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虽然温隐鹤已经恢复了清明,但当天晚上,他还是从噩梦中惊醒过数次。

他只要一闭眼,眼前就满是陆淮烬坐在车里滑下山崖的可怕画面。

在车辆爆炸的瞬间,温隐鹤的身体会猛地颤抖一下,随后猝然睁眼,呼吸变得又急又重,浑身直冒冷汗。

不过每当他醒来时,他身旁的陆淮烬都会一起惊醒,然后下意识将温隐鹤抱进怀里。

明明自己眼皮都快睁不开了,还是会本能地亲吻温隐鹤的脑袋,温柔微哑的嗓音呢喃地哄:

“宝贝不怕……有我在呢,我在这里陪你,安心睡吧,乖……”

陆淮烬的嗓音越来越小,吐字也越来越模糊,很快便再次陷入了酣眠。

而在黑暗中,温隐鹤的眼眶一片酸涩滚烫,把脸埋在陆淮烬的肩窝里,悄悄蹭掉了眼泪。

心理阴影没有那么容易克服,就像当年他没有吃到的那块生日蛋糕一样。

虽然他日常看起来已经十分正常,但实际上,自从父母去世后,他就再也没有过过一次生日。

陆淮烬知道他的心理创伤,跟他一起共同生活这么多年以来,从来没有买过一次蛋糕,就连自己过生日,也只用长寿面代替。

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从未提过这个话题。

淮烬爱他,更尊重他,理解他,从来没有强迫他一定要战胜这个心理阴影。

他们虽然都如此深爱彼此,但他们又如此清醒理智地知道,爱并不是万能的。

除非温隐鹤的父母能活过来,否则温隐鹤根本一辈子都做不到真正的释怀。

温隐鹤对于可能失去陆淮烬的恐惧,也像一个烙印一样,在车子冲下悬崖的那一刻,深深地刻在了他的灵魂上。

他并非走不出那个场景,他只是走不出可能会失去陆淮烬的痛苦。

但与生日蛋糕不同,陆淮烬并没有离去,而是好好地活着。

看得见、摸得着,可以拥抱、可以亲吻,可以每时每刻都感受着他的存在。

他并没有真正失去,所以他一定能够被时间治愈。

他会缓过来的,只要一直有淮烬的陪伴。

温隐鹤轻轻摸了摸陆淮烬的头发,在他的额角很轻地亲了一下。

随后借着月光,安静地凝望着他,眸光比月色还要柔软,比月华还要清透,像是凝聚了全世界最细腻、最深情的爱意。

等到陆淮烬彻底陷入深度睡眠,这才悄悄起身下了床,去了隔壁的客房睡觉。

他太知道断断续续睡觉的痛苦,他不想淮烬要为了一直安抚他,连一个觉都睡不好。

然而,温隐鹤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了两个小时之后,梦里的陆淮烬忽然感到莫名的焦躁,手掌下意识在身边摸来摸去,一片空空如也。

陆淮烬迷迷糊糊又醒了,发现身边人不见了,迷茫地眨了眨眼后,脑子一下子清醒了。

他飞快从床上坐了起来,先去厕所转了一圈,没人,想了想,干脆离开了卧室,悄悄打开了隔壁房间的门。

果然,床上的被子拱了起来,里面明显躺了一个高大的人。

陆淮烬顿时好气又无奈,他怎么能想不到温隐鹤跑出来的原因,心里一时间酸酸麻麻,像掉进水里的柠檬一样,咕噜噜地冒着泡,又控制不住地软得一塌糊涂。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蹲在床边,对着月光静静地看了温隐鹤一会儿。

温隐鹤明显睡得不安生,身体以一种没有安全感的姿势蜷在一起,大半边脸埋在被子里,微长的刘海遮住眉眼,眉头轻轻皱着,呼吸也不平稳。

陆淮烬也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抚摸温隐鹤的头,眼底的怜爱就像月华一样轻柔漾开,将床上孤独的人温暖地包裹住。

他不知道,就在两个小时之前,被他注视着的男人也曾用同样温柔深情的眸光注视着他。

等陆淮烬感觉腿有点麻了,就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掀开温隐鹤另一头的被子,屏住呼吸,悄悄钻了进去。

而在他熟悉的气息靠近温隐鹤的瞬间,睡梦里的温隐鹤就像开启了一个自动识别“陆淮烬”的雷达一样,突然转过身,将陆淮烬温暖的身体一把抱进怀里。

腿也翘了起来,搭在了陆淮烬的身上。

唇鼻则深深埋进陆淮烬的肩窝里,不断汲取着陆淮烬身上的气味,同时也不断将温热的鼻息打在陆淮烬敏感的皮肤上,痒痒的,又让人不禁心生怜爱。

他以一种树袋熊的姿势,从头到脚都要将陆淮烬紧紧地包裹住,十分霸道,占有欲强得不行。

而他原本焦虑蹙起的眉,也在这一刻慢慢舒缓了下来,连略有不稳的呼吸也彻底平息了。

仿佛一只在风浪里摇摇摆摆的小船,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令人安心的海岸。

陆淮烬微微一愣后,心脏整个塌陷下来,顷刻便缴械投降,柔软得不像样。

他侧头吻了一下温隐鹤的鬓角,也将脸埋进了温隐鹤细软的发丝里,同温隐鹤一起阖眸睡去。

在被温隐鹤拥入怀中的这一刻,陆淮烬也找到了足以安眠的归属。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温隐鹤下意识抱着陆淮烬蹭了蹭。

