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夏离有所察觉,纪凌的声音并不是很明朗,她顿在门口停住动作,站在玄关处,五指几乎快陷进柜子边缘,仅靠微弱的力气支撑。

她没有抬头,在放下手中的包后,轻轻“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纪凌坐在客厅正中央的沙发上,看了眼旁边落地钟的时间,时针稳稳指向第一刻度,又将视线转向夏离,紧紧打量着,几乎要将她盯穿,语气低沉冷硬:“快凌晨一点了。”

尾音里又含着一丝浅浅的叹息,甚至有些委屈。

机械落地钟“滴答滴答”规律整齐,夏离屏气敛息,她不敢抬头看时间,更不敢看向纪凌。

她怕一句话解释不清,会有更多的误会,像是暴雨前的云层,一层叠着一层,稍稍不注意便会倾盆而下,摇摇欲坠的关系即将土崩瓦解。

“我知道。”沉默许久后,她喉咙沙哑,吐出字眼。

纪凌听后没再望着她,而是垂下眸子,灯光下,很难分辨他眼里的情绪。

夏离简单的回答,仅用三个字概括,没有解释,没有安慰,只是说明她知道了,纪凌情绪低落,他压抑着,紧追不舍道:“嗯,然后呢?”

眼里藏着一丝希冀和期待,可惜被漫漫长夜的等待吞噬。

夏离疑惑,也许是因为何二和夏轻情的关系一般,没有多少温存,夏离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对待感情方面,一直没有什么感触,含蓄了容易纠结,直来直去又想躲避。

她攥着衣角缓缓走近,深夜安静到甚至能听清鞋面摩擦地板的细微声音,心在滴血,她简言解释:“我回来晚是因为拍摄工作刚结束。”

纪凌听后神色稍有好转,可眉头还是皱着,平日里扬起的眼尾微微下垂,若是瞧得仔细,便会发现洁净的眸子里布满血丝,他缓缓从沙发站起,没有以仰视的视角与夏离交谈。

一瞬间,夏离被沉重又压抑的氛围给压制,她下意识颤抖朝后踉跄,拉开与纪凌之间不断缩短的距离。

纪凌见她后退,前进的动作顿住,眼神微凝,视线停留在她的面颊上。

深情的眼眸依旧深情,夏离被他望得说不出话来。

“还有。”纪凌说道。

但就是不说他想听的话,夏离一天的情绪都用在工作上了,没有心思去猜测,于是只能问道:“你想听我说什么?”

像是可以专属定制一样,如果用在别的场合,可以理解为调情的小情趣,但在此刻,很容易让人误会,显得她一点都不在意,很随性。

纪凌在她话音落后,又垂下眼,他叹了口气,许久后也装做不在意的样子,淡然道:“为什么在外面要装不认识我?”

“不是你的意思吗?”夏离比他矮很多,站在他身边时,头顶刚即他的肩头,当乌黑明亮的双眼看向他时,不得不仰起,清秀的面庞带着疑惑,微微歪头。

她的头一歪,纪凌的角度,刚好清晰看见她左侧脖颈后面的一小块淡淡的血红色印记,像是吻痕一样,格外刺目。

纪凌开始后悔自己的眼神这么好,同时又堵着一口气,迟迟撒不出来。

夏离身形纤瘦,肩膀窄窄的,完全笼罩在他身体投下的一片宽阔阴影里,她的腰很细,即使穿着宽松的衣服,也能感受到薄薄布料之下的纤细骨感。

纪凌觉得自己要疯了,他此刻不应该和夏离在这里相敬如宾交谈的,他们可以在任何地方,做一些别的事情。

夏离的身形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也许他轻轻伸出手掌,就可以揽过她的整个腰肢,他应该贴在她的耳边,咬着她的耳垂,再转向她的脖颈,用行动告诉她,他的意思是什么。

