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算洛云初的态度不冷不热, 高老爷也没有生气，甚至还觉得洛云初到这地步有点傲气也是正常的。

将两人安排到和自己一桌，高老爷告罪一声, 又去应付其他宾客了。

洛云初打量着上面的戏台，里面有个忙碌的身影正是上次的李玉。

她看起来完全不知道高老爷的用心, 整个人搬东西各样都很用心, 一点都不撒懒。

忽然, 李玉像是感应到什么一样，目光向着洛云初的方向看来。

还真是难得的敏锐。洛云初挑眉, 继而移开了视线。李玉最终还是没有发现观察自己的是谁, 同样移开了视线。

这种敏锐程度, 不会看不出高老爷眼神里的意思。

洛云初难得有些疑惑, 想知道这高家今天会发生什么事情。

很快，寿辰开始，伴随着咿咿呀呀的唱腔, 宴会里的众人也开始吃喝起来, 觥筹交错的氛围让周围的清新空气都少了两分。洛云初没有吃什么, 只是随便喝了点酒，然后和旁边的颜圣君聊了起来。

等到喝得多了，不少人的行动都肆意了两分。尤其是高老爷，一双眼睛已经扒在了李玉的身上。再看周围人, 仿佛都没有看到这些, 若无其事地冲着戏台上叫好。

等到一出戏唱完, 高老爷听得叫好不已, 继而看了一眼身边的客人。

那客人心领神会, 忽然吵嚷着要让李玉也唱两句。李玉为难说道：“不会唱。”

那客人却不依不饶, 甚至眼睛更亮了一些, 再三让她唱。李玉为难地看了一眼孙淳，发现他没说什么以后，这才唱了两句。

唱得并不好，完全比不上另一个叫王成的人。甚至里面还夹杂了一些土腔土调的本地歌谣。众人听得哈哈大笑，那孙淳羞愧得不行，连忙上前制止了李玉，这才赔笑着说道：“我这徒弟刚收没两天，还没怎么学过，唱是不太行，但是端茶倒水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就让她给各位老爷倒水吧。”

这话正合了高老爷的心意，他立即出声阻止众人，笑着说了两句话给李玉圆场，然后立即招呼李玉下来给是众人倒酒。

李玉刚才唱得时候看起来很笨拙，但是倒酒的时候却很会读气氛，那些客人见他会做人，心情好了不少，还夸了两句，让高老爷也很高兴，觉得自己眼光很不错。

李玉到洛云初这里斟酒的时候，洛云初稍微在她倒酒的手上给了个目光，继而皱起了眉头。虽说只是稍稍一瞥，但是很明显能看出来，李玉的手掌比较细腻，不像是一直干活能出来的手，这说明她以前生活应该还行，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绝不至于进了戏班。

这就有些意思了。

之后洛云初稍稍观察了一会，等到颜圣君都不满地捏了捏他的手掌了，他这才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这个李玉像是在故意接近高老爷。很明显的一点是对方偶尔会给高老爷一个暗示性的眼神，然后等到高老爷上勾又转过视线，眸中的冷色也不像是作假。

是孙淳示意她这么做的？还是她接近这个高老爷有重要的目的？

洛云初原本打算帮忙的心思暂时歇下来，想要看看具体的情况。

随着宴会到了尾声，酒席也开始一桌桌撤下。不少人都逐渐散了，还有些正在醒酒的客人家里人也没有赶，而是给他们准备了茶水，由高老爷的儿子来照顾剩下的人。至于高老爷自己，则借机带着李玉离开了。

洛云初看了一眼周围的宾客，觉得要想跟进去还得翻墙，却见颜圣君摇摇头，然后握住了他的手，洛云初立即感觉自己眼前一花，他的视线也产生了变化。原本面前该是其他宾客，此时出现在视线里的却是高老爷和李玉。

很快洛云初就反应过来，这视线应该和颜圣君有关系。上次监视林县令，颜圣君就是通过鸟的视线观察，今天也好像是同样的办法。

不得不说，这样真得挺方便的。

“回去教给你。”颜圣君说道。其实这鸟并非真鸟，而是相当于一种小法术，学起来也比较简单。当然，这也和洛云初是个勤奋努力的学生有关系，最起码颜圣君教起他来非常省心。

两人跟着鸟儿的视线观察着高老爷的情况，然后就看到两人进了屋内，不一会传来高老爷的挑逗话语。李玉那里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却是主动到了门边插上了门闩。

