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 79 章
谢晏行?看着垂眼的李沁阳,他试图去拉她的手,她却立即退开?,借此让他知?道,她确实不想再跟他有瓜葛。
然而?他不远千里来到鄞都,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像曾经那样空手回去的,比之上一次,他更清楚如今的目的。
他再走近,李沁阳便再退,直到没有了退路,她抬起手,见那只药盒子抵在他胸口。
他看着她没有悬挂任何任何腰饰的腰间?,那里曾有一把她极其珍视的匕首,可?如今不知?去向。
“匕首呢?”谢晏行?问?道。
李沁阳戒备地看着他,慢慢挪开?身?子,在找到机会后想要?逃开?,却被谢晏行?一把扣住手腕。
她没有挣扎,只是松开?手,听着盒子落在地上的声音,没有回答。
外头的成?玉听见声响立即冲了进来,只听谢晏行?满是威怒的一声“出?去”,他却并未退却,道:“放开?。”
谢晏行?将李沁阳拉到自己身?边,看着那同样满面怒容的公主府客卿,心生怒,怒生妒,扣着李沁阳腕子的手不觉用力?起来,沉声对成?玉道:“本王跟长公主说话,你算什么东西?”
李沁阳拦在谢晏行?面前,纵被他牵制着,但也露了怒色,眉眼冷峻地瞪着他,道:“成?玉是我的人?,梁王叔这话说的,是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他纵能威服外界众人?,唯独在李沁阳面前没有底气,见她为了一个?男宠动了怒,他又恨又恼,却终究做不出?伤她辱她的事,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松了手,顷刻间?就见她转身?弃自己离去。
她回头的那个?瞬间?,谢晏行?好似明白了三年前她看着自己离开?时的心情,是绝望,是深入骨髓、此生都无法剔除的痛。
李沁阳的一言一行?都明确表示了对这一次越、梁联姻的拒绝,梁国使臣对此特别不满,因此向谢晏行?提议,出?使修好之行?就此作罢,早早回梁国才是。
谢晏行?却道:“梁国修睦是先王在世时就定下的,此次出?使越国施遵照先王的意思,也有我王和诸位臣工的支持。联姻与否再做思量,但和越国签订盟约不可?儿戏。要?知?道,这些年趁着梁、越内患,卫国可?是动作不断。”
越、梁、卫三国彼此交界,早年因卫国国内局势动荡,越、梁未少有进犯夺城之举,后因两国权力?更替出?现问?题,卫国重新壮大,虽未有明显侵犯之意,但总得防范,而?结盟显然是应对他国第三者最好的办法。
听谢晏行?如此一说,使臣只能压下火气,继续为梁国建立邦交而?筹划。
越国春蒐除却射柳、围猎,还有击剑比武,是为教导公卿不可?荒废武功,需时刻谨记文武双治,同修同进。
击剑亦设有彩头,也是不少公卿子弟们钟爱的一项活动。
台上来来回回进行?了好几回比试,颇为精彩,最后站在台上的年轻公子也是意气风发,别有神采。
李澜成?正准备嘉奖这少年,却听他道:“梁王叔远道而?来,我不自量力?,请梁王叔下场赐教。”
这无异于当众挑衅之举当即引起梁国使臣反感,道:“越国春蒐盛会,王叔承蒙越王款待,但这刀剑之事难免误伤,王叔于我梁国何其重要?,就不参与了吧。”
谢晏行?去看李沁阳,见她正和陆若仪说话,指着那少年颇为满意的样子。
即便知?道李沁阳并非中意那少年,可?见她赏识旁人?,谢晏行?总是不甚欢喜,他起身?道:“无妨,只当松动筋骨,点到即止。”
随即,侍卫送上谢晏行?的佩剑。
谢晏行?多时不曾舞刀弄剑,初初出?招的确不及那少年又快又准,众人?都看得出?他落了下风。
陆若仪此时全神贯注地看着他再台上的身?形,但有一丝危险,她便无比紧张,莫说是有心人?,但凡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她对谢晏行?的关注。
王帐边,陆渊渟的视线总是锁在那红衣身?上,看她虽没有那样在意台上比试的局面,可?面带愁色,显然是有心事,他只以为是李沁阳终究没有放下谢晏行?,还在为婚事困恼。
实则,李沁阳是在头疼应该如何让陆若仪免于谢晏行?带来的改变中。她明显感觉到,这丫头对谢晏行?的感情比过去清晰也热烈,如果?不尽快想办法,将来受苦的只可?能是陆若仪。
如此众人?各怀心事,谢晏行?已扭转局面,凭借出?色的临场应变占据上风,逼得那少年连连后退,站到了高台边沿。
谢晏行?就此收剑,在越国众人?的惊诧中,在梁国使臣的赞叹下,站在比武台上,笑吟吟地看着李澜成?。
这是他跟李澜成?之间?长久以来的私怨,因各自骨子里天生的高傲,因李沁阳而?生的敌意,而?此时这淡然一笑里还带着两国之间?国威的较量。
