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哥,你以前在凤安市处理过死者被锐器割颈而亡的案子吗?”姜颂禾冷不丁问。

“处理过几起,”姜酩野思考了一会儿回答,“但多是未遂。”

姜颂禾打量着他。

如果凶手真的是张明超,并且他的目标真的是姜酩野,那么最大的可能是姜酩野曾经破过什么割喉案,被他记恨住了。

所以在听到郑永香和姜酩野是亲戚后,他才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结这个婚。

不对。

等等……这个时间线有点不太对劲。

按照已知的线索推断,三人的认识过程应该是这样的——

为了换酒钱,死者郑永香被她的父亲郑召龙带去了一个婚宴相亲。

在那里,她分别认识了伴郎徐文豪和新郎张明超。

过程中,死者郑永香对徐文豪一见钟情。

但身为父亲的郑召龙则觉得出手阔绰的张明超更为出色。

回家后,父女就“谁是最合适的结婚对象”发生了分歧。

死者不知道徐文豪是利用她报复自己的父亲,拼命想嫁给徐文豪。

但郑召龙却因先前和徐家的过节,死活不同意自家女儿和他结婚。

俩人闹得不可开交,最后疼爱自己女儿的邱华帮郑永香制定了逃婚计划。

却不想,在逃跑过程中,发生了意外。

姜颂禾低下头认真想着。

所以,截止目前,这次案子还有三个疑点没有结果——

1.如果真如证人所说,张明超是在去村子里打听到郑永香和姜酩野的亲戚关系后,才下定决心娶她的话。那么说明在此之前他也是有结婚意向的,并且想找一个家世清白的女孩子。

那么为什么他会在听到姜酩野的名字后,会下定决心娶父亲蹲过局子的郑永香?

是什么原因改变了他?

2.如果张明超和姜酩野有过节,那么必然发生在凤安市,那么张明超又为什么要来京祁找结婚对象?

3.还有,姜酩野和张明超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喂。”

见到姜颂禾失神,姜酩野没客气地在姜颂禾眼前弹了个响指。

“干嘛。”姜颂禾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你在想什么呢。”姜酩野随口问了句。

“我在想张明超到底对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姜颂禾道。

“净想这些有的没的,”姜酩野道,“他再怎么厉害,也不能杀了我不是?”

“呸呸呸!”姜颂禾阻止道,瞎说什么呢。

“你那边发现什么了?”姜酩野自然地问。

“我怀疑,凶手是男的,力气大,有过犯罪经验。”姜颂禾掰着手指说。

“我和你的结论差不多,”姜酩野把自己面前的证词递给姜颂禾,“这是那俩人的证词你看看。”

如果是平常,姜颂禾绝对会嘴欠上一句,可这次时间紧任务重,她根本空不出心思来与他打闹。

姜颂禾快速接过证词认真地看着。

上面是用手工书写的证词,写这份证词的人字迹工整,一笔一划都能看出笔画的顿挫。

姜颂禾大概浏览了几眼。

里面的内容差不多是说——在郑永香婚礼那天,他们三人计划帮郑永香逃婚。原本计划着,按照婚礼规矩新娘会单独坐头车,到时候作为伴郎兼司机的徐文豪趁机把人带去临省。

可偏偏,他们三人都没有结婚经验,不知道新郎也会坐头车。

就阴差阳错地把新郎也给拐走了……

“拐走方式呢。”姜颂禾快速翻找着证词。

看完鉴定报告的姜酩野道:“用枪抵住新郎的太阳穴。”

“用枪抵住新郎的太阳穴?”姜颂禾不敢相信地重复了一遍,“不是用刀威胁嘛?”

“不是。”姜酩野快速回答。

那就奇怪了。

姜颂禾细想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在东山找到张明超的时候,他明明和我们说的是是徐文豪和徐闻洁拿刀架在永香姐姐的脖子上,他担心永香姐姐受伤才不反抗的啊。”

“有人撒谎了。”姜酩野总结了句。

没错。

有人说谎了。

“你觉得是谁?”姜颂禾下意识问。

“很明显,是张明超。”姜酩野肯定地回答。

“为什么是他啊。”姜颂禾问,“就不能是徐文豪和徐闻洁两个人提前串供了吗?”

