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和他们正其乐融融地吃着年夜饭，就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她心头一跳，和方岩互相对视了一眼便跑去开门了。

只见门外的陈义左手抱着还在吃手指的小儿子，右边背后藏着一个圆嘟嘟身穿红色袄子的小丫头，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大哥？你...这...”方氏惊讶得说不出话，盯着多年未见的哥哥张了张嘴。

“妹子，大哥回来了。”陈义那独特的嗓音一开口便让方氏想起了小时候的时光。

那时候的他们，可真是无忧无虑，家庭和睦，父母慈爱，方氏和陈义感情也深，整日在一起玩。

渐渐地他们长大了，有一天陈义突然跑回家说要去外头经商卖茶，不知受了谁的挑唆，铁了心地要离开家里去外面闯荡，爹娘也拦不住。

方氏那天听到这个消息后，痛苦欲绝，苦苦挽留陈义留下来，可最终他还是走了。

自那以后，她就很少再见过他这个大哥了，中间的几年时间他也往家里寄过银两，这才让她知道他还活着。

没想到，两人这再一次见面竟是二十年之久了。

“愣着干什么？来，快进来坐，到这儿花了不少时间吧？”方岩看到了方氏眼中的不可置信，想了想好像之前听说过她有个亲哥，只是不知去向，现在一看估计就是面前这人了。

于是笑着把人邀约进来，这么冷的天，叙旧也不能让人站在外面叙吧？

站在一旁看着整个过程的方叶和小小，自然是不知道来龙去脉的，只是在疑惑自己何时多了个舅舅。

把人都安置好了之后，小小去灶房拿了三双碗筷儿过来，又拿了一个盛酒的杯子。

“真好啊，哈哈哈。”陈义带着儿女进来之后，看了看屋里的人和事，嘴边挂着祥和的笑容，还不停地重复着。

他看到自己的妹妹都已成了家，看着这男人也不错，身体都还算康健，心里就如同清泉流过，抚慰了自己孤身在外的苦涩。

渐渐地，眼眶里蕴满了水光。

“大哥，你这几年...”方氏看着陈义旁边的两人，猜测这应该是他的孩子，不过媳妇去哪了...

短短的几句方氏没有说完整，多年未见，再见面竟发觉生疏了不少，连关心的话都觉得拗口了。

“妹子，我...”

“那年出去之后我就找了个地方赚本钱，等够了之后就在临清县开了家茶铺，又认识了孩子他娘，今年生意不怎么好，这不，就想着回来看看，没想到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啊。”

陈义一脸的感慨，没有人能理解他现在的感情，是惶恐是期待亦是温暖...

他环视着这间老房子，儿时的记忆在脑海中轮番上演，斑驳的墙面，吱呀作响的凳子还有那自己永远忘不了的家的味道。

方氏吞吐着开口问道“那...孩子他娘人呢？怎么没见？”

陈义眸中一闪，拿起水杯润了口嗓，轻飘飘地来了一句“怪我没本事，他娘受不了就走了。”

方岩投去个同情的眼神，便开口缓解气氛“行了，过去的事儿就不提了，先吃饭吧，这么好的时候怎么能浪费了？”

说完就给他倒了一杯酒，两人一口闷了下去。

“哇啊啊啊...”小娃娃看到了这么多生面孔不由得紧张了起来，看着是要哭的样子。

陈义赶紧把他抱了起来在怀里轻轻地安抚着，同时嘴里说着，那娃娃瞬间没了哭闹声。“大生，不哭不哭，爹在呢。”

不知道为什么，方氏看到这一幕便感到眼睛一酸，心里头五味杂陈。

“来给我吧，你好好吃点东西，这一路上想必都没怎么休息好吧？”说完方氏便把人接了过来，轻轻地抚着他藕截似的胳膊。

果然血浓于水，大生到了方氏怀里也没有哭闹，反而乖巧地看着这个面生的姑姑。

坐在对面的小小看到了自己旁边的小姑娘很是拘谨，不过看着估计是饿了的样子，奈何又不敢伸手夹菜。

她笑着说道“没事儿，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啊，来，尝尝这个，炖了一下午呢。”说着她便给小丫头夹了一块儿鸡肉和饼子过去，又拿了个小碗给人盛了八宝饭出来。

陈义看到便说着“胭脂，你想吃什么就自己夹啊，这是你姑姑家，还有什么放不开的？”说完胭脂就道了声谢开吃了。

小小对她印象不错，胭脂乖巧可爱，还懂礼貌，看着就喜人。不过那大生瞧着也不错，就是年纪小，闹腾了些，她也能理解。

方叶在一旁看着这个素未谋面的舅舅一言不发，只是客气地敬了杯酒便默默坐在旁边，心里也在好奇当年方氏和陈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妹子啊，看你现在过得这么好，大哥我也就放心了，咱一家往后都好好过日子，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了。”陈义又喝了一杯酒说道。

方氏想到那年他离开的决绝就心痛，没想到这一见面就已是两鬓斑白的年纪了，心中只感叹造物弄人...

看样子，陈义这几年过得并不好，自己拉扯着儿女还要照顾着铺子的生意，又当爹又当妈的，想必早已分身乏术了。

可为什么不回家呢...

方氏本想问出口，但害怕一问的话这顿饭就吃不成了，不想破坏这个氛围便忍住了。

“来，吃点饺子吧，现在也到时候了。”小小又去把饺子过了一遍端了出来。

这饺子就是放到最后吃的，吃完了饺子也意味着今年算是彻底结束了，这年夜饭也到了尾声。

“这饺子包得真不错啊，味道也刚好。”方岩吃了一口便忍不住夸赞道，今晚的饭很是合他口味，肚子也吃得鼓鼓的。

“大舅胭脂你们多吃点，不够的话锅里还有呢。”她估计他们还要再来一碗才够，看着小姑娘手上不停的筷子就知道这一路的心酸。

外出的游子总是在快到家的时候格外激动，归心似箭的他们早已将路途上的种种抛之脑后，只为回到家后的那一张张熟悉面孔和冒着热气的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