托,医生说过的话我都记得。”
季舒楹反驳,“而且这是我朋友妹妹的生日聚会,人家还没成年呢,怎么可能整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你把以前那件事,忘掉。”
尾音带上几分咬牙切齿,又有些恼羞成怒。
裴远之扬了下眉,不置可否。
直到下车时,季舒楹都没给过裴远之好脸色,临走时关上车门,还警告了一句:“以前的事就过去了,不准再跟我提那件事!”
如果不是那场意外和乌龙,她怎么会跟裴远之产生交集!
隔着车窗,裴远之看着季舒楹匆匆逃离的身影,眸光微垂。
两小时后。
夜色深浓,正是华灯初上时。
繁华热闹的市中心,灯火通明,车水马龙,外滩上,静缓流深的江面摇曳着高楼林立的倒影,万千盏灯影与五光十色的霓虹交织相映,好似永不落幕的夜之城。
私人游艇上。
季舒楹刚上去,一眼看到人群中的林真真。
林真真人如其名,长了一张初恋脸,大眼睛,黑长直,清纯温柔,气质出众,换男友却换得比谁都快,最长的记录也不过交往了三个月。
反倒是季舒楹长着一张明艳至极的大美女脸,校园恋情一谈就是两年。
哪怕对方家境不如她,也没有分手,甚至还见过了父母。
直到……
林真真看到季舒楹,眼睛瞬间就亮了。
顾不得原本在社交的几个人,她三两下拨开围绕着她寒暄的人群,冲到季舒楹面前,张开双臂,想要拥抱对方,“想死你了宝贝——”
季舒楹不着痕迹地将拎着的包包放在身前,伸手轻轻拦了一下,“等下。”
林真真身体惯性的冲势止住,手停滞在空中,愣住,“怎么了?”
而后才反应过来——
一段时间不见,季舒楹居然连一个拥抱都不愿意给她了!
“你肯定不爱我了,现在都不愿意抱我。”
林真真瘪嘴。
“哪有,我最爱你了好不好。”
季舒楹拉过林真真的手,牵着晃了几下,亲昵的姿态。
“那就是有新欢了,上次雷雨天我想过去陪你,你也不要我过去,肯定是有狗男人在陪着我宝贝,所以不需要我了。”
林真真声泪俱下地控诉。
平常都是季舒楹撒娇发难,今天反过来了。
季舒楹哭笑不得,“哎呀,误会我了,具体原因我进去我跟你说,好不好?”
尾音拉长,很软的撒娇的调调。
林真真没办法,捏了下季舒楹的手,就当做惩罚了,算是同意了。
“最近怎么样?你跟季伯伯还好吗?”
进去后,林真真压低声音,有点担心地问:“我看那个谁还在季氏集团里当财务主管,你这段时间不怎么出来,她们背后……说什么的都有。”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季舒楹拿过服务员托盘上的果汁喝了一口。
因是庆祝林真真妹妹的生日,大多都是果汁饮料,几乎没人喝酒。
她心中也有些没底,但还是安慰林真真说没事。
两人聊了会儿,林真真妹妹,也就是今天生日聚会的主角过来了。
“楹楹姐姐!想死你啦!”