越国有的是人?不满这样的结果?想要?挑战谢晏行?,但这此时已经代表了国家尊严的比武容不得一丝行?差踏错,况且那梁国王叔的剑术并不拙劣,否则也不可?能在反败为胜。
李澜成?假笑,迟迟没有做声,看着那站在阳光下矫健高健的身?影,目光确实冷厉森然。
李澜成?在等?,等?一个?让他扳回一城的机会,否则全让谢晏行?抢了风头,不论是在越国国内,还是将来传去他国,都有损他的威仪,有碍越国国威。
万众期待之下,陆渊渟走到王帐下,道:“臣请与梁王叔切磋一二。”
陆若仪一时失声迎来旁人?侧目,李沁阳拉住她的手,低声安抚道:“没事的。”
李澜成?欣然应允,陆渊渟就此取剑上台。
一个?是梁国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叔,一个?是越国被所有人?看好的朝中新贵,这场比武显然从一开?始就扣人?心弦,非比寻常。
这是陆渊渟第一次得以跟谢晏行?正面交锋,为了越国,也为了李沁阳。
他不知?道三年前那一场政/变究竟发生了多少事,但从他知?道梁国朝廷里出?现了一个?叫谢晏行?的人?之后,他便想通了很?多事。尤其当谢晏行?当众求娶李沁阳,他恨不能当场就一剑杀了昔日这居心叵测的梁国奸细,为李沁阳讨个?公道。
此时和谢晏行?执剑相对,陆渊渟不复往日温和,他亦是可?以坚冷如冰的,只要?他认为对方不值得被原谅。
剑身?交击的长吟打破了对峙时的沉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台上那两道纠缠的身?影之上,等?待着这一场比武的结果?。
成?玉注意到原本还跟郑氏说话的李沁阳不知?何时就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转去了比武台上,她的紧张和不安从漆黑的眼眸中丝丝缕缕地透了出?来,甚至因为过分在意台上的情形,她的身?子都不由自主地向前倾了一些,是想看得再清楚一点。
他轻轻按住李沁阳的肩,低声道:“陆大人?不会有事的。”
她是在担心陆渊渟吗?
李沁阳眸光一黯,没有给与成?玉回应,只是又难以控制地望向比武台上,看着正奋力?交战的两道身?影,不自握紧了袖中的手。
“阿姊。”李澜成?唤了一声却没有得到李沁阳的回答,眼看着她依旧没有从比武台上收回神,他忍着不悦,沉声又唤了一声,“阿姊。”
李沁阳这才在成?玉的提醒下转过目光,去看李澜成?道:“什么事?”
“孤看阿姊脸色不好,是不舒服吗?要?不要?先回去休息?”李澜成?说着,看了一眼她身?边的成?玉。
击剑的声音还在继续,成?玉知?道台上正是最激烈的时刻,李澜成?这一眼分明别有所图,他不敢违抗这一国之君的命令,便对李沁阳道:“公主,我陪你回去吧?”
李沁阳正犹豫,忽然听见周围起了喧哗声,她下意识朝比武台上望去,只见陆渊渟半个?身?子倒在了高台外头,手中的剑立在地上,另一只手被谢晏行?拉着,稳住了他的身?形。
李沁阳见状站起身?,不知?究竟是为陆渊渟担心,还是震惊于谢晏行?的举动。
陆若仪此时已跑出?王帐,去了高台边。
谢晏行?腕间?用力?,将陆渊渟拉了回来,见对手一脸落寞,他执剑抱拳,礼数周全,尽显风范。
陆渊渟回礼,与谢晏行?一同到王帐下,惭愧道:“臣技不如人?,给我王丢脸了。”
“是梁王叔剑术精湛,让孤与诸位大开?眼界。”李澜成?道,“梁王叔得胜,按照越国习俗,孤得将彩头……”
“我为长公主赢的彩头,越王给长公主便是。”
李沁阳在满场震惊中扶上了成?玉的臂,道:“成?玉,还不谢过梁王叔。”
成?玉此时不便动作,只对谢晏行?点头致意道:“谢过梁王叔。”
谢晏行?不动声色,默然盯着李沁阳,又是一番沉默的僵持。
他想不到李沁阳会不惜以犯众怒的方式来拂他的面子,当下怒意横生,只想质问?她何至于此,是一点都不考虑自己的处境吗。
李沁阳对此却仿佛并不在意,由着梁国使臣因此震怒,越国众人?指指点点,她处之泰然,对上同样盛怒却不得不克制的李澜成?,道:“确实是有些不舒服,我就不奉陪了,先行?告退。”
李澜成?知?道李沁阳这是再一次当众拒婚,甚至以得罪越、梁两国的方式来表明自己不愿意联姻的态度,她失德便没有资格代表越国联姻,梁国也不会愿意接受一个?毫无风度的王室夫人?。
他也知?道,李沁阳这是在逼他放弃她,放弃将她留下的主意,放弃他在骨肉亲情上的偏执。
李沁阳就这样离去,将烂摊子交给李澜成?处理,但还未等?她回到住处,那熟悉的身?影就拦住她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