“看起来我猜得没错，她一早就像是早有图谋的。”洛云初说到这里倒是没有了追查的兴趣。只当李玉这一切也是自愿，便想让颜圣君收回鸟的视线。

却不想过了一会，屋内忽然传来“咯咯”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得正在被一点一点卡住。隐约似乎还能听到挣扎声，喑哑又难听，像是在垂死挣扎的青蛙。

洛云初神色一变，和颜圣君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都闪过不好的预感。

他骤然坐了起来，引得高老爷儿子好奇地看了过来，这人还记得高老爷之前对洛云初的客气，于是上前关心问道：“洛大师，可是有什么麻烦事？”

洛云初看了他一眼，还是说道：“我突然有点不好的感觉，似乎在高老爷那里。”

高公子有点犹豫。他爹带着那小戏子离开了，要干什么高公子心里清清楚楚，这个时候要是过去打扰了他爹，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可他直接质疑洛云初的话，会不会也将洛云初得罪了啊。

高公子进退两难，周围稍微醒酒的客人见此看起了热闹：“贤侄啊，洛大师这么说咱们还是去看一看呗，他可不是那些骗子，既然这么说肯定是有道理的。”说实话，这客人其实也不觉得洛云初说得事情有多严重。就是有点嫉妒高老爷这个同龄人的艳遇罢了，这会也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反正要是闹了个笑话，还可以推到洛云初身上。

高公子却没能犹豫太久，因为不一会下人就忽然跑到前面来，大声说道：“公子！出……出出事了！”

高公子神色大变，下意识问道：“是我爹那里出事了？”

下人连连点头。众人哗然，没想到洛云初说得居然是真的。

众人连忙向着高老爷的院子里涌去，下人正在外面撞门，洛云初推开他们，直接将里面的门闩用风刃划开，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正对屋门的方向有人被高高吊着，闭着眼睛对着进来的人。

高公子尖叫一声，洛云初却已经迅速割断了绳子，然后将李玉放到了地上。他上前两步，先给对方渡了点灵气，确定人还没彻底死透，再去看高老爷的情况。

第一眼洛云初就忍不住皱起眉头。也不知道李玉和高老爷是什么仇怨，那高老爷此时早就已经尸首分离，鲜血流了一地。吓得那高公子瑟瑟发抖，当着众宾客的面还要大着胆子上前，跪在高老爷面前痛哭。

“报官，找郎中。”洛云初冲着一个下人说完，见他迅速离开，这才走到高公子面前问道，“你们和这人可是有仇？”

高公子犹豫半晌，这才说道：“以前从未见过，若是有仇，我爹怎么可能放心和李玉一起离开。”

说完这话他神色一变：“不对，那个班主应该知道。”高公子立即让下人将孙淳揪出来。孙淳看到高老爷死得一幕就吓得六神无主了，这会哭丧着脸说道：“高公子，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李玉我也说了，是之前刚收到徒弟，我当初也是见他可怜才收下来的，哪知道他是个祸害呢？”

洛云初打量这孙班主，见他不像是说谎，这才说道：“这李玉实际是个女人，你再想想，有没有类似的仇人？”

高公子思索半晌，似乎想到了什么，继而神色大变。

“你想起来了？”洛云初问道。

高公子犹豫地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呢，没有说话。毕竟他们这群人虽然行事肆无忌惮，但是有些事情直白说出来那也实在丢面子。

洛云初说道：“高公子，你现在不说，之后进了衙门也得说清楚个前因后果。”

他目光像是能将人彻底看透。高公子犹豫片刻，才说道：“当年有个叫做商士禹的书生，当初酒醉后说了些触犯我爹的话，我爹生气，就让下人将他打死了。”

洛云初神色冷淡。其实在这之前，他就猜到商三官这么做可能是因为中间隔着血仇，这么一来倒是不意外。

就听到高公子继续说道：“后来商士禹的两个儿子打算打官司，结果打了一年也没什么用，就放弃了，之后不久，便听说他家的小女儿商三官拒了婚事，然后离家出走不知道去了哪里。”高家刚开始听闻了也没在意，只是嘲笑商家痴心妄想，还想要报仇。

高公子到现在还记得他爹对于商家人那嘲讽的笑容。谁也没把商三官的失踪放在心里。

恐怕就连他爹都没有想到，商三官真的回来复仇了，甚至还真得杀死了高老爷。

“是不是商三官，让商家人过来认一下就行了。或者等到商三官醒来再说。”洛云初说道。

高公子惊讶，指着商三官脸色难看：“她还活着？”

之前他爹死了，商三官也上吊，高公子怒气也找不到地方发出来，如今知道仇人还活着，他便有些不是滋味。

他爹这死得也太憋屈了。

“那我爹可怎么办啊？”高公子不由有些埋怨洛云初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