妹妹脆声脆气地道,看向季舒楹的眼神晶亮亮的。
她从小就很崇拜这个姐姐,长得漂亮,又有魅力,极具生命力,所有人都喜欢她,包括林妈妈。
年幼的她也懂得很多道理,这次季家的事,圈子里其实屡见不鲜,别说为母亲出头了,有的甚至会帮爸爸劝着妈妈一起忍耐。
在金钱权利面前,血缘亲缘都可以为之让步。
季舒楹揉了揉小姑娘的头,“礼物拆了吗?你最喜欢的《玩具
总动员》,特地从美国运过来的限量周边,看喜不喜欢。”
妹妹刚要应声,众人忽而听到有些骚动从外面传来。
似乎是下面甲板上的。
林真真向来喜欢看热闹,拉着季舒楹一起走出去,俯视甲板,季舒楹却在人群中看到一个有个眼熟的人。
侧脸清俊,唇角弧度温柔,身形颀长,白衬衫西裤,正在低头问一个人。
……顾柏晏。
季舒楹鼻头微微皱起。
这段时间她不知道拉黑了对方多少号码,消息里倒是说得情真意切,肝肠寸断、为情憔悴的深情模样,现下,却又没事人一样在社交场合里交际周旋。
他皮囊好,情商高,态度也温柔得不行,说话时看人的眼神很真挚,倒是有不少年轻女孩偷偷在看他。
这张以前看来清俊俊美的皮囊,季舒楹现在只觉得无趣乏味。
“太吵了,上了一天班,想回去休息了。”
季舒楹有些没兴致,理了下裙子上几不可见的褶皱,跟林真真打了声招呼。
林真真也看到了顾柏晏,心知肚明季舒楹为何提前离开,也怕提起伤心事,“行,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回到家,季舒楹先换衣服。
胸口有些不舒服,闷闷涨涨的,季舒楹本以为是见到顾柏晏的原因,影响了心情。
脱了衣服,拿上浴巾准备去洗澡时,镜前一晃而过,季舒楹余光瞥见一抹淡淡的粉色。
胸下似乎有什么。
季舒楹凝神仔细一看,穿衣镜映出一副纤秾合度的女性胴体,曲线柔美,胸下却残留着很淡的粉色。
是一道被勒出来的印痕。
在白皙胜雪的肌肤上格外明显。
……内衣买小了?
不应该呀,她不可能犯这种基本错误。
除非……
季舒楹取过卷尺,量了一下,不可思议地发现,自己的胸围好像比之前涨了些。
臀围的数据也比之前多了一点。
难怪早上穿衣的时候,她就感觉胸口有些涨涨的不舒服。
怀孕居然还会……
季舒楹翻找了一下,她只买了孕妇装,却还没买孕妇内衣。
不行。
季舒楹拿过手机,翻看着联系列表,有没有能使唤的人。
林真真?不行。
哥哥?更不行。
阿姨?那妈妈肯定会知道。
鬼使神差的,季舒楹的指尖,落在清清冷冷的三个字上。
……
与此同时。
S市某处清吧。
角落里的乐队有条不紊地按照歌单奏曲,灯光柔和不刺眼,舒缓的音乐静静流淌着,氛围显得轻松明和,与这条街其他喧嚷昏暗的酒吧形成了鲜明对比。
Moment清吧是S市较为出名的地标之一,创始人想法新颖,主打的slogan是‘给每一个俗人喘息的片刻’,装潢极有格调,私密性极强的同时消费水平也高,能消费得起的顾客基本是在整个S市都属于收入水平偏高的那类。
某处卡座,澄澈的酒液落入冰川杯,杯体相撞,清脆的声响。
四五个身着考究的男人一边玩牌一边谈笑着。
左边的男人忽而‘咦’了一声,问:“清野,你回国以来我们第一次聚,阿远不来吗?”
中间的段清野还没说话,旁边的穆骁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他最近忙着呢。”
“忙什么?”
说好的人更好奇了,“不是大半年前才升成了高伙吗。”
“段少知道吗。”
“我哪知道。”
段清野说,穆骁余光扫到什么,双手环抱,仰了下头示意,“正主来了,有什么直接问正主不就好了?”
“问什么。”
说话的人臂弯挂着一件西装外套,外套口袋处露出一点雾霾蓝的边,是ks律所的工作牌。
他将外套搭在一旁,入座,侧头,清清淡淡看了最开始问话的人一眼。
是裴远之。
正主来了,众人坐姿都规矩了一些,段清野清咳了一声,转移话题,“……你刚下班过来的?”