“有这种可能,但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姜酩野回答。

姜颂禾沉默着。

她没有问为什么。

因为她也觉得这俩人不可能撒谎。

毕竟这俩人的仇恨在郑召龙身上,他们根本没有理由撒谎。

姜酩野见她出神,他顺手拿起桌子上的证词,念道:“按照证词,徐文豪和徐闻洁用枪抵住张明超的太阳穴,才胁迫他帮自己打的那通电话。并且……”

姜酩野沉默了片刻,才道:“郑永香和张明超是同时下的车。”

姜颂禾立刻仰头盯着姜酩野。

有一个人的证词里满是漏洞。

姜酩野像是被她的眼神镇住了,他呆滞了片刻,随后低头嗤笑着点了下头。

姜颂禾低下头沉思。

所以,按照现在仅有的线索,最有可能是凶手的人就是张明超!

可是又为什么呢。

张明超最恨的人明明应该是姜酩野,他为什么又要动手杀了郑永香呢。

俩人到底在下车后,发生了什么?

还有……既然是同时下车,那么又为什么一个出现在东山的山腰上,另一个则出现在位于山背的东山村的村口呢。

一个疑点没答案,另一个疑点又来了。

姜颂禾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爆炸了。

“累了就去休息,”姜酩野抚上姜颂禾的头顶,“查案本来就不是你的责任。”

姜颂禾没来及说话,顾枳聿从不远处跑过来,他一边跑着一边喊:“姜队,姜队!”

注意到他称呼的不对劲,姜酩野不着痕迹地伸手阻止了他一下。

跑近的顾枳聿当即识趣地闭上嘴。

虽然俩人的“交流”很细微,但是眼尖的姜颂禾还是一眼捕捉到了俩人的小动作。

“好了,早点回家,哥哥去忙了,”说着,姜酩野冲着顾枳聿招呼了下,“我们去审讯室。”

眼看着来人要离开,姜颂禾一把拽住姜酩野的衣角。

“干嘛?”姜酩野故作轻松道,“别闹,哥哥还要工作。”

“哥,”姜颂禾严肃地盯着他,“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

姜酩野道:“我是警察,知道些什么干嘛和你说?”

“我觉得你很危险,”姜颂禾顾不得跟他解释自己的猜想,她只能总结了句,“你最近最好不要单独出警。”

“按照规定,出警的人,至少是两个,”姜酩野耐心解释,“我虽然平时不把警局里的规矩当回事,但是这种该严格遵守的规定我还是不会犯的。”

“两个人也少了,”姜颂禾思忖了一会儿,才道,“再加一个我,我保护你。”

姜酩野嗔笑着道:“你有毛病吧,我一个警察,用你一个初中生保护?传出去不得让人笑死啊。”

“笑死也比真死好啊。”姜颂禾严肃地反驳。

“我死不了,你放一百零八个心,”姜酩野看了眼窗外,道,“天色也不早了,我让爸妈来警局接你。”

“侦探游戏到此结束,你该回家了。”见到姜颂禾不为所动,姜酩野索性下起了逐客令。

“放心,你哥哥不会有事的。”顾枳聿道。

“可……”姜颂禾话还没说完。

“刚子,把这小鬼送保安亭,”没怎么有耐心的姜酩野冲着不远处的林建刚大声喊了句,“我爸妈过会儿来接她。”

“你……”姜颂禾生气地瞪着他,“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小鬼,搞清楚身份,你是初中生,我是成年人,”姜酩野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姜颂禾,“我是哥哥,而你是妹妹。懂?”

“要不听话,也是你不听话。”

“我怀疑你知道了什么,故意支开我,”姜颂禾不服气地说,“跟上一次那个案子一样。”

“随你怎么想。”姜酩野不反驳她。

“我告诉你,要是让我知道,你一个人去冒险,我一定和妈妈说,让她再也不让你当警察了。”姜颂禾威胁道。

“行。”姜酩野点点头,随后看了眼赶到的林建刚,他推了推手,像是在说——赶紧带这小鬼离开。

林建刚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道:“禾禾,我们走吧。”

气愤的姜颂禾故意伸长指头威胁:“要是让我知道,你一句话都不听我的,你就完蛋了!”

