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等到姜颂禾再有意识已经是晚上了。

此时,她正被麻绳绑住了手脚,身体半侧在地上,混浊的土腥气伴着铺天盖地的潮湿气弥漫进她的鼻腔。

她嫌弃般屏住呼吸,过了几分钟她实在受不了了,张开嘴无声轻咳嗽了几下。

“呕……”姜颂禾终于忍不住做了个反胃的表情。

这里是多久没被打扫过了啊。

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稍微有些缓和过来的姜颂禾警惕地审视了一圈。

这是一间破旧的土胚房。周围黑漆漆的,但是空间很大,唯一的光亮也是从门口照射进来的。

姜颂禾调整了一番姿势,她把绑着的腿拼命地往后伸,直至鞋底可以碰到手腕上的麻绳。

她的手在鞋子的侧面磨蹭了半天,最终从旁边的鞋缝里拿出一块儿长方形的小刀片。

这是一片老式的双刃刀片,长端两侧锋利,中间呈对称镂空状,片身坚韧偏薄,刀锋锋利。

常用做老式手动式剃须刀的替换刀片。

要不是原主不愿意上学,姜颂禾真觉得她以后说不定能当个发明家。

留给她的设备,一个比一个实用。

很快,姜颂禾用刀片把手上和脚上的麻绳全部划开,待到绳子自她手腕上脱落的一瞬间,她真觉得自己有种重获自由的感觉。

她揉着被勒疼的手腕,小心翼翼地在屋子里观察着。

这里好像是间居民房,土炕,木门,柴火,桌椅、鞋架一应俱全。

只是这个空间看起来算不得大,一眼便能将屋内的陈设尽收眼底。

她敲了敲旁边的墙面,像是试图寻找什么暗门。

可是无果,这里除了土块,还是土块儿。

这家主人穷得好像只剩下这些东西了。

姜颂禾思考着。

现在唯一可以证明的是孔从玉、白欣雅和京祁市的多起失踪案脱不了干系。

并且已经死去的时德娣可能也是被他们拐走,并杀害的。

只是其他人呢。

难不成她猜错了,绑架的那些女孩们根本不在这里?

又或者他们已经把那些女孩子们卖给别人了?

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她主动被拐来就没用了啊。

就在姜颂禾将要放弃的时候,她看到角落里躺着一块儿颜色鲜艳的方格布料,与周围死气沉沉的土坯复古风完全不搭。

她蹲下身子左右观察了一番,上面清晰可见的血迹扎得姜颂禾眼睛生疼。

这布料颜色,好像挺新的。

应该是刚做好没多久。

姜颂禾想起当初时德娣失踪之前,好像就是去给一户人家送做好的衣服的。

虽然那户人家是她的家里人骗她的,但是她却是实打实地拿着新衣服过去的。

她隔着衣服将布料拿起来,塞到了一个口袋里一个透明证物袋里。

她领着证物袋甩了甩,如果上面的DNA信息和时德娣的DNA信息匹配成功的话,就可以证明她确实来过这里,并且还有很大可能她就是在这里被杀害的。

“嘭——”

门口响起一个陶瓷品破碎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个男人愤怒的吼声:“你他娘的别闹了。”

是孔从玉的声音。

姜颂禾缓缓向门口挪步。

越到门口,门外女人的抽气声越明显。

“她是警察的妹妹,你怎么不早点说?”孔从玉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我当时倒在地上,又看不清她的脸,”白欣雅说话抽抽搭搭的,语气里带足了怨气,“再说她来过咱家,你都没印象吗?”

“你不是说好盯好一个小女孩了吗?”孔从玉责备道。

“对啊,”白欣雅哭泣着说,“明明我都观察好了,那个小女孩心善学习好,老实,平时都是一个人走那条路回家。谁能想到等到我们真正行动了,会突然变成这个小丫头片子……”

孔从玉沉默片刻,道:“一不做二不休,只要她和其他人一样,说不出话来,不就没人怀疑到我们身上了吗?”

“警察妹妹又如何,死了就没人知道了。”

“你还想杀了她啊,”白欣雅扶着自家老公的胳膊,“不行啊,我们已经杀过一个人了,不能再杀了。”

“那是那臭娘们自己不老实,非得跑出去,怪得了谁?”孔从玉不屑道,“我不杀她,难不成等她告诉警察,让他们把我们一锅端了吗?”

“你想想我们还没出生的孩子,没有奶粉钱,他怎么活?饿死吗?”孔从玉咬牙切齿道。

安静地听着这一切的姜颂禾蹙紧眉头。

“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欠那么多债,不要欠那么多债。”白欣雅有些怨恨道,“你非得不听。”

“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怨我有什么用?”孔从玉甩开她的手。

眼看着屋外的争吵声愈演愈烈,姜颂禾悄悄潜回屋子。

不对,这间房间里一定有隔间……

可是在哪儿呢?

姜颂禾奋力推开一个又一个的木柜,终于在她推开一个木制餐具柜的时候,一个深棕色的拉杆式木门在遍是灰黄色土砾的地面上格格不入。

她用力拽开。

便看到里面躺着一个嘴里被塞满布料的女人,她的眼睛泛着浓白,黑色的瞳眸也仿佛没有任何聚焦点。

像是感觉到头顶一凉,女人奋力地挣扎着。

直至“砰”的一声,一个碗碟碎在地上。

“谁!”孔从玉蓦然看向屋内。

姜颂禾快速把顶上的盖子合上。

她长叹一口气。

她都这么小心了,还是被发现了。

姜颂禾没想过躲,她随手拎起白欣雅先前立在门边的盲杖,走出来:“你们家除了你们这对夫妻,不就剩下身为人质的我了吗?”