“嗯。”
裴远之应声,手机倒扣在桌上,取过桌上的冰川杯,腕骨上的冷色调表盘泛着淡淡的银光。
“先干一杯,庆祝我们段少回到S市。”
聊天切入正题,段清野原先的调侃轻浮全不在,斟满了一杯,举杯,认真对裴远之道:“谢谢你,阿远,这段时间多亏你帮我照看我的小家。”
他拒绝联姻,先斩后奏跟江宜菱结婚,因此跟段父闹得很僵。
段家内斗严重,私生子虎视眈眈,孩子的安全也难以保证,段清野信不过其他人,奶奶安排的保姆也不敢重用,江宜菱说肚子不舒服的那天,他只给裴远之打了电话。
说完,段清野一口干完杯里的酒,示意干干净净的杯底。
“以后有什么事,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跟我说一声,我肯定全力相助,好兄弟两肋插刀。”
说着,段清野拍了拍了裴远之的肩膀,很是激昂动容的样子。
本以为按照裴远之的性格会直接避开他的手,或者刺他两句。
没想到——
“上次借我的钱,什么时候还?”
裴远之抬杯,轻碰了一下,提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神情淡淡,好似无情的债主。
段清野:“……?”
刚才兄弟情深的画面急转直下,有些煞风景。
那是他结婚时欠下的,还签了借条。当时刚跟段家闹翻,手头没什么钱。
“行啊,我下周还你。”刚夸下了海口,段清野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手头紧,只是补充了句,“那我们今天的消费AA吧。”
众人:?
堂堂段大少爷,已经落魄到这个地步了?
裴远之倒是应了一声,从烟盒里抽出一根,修长指骨捏着,袖口挽起,一小截手臂线条清瘦紧实,似挺拔的青竹。
打火机砂轮轻擦出声,蓝色的焰火跳动,他却没点燃,神色不明,火机又收了回去。
只将烟折了一折。
段清野瞅着裴远之手里的烟,有些烟瘾犯了,“借根烟。”
家里的钱都是江宜菱管着,孕妇闻不得烟味,他最近消费也很省,一周只抽半包。
段大少爷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哎。
脱离父辈荫蔽,全靠自己打拼,段清野后悔自己早年太浪荡,花钱大手大脚,导致现在手头紧迫成这样。
段清野摇头叹息,深感结婚后养家糊口的不易,刚把这根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就听到裴远之说,“烟钱也A。”
“……咳、咳咳。”段清野剧烈咳嗽起来,被呛到了。
他看向裴远之:你在逗我?
裴远之言简意赅:“缺钱。”
段清野:“……?”
以他对裴远之能力的了解,一年赚的早就是普通人一辈子赚不到的钱,哪怕是在律师行业,收入水平也绝对是处于金字塔顶的尖尖之列。
在座的人里,如果不论家境,单凭个人身家的话,最有钱的就是他了。
段清野更确定对方在逗自己了,正要开口——
桌上的黑色手机手忽而震动起来。
扣下的屏幕白光一闪一闪。
是裴远之的。
“接个电话。”裴远之拿起手机,示意了一下。
段清野点点头,表示理解,毕竟对方向来忙,不折不扣的工作狂,肯定是客户的电话。
裴远之瞥了眼来电显示,一边起身,一边按下通话键。
“裴远之!”
清吧里很安静,只有静缓的音乐作为白噪音,裴远之没来得及走远,这道清亮悦耳的女声,被在座的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
深夜、来自女人的电话、口吻似乎还比较熟稔。
听着就跟裴远之关系匪浅。
原本还在低声交
谈的众人不自觉地音量放低,虽然视线未曾往裴远之那边靠,然而互相已经交换起了颇有深意的眼神。
裴远之眉心微折,问:“有事?”
那边季舒楹没想到裴远之这个态度,哼唧了一声,“你在外面吗?帮我买两件内衣回来。”
她着重咬字:“你亲自买,不准叫助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