“嗯。”姜酩野默默点了下头。

注意到姜颂禾和林建刚的背影越来越远,姜酩野才接过顾枳聿手里的档案重新问了句:“查到了?”

“嗯……就是……”顾枳聿本来还想继续解释些什么,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道,“算了,你自己看吧。”

姜酩野从里面拿出档案仔细看了眼,随后,他不悦地蹙紧眉头,询问道:“这俩人,怎么会有这种关系?”

“我也很意外,”顾枳聿如实说,“本来,凤安那边还想查得再细一些的,可是一看到这个,他们就立刻让我带给你了。”

许久,顾枳聿才继续补充道:“禾禾刚才说得一点都没有错,张明超的目标可能真的是你。”

-

可以说姜颂禾是被邱滢押解回家的。

“妈,你别拽我领子。”一回到客厅,姜颂禾就恨不得把自己扭成麻花。

“又给我乱跑,让你从医院回来就早点回家,你可倒好,直接把手机当掉了,”邱滢恨铁不成钢地说,“幸好那个人是你干妈,要是别人呢,你哥哥给你买的那么贵的手机不就白白送人了?”

“我哥哥不是警察嘛,他亲自盯着呢。”姜颂禾道。

“是,他确实是警察,但是挨不住你天天搞事啊,”邱滢重新扭上姜颂禾的耳朵,“这几天哪里都不许去,乖乖给我在家写作业,听见了吗?”

“听见了,妈……”姜颂禾求饶道,“我耳朵要掉了。”

邱滢哪里舍得真用力,她不过是吓唬吓唬姜颂禾。

她长叹一口气:“听见了就要听话。”

“哟,你们母女俩干嘛呢。”姜万湫端着两碟菜从厨房里走出来。

“问你姑娘。”邱滢双臂环胸气愤道。

“你又干嘛了?”姜万湫耐心地询问道。

“给我哥当助手去了。”姜颂禾用手掩着一侧嘴,小声。

“还当助手?你还好意思说当助手……”邱滢被姜颂禾的话气得不轻,她慌乱地在原地打着转,“我鸡毛掸子呢。”

识趣的姜颂禾赶紧躲在姜万湫身后。

“哎哎哎……不至于不至于。”姜万湫知道自家媳妇有多讨厌自家闺女碰案子,他赶紧当起了和事佬,“禾禾,赶紧跟妈妈保证以后再也不碰案子了。”

“爸,我不能保证,”姜颂禾仰头盯着比自己高半个身子的姜万湫,严肃道,“我哥哥有危险。”

“你哥哥有什么危险?”姜万湫耐心地询问道。

“这次凶手盯上的根本不是永香姐姐,而是我哥哥,”姜颂禾担心俩人听不懂自己的话,她继续慌乱地解释,“如果我猜想得没错,那么事情的经过应该是这样的——”

“不知几年前,我哥哥在一次案件调查过程中,意外得罪了某个案件的犯罪嫌疑人。为了找我哥哥报仇,他在黑暗里蛰伏十几年。他很聪明,知道我哥哥是警察,正常接近他根本不可能得手,所以他只能处心积虑接近我们周围的亲戚,等我哥哥对他放松警惕的时候,再对我哥哥实施报复。”

“然后,他盯上了与他差不多年纪的永香姐姐。”

至此,姜万湫有些听懂了,他道:“你说的那个犯罪嫌疑人不会是,差一点成为你姐夫的张明超吧。”

“就是他!”姜颂禾斩钉截铁地回答,“其实他的本意根本不是杀掉永香姐姐,而是我哥哥,永香姐姐一定是意外窥破了他的秘密才被杀人灭口的。”

一定是这样的!

郑永香和张明超下车后,一定经历了什么,一定发生了什么争吵,否则张明超根本不会杀掉她。

可是俩人争吵了些什么?又为什么会一个证人都没有?

