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的枝条柔软，可以拿来编织竹篮，筐子，但是杳杳最喜欢爹爹用柳条特意为她编织的小花环，既好看又凉快，她很喜欢，不仅是喜欢花环，也喜欢柳树。

杳杳脚步轻快地向着柳树走去，越来越近，“哇！”她忍不住开心，真的是昨天那个小哥哥哎！

陆霜迟盯着柳树顶端的鸟窝，刚刚他看见有鸟飞进去了，这说明这个鸟窝不是废巢，若是运气好，或许他可以得到几枚鸟蛋。

他还好，可是爷爷不行，更何况这段时间爷爷的一直很劳累，没有得到足够的休息，导致......陆霜迟的眼底一片暗色，他紧绷着脸。

“小哥哥，”杳杳站在柳树旁边的空地上，跟陆霜迟打着招呼。

二丫也走近了，眼睛里充满疑惑，她不认识这个人，杳杳应该认识吧，她跟这个人打招呼可能会聊一会。可她不敢耽搁时间，毕竟她们不一样。

不用做家务，不用挨打挨骂，不用挨饿。二丫真羡慕杳杳。原来，也有女孩子可以像杳杳这样幸福的。

二丫对着杳杳点点头，示意她先走了。杳杳看了看二丫，又看了看陆霜迟，她总觉得小哥哥好像不爱说话。她站在这有一会儿了，小哥哥也没搭理过她，杳杳有点难过。

她跟着二丫姐姐一起去后山的小山坡上捡柴了，小山坡后面是深山，大人们说里面有吃人的大虫吗、，让她们这些小孩子不要去，杳杳一直很听话，从不走出小山坡。

回家途中，路过那棵柳树时，杳杳没看见那个小哥哥，有些可惜，到现在她都不知道那个小哥哥叫什么。

“咦？”杳杳又看见他了，这次他站在河边，抓着一条连大人都很少抓住的鱼。那条鱼很小，就跟她的手掌差不多大。她摸了摸兜子里，早上剩的那个红薯。

陆霜迟在河边泡了一上午，才抓到了一条小鱼，他对自己感到很失望。

平静的用着河边的水草搓成绳将那条小鱼串起来，荡了荡。也许这个就是和爷爷一天的食物了。一只小手突然伸到他的眼前，手上，有半块和他手掌差不多大的红薯。

陆霜迟顺着红薯看到了杳杳，又是她。收回视线，继续荡着手里的鱼

“我可以用这半块红薯让你帮我编一个柳树做的花环么？”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听在他耳朵里却犹如惊雷贯耳，他愣愣看着河面。

杳杳举着红薯，手有些酸了，可是小哥哥还是不理她。也许，杳杳被人讨厌了。

“好。”杳杳正要丧气的把手放下来时，却听到他答应了。眉眼弯弯，她笑的很开心。

“给你。”陆霜迟把编好的花环戴在杳杳头上。

“我叫杳杳，”她把红薯放在他的掌心里，第三次见面，她还是不知道他叫什么，难受受。“你叫什么？”一双大眼羞涩的盯着这个小哥哥，眼里有着浓烈的期待。

期待什么，不就是一个名字么，有什么好期待的。

他抿了抿嘴，“陆霜迟，我叫陆霜迟。”

“我叫周杳杳，”杳杳抬头看了眼陆霜迟，怕他不耐烦，有些急促，越说越快，声音却越说越小“我娘说，我是疏钟杳杳度南坡的杳杳，”最后一个字轻的连她自己都快听不清了。

陆霜迟凝视着杳杳，“我叫陆霜迟，月淡霜清夜漏迟，的霜迟”他顿了顿，方便让杳杳认清他的名字。

“嗯嗯。”杳杳得到了答案，欢欢喜喜的与他挥手再见

陆霜迟捂着红薯向着后山走去。

杳杳今天一大早就来到昨天那棵柳树下，她仰着头从树下往上看去，也没看见什么啊，天还是那片天，树也还是那棵树。最多，这样看着比较好看。

“嘿嘿。”杳杳忍不住傻笑两声。

陆霜迟一眼便注意到了树下站着的杳杳，之前讨厌，现在看来，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令人烦躁。但与他有何干系，他一点儿不想和一个稚童发展什么糟糕的友谊。

“你来这里做什么？”陆霜迟懒得去想杳杳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除了爷爷以外的事，他都漠然视之。

难道她发现了树上的鸟窝？

“我可以像昨天那样，用红薯请你给我编一个花环么？”杳杳用右手举起兜里的两块红薯，左手不自觉的捏着衣角，满脸通红。即使人家才六岁，但她也分得清什么好看什么不好看。

这个人和娘一样好看。

她垂头望着地面，余光却偷偷瞥着他。

“可以。”陆霜迟平静的从杳杳手里接过红薯，小心的用布条包住，放进怀里。

陆霜迟折了几根柳条，半蹲在地上，专注的编织着花环，白皙光滑的手穿梭在碧绿的柳条里。

杳杳呆呆的看着他，周围静悄悄的。她好像生病了，不然胸口那儿怎么闷闷的，就跟过年时，村里响起的锣鼓声，咚——咚——

从井口把她救出来的小哥哥，不，霜迟哥哥，能这样叫他么。

杳杳用小手按住胸口，好像，喜欢这个哥哥。井底里的时候，当眼睛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就不是很害怕了，因为，她看见光了。

