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此时，顾迁芝才肯将目光从自己的指甲上移开，端坐起来。

柑橘感受到她周身的杀气，立刻诚惶诚恐下跪：“娘娘哪里的话，这些都是奴婢应当做的。”

顾迁芝呵呵地笑。

她俯下腰身，伸出指头挑起柑橘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这段时间我都是在对你进行考验，怕你是外人派来安插我身边的间谍，甚至今夜还安排了两个暗卫跟着你。”

“只要你稍有动作，你也不会站在此处。”

“如今你通过我的考验，看在你还有几分用处的份上，我便破例收你做我的心腹，愿你以后同我共进退，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柑橘对上她的眼眸，后背已经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这段时间顾迁芝一直是在试探自己？

她在外面表现出来的都是假象？

所以这才是主子派自己到顾迁芝身边伺候的原因？

她怕自己想太多再次引起顾迁芝的怀疑，连忙低下头去：“承蒙娘娘看中，奴婢定会为娘娘肝脑涂地死不足惜！”

顾迁芝收回手，擦了擦自己的指尖。

“既然如此，以后你便是我的人了，以前那个俗气的名字也不便在用，以后你就叫柑灵吧。”

柑橘毕恭毕敬：“柑灵多谢娘娘。”

顾迁芝站起来：“好了，也别跪着了，让外人看见到还要说我待属下苛责。待会我去皇后那边，你就替我去办一件事。”

“桌上的信封，之后你便替我送去给宫外平阳侯府，我弟弟手上。务必记住，要亲自将信封交到他手上。”

顾迁芝说完，又将自己的令牌拿出来：“有这块令牌，守宫门的人不会为难你，但你需得快去快回。”

柑橘垂眸：“诺。”

顾迁芝整理好衣着，这才带着丫鬟们施施然跟着门外皇后派来催的人走了。

偌大的宫殿只剩柑橘一人，她拿起桌上的信件，感知到四周无人，犹豫了一下便展开信纸。

越看，她眼睛睁得越大。

她再也顾不得这会不会是顾迁芝对自己的又一考验，将信揣进怀中，匆匆地出了宫。

……

折腾了一夜，在天将明的时候，傅霁才醒来。

他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想到自己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立刻面色一凝。

“阜平！”

阜平很快从外面掀开帐篷进来：“将军？”

傅霁揉了揉眉心：“现在是怎么回事，我们现在在哪？我记得淑妃杀了皇帝把脏水泼在我身上，正遣军前来捉拿我。”

“是，是，”阜平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轻咳了一声，“当时情况危急……”

“是我把你打晕的，”林展媛这时从外面单脚跳进来，她手中还柱着一根树枝做的拐杖，神色微凝，“事态严重已不是你能控制，当时保全大家的上策就是撤退再议。”

傅霁语噎，他确实当时想让所有人同自己一同迎敌，根本没想到那么多。

“顾迁芝杀了皇帝，许多人都知道，不是她一张嘴颠倒黑白就能轻而易举地把这口锅扣在你头上的。”

林展媛走进来：“万事考虑好再行动，盲目冲上去并不是骁勇而是愚蠢。”

被戳中痛处，傅霁沉默不说话。

他目光落在林展媛被包扎好的腿上：“你的伤口如何了？”

“这点小伤死不了，”林展媛坐到座位上，“不过我昨晚要是没拦着你，现在你我二人恐怕就要成为顾迁芝的阶下囚了。”

傅霁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懊恼和讪意：“阿媛，我没有……”

阜平轻轻咳了一声，提醒傅霁现在不是打情骂俏的时候：“将军，昨夜军中已经紧急商量出对策，现在我们撤军出了扬城范围，距离扬城隔壁的临水城不过四十余里。”

傅霁闻言紧皱了眉头：“临水城的城主是定远公的手下，恐怕我们很难从临水城路过。”

“是。”这也是一夜谋士商量出的结论，所以他们才短暂在此处扎营休息。

“经过昨夜的兵乱，今早顾迁芝应该就要传出来是将军杀了皇上，并诏令天下对我们围追堵截。”林展媛出声道。

“不能让他们占据舆论的先机，我们必须先发制人。”

阜平不理解：“现在不是管这些流言蜚语的时候！如何路过各个州县回到西北，保全将军和大家的性命，才是当之务急的事！”

傅霁认同阜平的话，但他同样认为林展媛不会无的放矢。

“回西北自然重要，”林展媛一字一句，“可成为众矢之的，回到西北已然是难上加难。”

“不如趁顾迁芝还没安顿好后宫诸多事宜，率先将水搅浑。众口铄金，到时候先乱顾迁芝阵脚，也方便我们返程得便宜。”

“我同意！”

傅霁和阜平还没说话，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帐篷口传来。

仲永靳被人搀扶着走进来，一夜之间，听闻太后薨去的消息他仿佛老了十倍。

他先是朝傅霁行了一礼，才朝着林展媛，面色有些复杂：“之前我对林小姐有偏见，处处为难，可昨夜我看见了林小姐的大局意图，深感佩服。”

“属下在此对林小姐赔不是，请林小姐莫要介怀。”

他说完，叹了口气：“将军，如今局势错综复杂，皇上在时还会维持着表面的情谊，可他一死，天下就要乱了。”

“如果不趁现在将这滩水搅浑，那么我们将很难回到西北，甚至在半路就因为各地来的刺客死在路上。”

林展媛对仲永靳的突然道歉很是惊讶，她坐在椅子上，沉默着没说话。

这种事情，到最后做主的只能是傅霁。

傅霁手指合拢，轻轻敲击着自己另一只手的手掌：“可是顾迁芝只是后宫一个女子，她哪里来的手段和人脉，掩盖她做下的这一切呢？”

毕竟宋志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