处于事况外的姜万湫慌乱地和邱滢对视了一眼。

不知两人在用眼神交流着什么,许久后,邱滢认命地闭上眼。

此时,正沉浸在自己推理中的姜颂禾没有注意到两人的不对劲,她抬头慌乱地说:“爸,我觉得当务之急,应该是保护我哥哥,他一定是张明超的下一个目标。”

姜万湫耐心道:“依据呢。”

姜颂禾疑惑地呢喃了句:“我刚才说得就是依据啊,我刚才说得不清楚吗?不清楚我再讲一遍……”

说着,已经着急到慌神的姜颂禾赶紧准备再说一遍。

姜万湫温柔地抚上了姜颂禾的头,耐心道:“冷静些,不要碰到家人的案子就这般着急,这可不像你。”

一瞬间,姜颂禾像是只被吓到炸毛的猫,感受到主人的安抚后突然冷静了下来。

她痴愣愣地抬起了头。

她什么时候情绪失控的?

她自己竟然都没发觉。

“但我有个问题,如果张明超要害小野,那么为什么一定要和郑永香结婚呢,”邱滢信了姜颂禾的话,她分析道,“就算是路过,他只要想杀人,也有一百种方法杀死小野吧。”

“那就说明,他要的不止小野死了?”姜万湫回复了句。

“比如呢。”邱滢继续问。

姜颂禾像是被启发到了什么,她倏地瞪大眼睛。

他还想要让姜酩野身败名裂。

“他想要小野身败名裂!”

头顶上,姜万湫的声音几乎和姜颂禾的心声同时响了起来。

姜颂禾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

“干嘛这么看着我?”姜万湫温柔地顺着姜颂禾的头发笑道。

姜颂禾摇摇头,试探性地问了句:“爸,我是你女儿吗?”

对于姜颂禾下意识地提问,姜万湫笑着没有立刻回答。

反倒是邱滢炸毛了,她拎过姜颂禾的耳朵,警告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又想说老娘出轨了?”

“上次你跟你哥哥胡说八道,我心软没收拾你,这次又当着我面说,是不是给你脸了?”

“唉……妈……你别用力啊,”这次,姜颂禾明显感觉邱滢比先前那次拽得更用力了些,“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就觉得我和我爸不太像。”姜颂禾随口绉了个理由。

“那是因为你随我。”邱滢道。

姜颂禾沉默了数十秒,道:“那确实。”

“禾禾,你把你的猜想和你哥哥说了吗?”姜万湫问。

“说了,但是他不信我,”姜颂禾嘟着嘴委屈道,“也可能信我,但是打算瞒着我自己调查。”

“这孩子这不胡闹吗?!”邱滢着急地怒骂了句,“小野怎么能自己查呢。还不用禾禾……”

“小野是警察,他自己查有自己查的道理。”姜万湫打断了她的话。

“哦……哦……也对。”邱滢心虚地盯了姜颂禾一眼。

注意到她一直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后,邱滢才尴尬地挠了挠头。

“禾禾,你想从哪里开始查?”邱滢问。

“我想去发现永香姐姐的案发现场看一眼。”姜颂禾道。

“行,”姜万湫安排道,“你和妈妈在家找几个手电筒和工具,手套也备着些,我去找人借辆车。”