陆霜迟将编好的花环对着阳光打量了一下，这才把花环递给杳杳。他又望着柳树上那个昨天发现的鸟窝。

杳杳美滋滋的戴着花环，今天，霜迟哥哥又给她做花环了呢。虽然有点饿，杳杳按了一下小肚子，那里瘪瘪的。其实，杳杳一点都不饿，嗯。她给自己打气。

她抬头想谢谢他，却发现他又像昨天那样，看着柳树。

霜迟哥哥一定觉得柳树很好看吧，可是她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这棵树她怎么看，都只觉得最多比其他的柳树更绿一点吧。杳杳失落极了。

只是，霜迟哥哥做的花环真好看，比爹爹做的还要好看。

可是霜迟哥哥一直都不说话，她想和他说话。嗯!

“我可以叫你霜迟哥哥么？”

“你编的花环真好看，我好喜欢的。”

“你怎么都不说话啊？对了我以前为什么都没见过你呢？”

“明天我还可以用红薯找你编花环么？”

......

陆霜迟始终不发一言的站在柳树下，紧紧盯着树顶上的鸟窝。身边的小姑娘跟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要收回之前的话。

她很烦，不是一般的烦。

杳杳每天都拿着娘给她的红薯去找陆霜迟，她也很饿，但是霜迟哥哥肯定更饿，她不要紧的，而且只要看着霜迟哥哥，她很快就不饿了。

“嘿嘿。”杳杳又忍不住傻笑。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在漆黑的夜晚响起，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来人便走到破旧的院墙下，顺着墙翻了进去。

“陆大爷，您睡了么？”

“陆大爷？”一道沉闷的男声压低着，发出小小的声音。

陆霜迟听到动静猛然从床上惊起，爷爷在旁边屋子呢，难道......

越想越恐慌，他顺手在地上捡了跟木棍，趁着月色，悄无声息的走到院子里那鬼鬼祟祟的身影后面。举起棍子正要一棒打下。

嗯？月影朦胧间，他似乎看见来人背上似乎背着一床棉被。

他把木棍背在身后，反问，“我爷爷睡着了，你是谁？”

“嘘！”黑影心里一慌，赶紧转身让他小声点，“小点声，我是你那天救的闺女的父亲，我叫周富，”周富指了指屋里，“你要是还记得的话，那去屋里说？”

陆霜迟一听，放松不少，原来是那天遇到的小女孩的父亲，“嗯，跟我来吧。”

“霜迟？咳咳~”床上侧卧着的老人疑惑地向孙子询问，喉咙干痒的很，忍不住又咳了两声。

陆霜迟沉默，他不知怎么跟爷爷解释，脑海里不断组织语言，一时间，室内寂静无声。

“哦哦，我家小闺女不小心掉地边的井里了，”周富见那小少年不说话，赶紧自证身份，“幸好你孙子路过把我闺女救上来了，今天我是来特意感、谢谢你们的。”

周富把背上的东西卸下来，放到床上。

“老爷子，你也知道你们现在的身份，”周富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之前也是不敢来，今天还是找机会偷偷从家里边过来的。”

“这些东西也是家里用不上，但是您放心，不是什么坏掉的玩意儿，”怕他们不信，周富打开棉被，里面装着几个瓷碗，六七个大红薯，和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你们先用着吧，以后我找时间在给你们送些东西。”

周富见他们似乎信了，也不敢多待，连忙起身披着夜色急匆匆的顺着来时的路快速离去。

陆霜迟看着送来的东西发着呆。

“我之前的糖水，还有这几天的红薯，是不是都是那小姑娘送的？”陆老爷子恍然大悟，他就说，糖那么金贵，以前的话倒是。但刚来这里，霜迟去哪弄的吃的和糖水。这下子倒是说得通了。

“嗯。”陆霜迟脸颊微红，有些羞愧。他不知道，他以为......

看着孙子又发起呆，陆老爷子心里叹了口气，唉，也不怪霜迟这几天的情绪不太对，谁能想到之前还是门客攘攘，无数人追捧着的小公子，一夕之间却人人避之不及呢。处在高处的时候还不觉得，跌落云端才发现以往生活的幸福。

吃过了糖，便难以忍受一丁点的苦。

不过那小姑娘倒是有趣，陆老爷子笑了一声。

“那小姑娘叫什么？”

“杳杳。”

“那个字？”

“雁杳鱼沉的杳。”

“噢，”陆老爷子这才明白过来，“月淡霜清夜漏迟，疏钟杳杳度南坡。”情不自禁的念出声，“哈哈，倒是有缘。”

“爷爷！”陆霜迟白了一眼在床上哈哈大笑的爷爷。

他在这里观察了好几天，路上遇到的人大都面色蜡黄，吃的也多是红薯或者糠和野菜做的窝窝。

之前还在沾沾自喜就他一人会去抓鱼，呵，哪里是没人抓。陆霜迟自嘲了一声。

这份恩情，若是以后还能有机会回去，他一定会偿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