“所以不是我,还能是鬼不成?”

姜颂禾便举平手里的盲杖,笑得自信且张扬:“现在,你、还有你——已经被我包围了。”

白欣雅和孔从玉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姜酩野:……

外面,卧在房子外面的姜酩野一巴掌拍自己脑门上。

不是?她有病吧。

她37度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脚趾扣地的装逼发言,她自己都不会觉得尴尬吗?!

“酩野,酩野,你妹说话挺酷啊。”顾枳聿看热闹般小声说了句,“你以前上初中的时候不会也说话这样吧,家族遗传?”

“还是你妹独一份啊,热血是热血。就是有点中二,这个词是这么用吧,我看国外漫画新学的。”

“滚。”姜酩野瞥了他一眼,没客气地直接骂了句。

“得嘞。”顾枳聿故作谄媚地应了声。

“姜队,我们观察了一圈,暂时没有发现拐的林桉,”林建刚弓腰匍匐着走过来,他小声道,“我们怀疑是在屋里。”

“找不到也没关系,禾禾在他们手里,至少我们可以以拐卖罪逮捕他们,”姜酩野说,“剩下的,我们可以慢慢审。”

“嗯。”林建刚点头,他犹豫道,“禾禾,在里面没关系吗?本来他们想抓的是她的同学……她是为了救人,才被阴差阳错抓来的。”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姜酩野侧头冷不丁问:“之前那个小女孩送家去了吗?就是禾禾救下的那个同学。”

“小袁送家去了,”林建刚快速回答,“她还说那小女孩回家以后还问过我们禾禾的安全呢。”

“行,知道了,”姜酩野说,“小女孩心理怎么样,今天没被吓到吧。”

“吓倒是没吓到。”林建刚快速说,“就是她追着要你的联系方式呢。”

姜酩野:……

“要给吗?”林建刚试探性地问了句。

姜酩野嫌弃地盯着他:“我是变态吗?”

“哦。”林建刚应了声。

那就是不给。

“魅力不减啊,老姜,老少通吃?”顾枳聿趁机调侃,“初中生都能看中你这张脸。”

“你再多说一句,我把你扔出去。”姜酩野威胁。

“姜队,既然都知道孔从玉有问题了,我们什么时候救禾禾啊,”林建刚问,“她一个人太危险了。”

“现在禾禾在他们手里,保不准他们看到我们会不会来个鱼死网破,”姜酩野道,“况且其中一个犯罪嫌疑人还怀着孕,不能贸然行动。”

“我们先静观其变吧。”

“可……”林建刚刚想继续说些什么。

“没什么可是的,有我们在这里盯着,别担心,”顾枳聿宽慰道,“再说真正该担心的是我们姜队,毕竟但凡那小家伙出一点问题,我们姜队这颗项上人头都能被他爸妈拧下来当球踢。”

林建刚呢喃了句:“有道理。”

墙内,姜颂禾缓缓从阴影里走出来,她右手拎着一个盲杖,步伐沉稳又坚毅。

“你不是被我们绑起来了吗?”孔从玉惊得地向后踉跄了几步。

“对啊,可能是你绑我绑的不牢吧,我轻轻一挣扎就开了。”姜颂禾平静地说。

“怎么可能!”孔从玉道。

姜颂禾没工夫给他争辩这些,她不耐烦道:“其他失踪女生呢,你们把她们送去哪儿了?”

“什么失踪女生?”孔从玉护住白欣雅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还装傻,不过既然你不愿意说,我可以替你说,”姜颂禾道,“你只负责回答是或者不是就行。”

“前些年,你,染上了赌债,为了还钱,你便盯上了拐卖妇女卖钱这条路子,”姜颂禾的手从指着孔从玉变成指着白欣雅,“而你为了帮他,故意装瞎,欺骗善良的女孩子帮你。然后你再配合他把那些帮助过你的女孩们抓起来卖钱对吧。”

“你也知道面对残疾人这类弱势群体,基本上大多数人都会放松警惕,尤其是女孩子。她们与生俱来的共情能力和善良的品行,让他们面对你时,总是不自觉关心和同情。”

“而你们也是利用这一点,让她们的生命葬送于自己的善意之上!”

“至于你为什么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装聋,是因为你想让我放松警惕。”

“一个人只要听不见,所有正常人都会放松警惕,在他们面前跟自己的同伴真诚地袒露自己的想法。这样,你就可以判断她容不容易被自己骗,”姜颂禾道,“只是可惜,你怎么也没想到,那天救你的是我和一个警察。”

“你前脚想拐卖我们,后脚,我们就把你送去了警察局。”

“虽是阴差阳错,我们误以为你们是受害者便放了你,但是你们还是有些害怕,便消停了几日。”

“只是我很好奇,既然你们也知道再次犯案很危险,那么这次为什么又要铤而走险,”姜颂禾阴阳怪气地嘲讽道,“难道你真的觉得他是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