“好。”姜颂禾应下。

“我们去案发现场,没事吗?”邱滢拦住即将出门的姜万湫,她不确定地问。

“现在,现场的线索调查的已经差不多了。警厅的警戒线都撤掉了,不会出问题的,放心吧。”姜万湫道。

“行。”邱滢应下来。

-

姜万湫开车带着姜颂禾她们来到了东山村的村后面。

正是夜晚,天空阴暗得厉害。

姜颂禾和邱滢下了车,她们一人拿着一个手电筒在地面上照亮着。

“禾禾是这里吧。”邱滢问。

“对,就是这儿。”姜颂禾快速道。

“你想从这里找到什么啊。”邱滢虽是猜不透姜颂禾的目的,更不知道要自己在这里找什么,但她依旧认真地用手电筒照射着地面。

“找一些不合时宜的东西。”姜颂禾一边观察地面,一边念叨道。

这里后面背靠密林,夜晚很黑,断断续续的虫鸣声吱吱哇哇响个不停。

唯独这里,像是被人特地开垦出来了一条隔虫的分界线,光秃秃的,除了些许杂草,其他的一概不长。

旁边还有一条便于通水的简易沟槽,此时上面落满了叶子。

姜颂禾观察着地面的痕迹,很快她就在地面的一处位置上发现了拖拽的痕迹。

姜颂禾蹲下身子观察着。

地面痕迹大约有两三米长的样子,且由南到北逐渐变浅,南侧有明显的五指爪印,北侧则没有。

也就说明,在偏南面的时候,被拖拽的人还有些许反抗的力气,但仅仅拖拽了两三米的时候,她已经完全没有力气用五指留下抓痕了。

所以这个时候,郑永香还是活着的。

可验尸报告上没有写颈部致命伤的伤口有尘土的痕迹,说明这个时候郑永香还活着。

也就说明,郑永香是被拖拽后,再被一刀割喉致命的。

那么她为什么不喊救命呢。

是因为不想喊,还是发不出声音来了?

姜颂禾正在出神,冷不丁觉得脚底沉重了许多。

原是她蹲下身子,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脚尖上,再加上地面本就潮湿得紧。一不小心,她的脚就陷进土里了,粘了不少泥。

姜颂禾艰难地把自己的脚拔出来。

这一块儿有拖拽痕迹的地方,明显比刚才的地面还要更湿润一些。

否则,怎么陷得这么结实?

“*我天!”姜颂禾拽着一条腿将自己彻底从泥里拔出来,她倚靠在一个树干上,用一块儿薄薄的石块儿给自己清理着双脚两侧粘上的泥土。

冷不丁,她看到自己的双脚两侧粘上的泥土里好像有些许异样的颜色。

她把手里握着的手电筒塞嘴里,可塞了半天,她还是觉得这个年代的不锈钢手电筒筒身有点太大了。

不得已她偏过头,用肩膀和下颚来夹紧它。

她用石块儿剥下一小块儿脚上的泥土。

在灯光的照射下,泥土里面呈现出了淡淡的红色,像是红土。

但是姜颂禾知道,这根本不是红土,而是鲜血染成的颜色。

血液浸入泥泞的土壤,将地面染成了红色,产生的效果也就跟红土无异了。

所以刚开始,她们发现失踪的张明超的时候,他的脚底才粘有“红土”。

就说明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张明超是杀人后,再跑去东山山腰的。

他一定来过这里!

可证据呢……

如果是现代的话,不管张明超把先前的那双鞋子扔到哪里,亦或者清洗多少遍,鉴定部门都能检测出上面的残留证据。

可是现在是90年代,DNA技术尚不成熟,很多生物遗留信息较多的残留,都不能完全锁定凶手。更别提这种残留小,且残存时间过长的遗留了。

“禾禾。”不远处,姜万湫喊了一声。

姜颂禾急忙站起来身子,她走过去问:“爸爸,怎么了?”

“这片叶子有些奇怪,”姜万湫举着一片叶子道,“与其他落在地上的叶片不同,它的表面有一层滴蜡的痕迹,带着反光,说明它曾经被一种化学物质滴在上面过。”

姜万湫拿起叶片,将它放在鼻尖嗅了嗅。

“万湫……”邱滢下意识地轻声喊了句。

缓缓地,姜万湫把叶片从自己鼻子上拿下来:“是苦艾的味道。”

“那是什么?”姜颂禾好奇着仰头问。

“苦艾,是一种中草药,味苦、性寒,很多中医喜欢拿它的叶和花枝入药,具有清热燥湿,驱蛔,健胃的功效,”姜万湫道,“但有一个副作用,那就是如果没有适当地使用矫正药材作为辅料,那么它就会引起使用者的头痛。”

“并且苦艾中可以提取储侧柏酮,高剂量时,会影响神经系统,从而导致兴奋以及精神错乱。”

“所以,如果我没猜错,这滴液体应该就是非法提纯的高浓度苦艾提取物。如果其中再掺杂其他致幻剂,那么它起到的效果可能是成倍的。”

“也就是说,永香是在致幻的状态下,被杀害的。”姜颂禾下意识地问。

“对,有这种可能。”姜万湫回答。

突然,姜颂禾脑子里闪过一个恐怖的假设,她的大脑容不得她多加思考,她紧张地问:“那有没有可能上瘾啊。”

“苦艾并不会导致强烈的生理成瘾,但……”姜万湫犹豫着说,“就怕里面掺着一些让人上瘾的成分。”

姜颂禾更着急了,她转身握住邱滢的胳膊:“妈,张明超现在住在哪里你知道吗?”