但他不能这么做,夏离似乎很怕他,他一靠近,她就后退,一想到这儿,纪凌的眸子又不由垂了垂,眉间带着寒气,浓密微卷的睫毛遮住眼里的一抹墨绿,下意识靠近的步伐顿住,眼神微眯:“我没有说过。”

“你……”夏离注视着他垂下的眸子,纪凌忽然的话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拿不准意思,“算了,都过去了。”

说再多也是无济于衷。

她的视线越过纪凌的肩膀,远远望去,停留在客厅后方的餐桌上,上面摆着好一些瓷盘。

纪凌还没吃饭吗?是在等她吗?夏离皱着眉头,但这个想法仅在脑海里存在一秒,就被她给划去了。

不可能。

虽然他们领了证,是名义上的夫妻,但实际上,关系早已名存实亡,除了八年前已经破碎的友情,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感情。

夏离拿不准纪凌的心思,咽了口沫,有些心虚抬眸,轻轻眨了眨眼,微微皱着眉头,指了指后方餐桌,不确定问道:“后面是?”

纪凌沉着眸子,没有回头,仿佛知道她在问什么一样,淡然道:“牛角包。”

话音刚落,夏离微张着唇失声。

这小小的动作,又落进纪凌眼里,她的唇色真的很淡,总是让人忍不住想用一些不太正常的方式,让唇变得有血色起来。

纪凌羞赧侧头,心如擂鼓,他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而后等欲望下去,嗓音不太沙哑,能正常发声时,轻咳一声,云淡风轻道:“让王婶给你做的,结果你一直没回来。”

他很不擅长撒谎。

夏离将视线转回,停留在他的面庞上,即使背着光,也能够清晰看到他右脸上未擦干净的一团面粉,小小的一块,很难注意到。

偏偏被她看到了。

她揉了揉眼,心想也许是自己眼花了,有些惋惜道:“我今晚已经吃过了,等下次吧。”

和第一次来到这里时,拒绝的口吻一摸一样。

纪凌视线凝向她,心里略微不悦,嘴唇紧抿着。

夏离没注意到他情绪不对劲,此时已经越过他,朝楼梯的方向走去,“我先休息了,你也早些休息。”

她边走边说,留下一个单薄的背影,见纪凌没有回应,又轻轻转头,正要询问时,发现他的视线紧紧落在自己的脖颈。

夏离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她不自觉背过手摸了摸,纤细白皙的指节盖住小片的绯红。

除了有些痒,也没什么异样,她不由疑惑,怎么一个两个,都盯着她的脖子看,真是让人不自在。

想着也再没管纪凌,转身走向二楼,进入先前住的客房,咔嚓一声锁上门锁。

这样的关系是最好的,互相不打扰。

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其实她是渴望有温存的,但她不敢想太多,也不奢求要太多,她怕自己陷进去后,没有办法抽身。

她没看到纪凌的等待,没有品足纪凌的心思。

纪凌的胸口仿佛还留有她话语里的温热,简简单单的一句“早点休息”,让他又慌了神,但同时,心里又空荡荡的,他想要更多,可偏偏情爱像徒手抓沙一般,握得越紧,流逝得越快。

深夜月色漫过窗台薄薄一层纱幔,悄悄渡进屋里,夏离忙碌了一整天,睡得格外香甜。

咔嚓,伴随着开锁的声音,吱呀一声,门开了,廊外的灯光与月色混在一起,难分交界,轻轻抚在夏离身上。

纪凌站在门口,屏着呼吸,碾过地板时,几乎是没有任何声音。

这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行为,他也不认为自己是多好的正人君子。

夏离八年前轻轻一句话,将他们的关系了结,他不甘心。

与她重逢的那一刻,最开始,他的想法是将她锁在身边,不管用什么手段,所以他找了夏轻情,此后他和夏离之间,有了两本结婚证作为联系。

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好像渴望拥有更多,他无法做到不去在意她,每当看到她,他的大脑几乎会在瞬间空白,失去理智,无法思索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