“他在城南租了套房子,他现在应该住在那里。”已经跟不上俩人思路的邱滢呆愣地回答了句。

姜颂禾着急地大喊:“爸,赶紧带我过去,我哥哥有危险。”

-

另一边,姜酩野在城南的一户人家门口敲了敲门。

“来了。”里面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谁啊。”

姜酩野没回答他。

张明超从里面拉开门,在见到姜酩野的第一眼,他惊喜了一下:“姜警官和顾枳聿,你们怎么来了?”

“案子一直没有进展,所以我和同事来询问一下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是我们遗漏掉的。”姜酩野道。

“快请进快请进。”张明超招呼道。

俩人被张明超招到主屋:“你们别嫌弃,我刚搬来没几天,没来及收拾,住得比较简陋。”

“没事。”姜酩野和顾枳聿在一张桌子旁边坐下。

“我去给你们倒水,”张明超殷勤地说,“这几天帮忙查永香的案子,辛苦了。”

“不用这么客气。”顾枳聿阻止了句。

“跟我客气啥,我和你们姜队,差点成为连襟呢。”张明超一边忙活着一边说。

姜酩野观察了一眼四周,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没盖房子啊。”

“没有,”张明超快速回答,“我家里没地盖不了房子。”

“可我见着婚礼那天你家亲戚挺多的啊,怎么?他们没出钱赞助你盖个房子?”姜酩野道。

“没有,”张明超道,“我家那些亲戚都是农民出身,靠天吃饭,手头都不宽裕,我怎么能增加他们的负担呢。”

“可我听说你光彩礼就给了郑家600块。”姜酩野继续问道。

“对,”张明超毫无防备地回答,“永香她爸是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向爱财如命,娶他闺女,就跟买他女儿似的,非得一口价要600。”

“我不愿意给,就赖在我家不走了。”

姜酩野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附和了句:“确实挺符合郑召龙人设的。”

他话音刚落,张明超便端着两杯茶水走过来:“两位尝尝,我新买的茶,挺好喝的。”

“谢谢。”姜酩野随口道了句谢。

“这有什么好客气的。”张明超说道。

姜酩野拿起茶杯嗅了嗅。

张明超道:“怎么样?是不是好茶?”

“嗯,是好茶。”姜酩野闻了一会儿,道,“就是感觉味道有点苦啊。”

“是啊,浓茶够苦才好喝。”张明超道。

“有道理。”说着,姜酩野抿嘴凑近杯子。

看着姜酩野喝了几口,张明超才默默收回目光。

顾枳聿道:“刚才从局里走得急,没上厕所,你带我去上趟厕所吧。”

“行,”张明超在前面引着路。

俩人刚进院子,正对的大门突然轰塌在地。

顾枳聿和张明超吓得当场一激灵。

“哥!你不要碰这里的任何东西!”尘埃中,姜颂禾慌慌忙忙地跑进来。

后面还跟着着急忙慌的姜万湫和邱滢。

没料到他们三个会出现在这里,顾枳聿怔愣了一秒,随后疑惑地问道:“姜叔,邱姨,你们怎么来了?”

三人没有一个人回答他,他们拨开呆站在原地的顾枳聿和张明超,笔直地冲上屋子。

临近擦肩,姜颂禾还泄愤般冲着张明超的小腿就是一脚。

邱滢跑进屋子,她摇晃着不知何时倒在桌子上的姜酩野:“小野,你没事吧,你醒醒啊,你别吓妈妈。”

姜万湫则拿起桌子上,已经见底的茶杯闻了闻,他道:“有苦艾。”

邱滢情绪几近崩溃,她扶着姜酩野的肩膀,冲张明超大喊:“畜生!你给我儿喝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