然而,等记忆慢慢涌上大脑,温隐鹤终于发现这里不是卧室,是客房。

而本应睡在卧室的陆淮烬,却不知为何又出现在了他的怀里。

温隐鹤身体骤然僵硬,心虚地吞咽了一下。

先一步苏醒的陆淮烬亲了一下他的脸,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嗓音带着晨起特有的沙哑,含着一丝笑意,低沉又性感,十分撩人: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温隐鹤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用鼻尖讨好地蹭了蹭陆淮烬的脸颊,嗓音还是有些哑,小心翼翼地问道:“淮烬,你怎么在这里?”

“昨天你偷偷跑掉之后,我也醒了,”陆淮烬吻了一下温隐鹤的唇,低哑的嗓音里透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没你在身边,我睡不着,就跑过来找你了。”

温隐鹤微微一愣,心中顿时感到十分愧疚,摸着陆淮烬的脸低喃:“我本来还以为,如果我不在你身边的话,你可以睡得更好一点。”

陆淮烬只觉得这句话好笑,怎么可能有爱人不在身边会更好的道理。

他一只手支起脑袋,另一只手霸道地捏起温隐鹤的下巴,简直不知道这人的小脑袋瓜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离谱的事情。

“那现在你知道了,你不在的话,我只会更加睡不着,就像你不能没有我一样,我也离不开你,我们两个根本谁都离不开谁,下次不许再擅自丢下我乱跑了,知道吗?”

温隐鹤低头亲吻陆淮烬近在咫尺的指尖,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乖乖低头认错:“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这回确实是你错了,我接受你的道歉。”

陆淮烬矜贵地点点头,手指忽而从温隐鹤的唇下逃逸,随后落在温隐鹤的脖子上,从喉结到下巴轻挑地勾了一下。

长睫慵懒地半垂,每一次轻盈的眨动,都像扫在温隐鹤的心口,带来一片细密的痒。

“那么……你的补偿呢?”

温隐鹤望着陆淮烬睡得红润的面颊,和凌乱的睡衣下露出的大片精美锁骨,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两下,忽然觉得大早上就口渴得厉害。

所以他决定找点东西喝。

他翻身覆上陆淮烬的身体,柔软的吻隔着睡衣落在陆淮烬的胸膛,挺拔的鼻梁揉皱了布料,随后一路向下一边深深嗅闻,一边蹭去。

“那,我向陆先生献上我真挚的歉意。”

……

今天的早餐是牛奶。

温隐鹤先尝了一下。

陆淮烬看得嘴馋,也想喝,等温隐鹤喝完,也专心品尝了一顿。

虽然温隐鹤晚上醒的次数多,但他们睡得早,时长够,起来时也算休息得不错。

陆淮烬这么多天没上班,工作攒了不少,助理卡着早上九点的时间才打来汇报电话。

一通电话足足打了一小时,而这只是过去这么多天的简单汇总罢了,让陆淮烬心里有个大概。

更详细的,还得去公司面谈。

手机对面,助理简洁而精准地报上了几个人的名字和目前手里所握的项目:“陆总,有几位股东说要见您。”

陆淮烬微微一顿,扭头看了一眼温隐鹤的脸,见他状态不错,便想着快点处理完,之后再留几天好好陪一下温隐鹤,于是说:

“好的,我知道了,我下午过去一趟。”

温隐鹤呼吸微滞,面上不显,只是眸底的暗色不着痕迹地浓郁了一些。

陆淮烬没注意到温隐鹤微妙的神情变化,挂断电话后,走上前,自然地搂过温隐鹤的脖子,吻在他唇角:“你今天可以一个人在家吗?”

温隐鹤在看不见的角落悄悄攥住了拳头,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陆淮烬,唇瓣微抿,哑着嗓子轻轻问:“……你要回去上班了吗?”

“嗯,有几个股东今天要见一下,然后顺便跟助理核对一下前段时间的工作,”陆淮烬安抚地揉了揉温隐鹤的后脖子,嗓音性感成熟,充满了上位者的果断和气质,“不会耽误很长时间,很快就会回来的。”

温隐鹤没有说话,只是忽然抬手按下了陆淮烬的脑袋,张开唇,深深地吻住了对方,毫无预兆地长驱直入。

陆淮烬微微愣了一下,随后便顺从地抬臂搂紧了温隐鹤的脖子,宠溺地递出舌头,任由男人含进嘴里,吮吸与品尝。

一吻后,两人都气喘吁吁、面庞酡红。

陆淮烬怜爱地吻了一下温隐鹤的唇角,揉着他通红的耳后根说:“好了,我上去换个衣服,一会儿司机要过来接我了。”

温隐鹤仍然没有言语,只是默不作声地跟在陆淮烬的屁股后面,跟他一起来到了卧室,然后默默地站在墙角,直勾勾地盯着陆淮烬换衣服。

温隐鹤亲眼望着陆淮烬脱下了睡衣,套上干净整洁的白衬衣,漂亮的肌肉线条随着四肢伸展的幅度而绷紧和展开。

宽阔的肩、挺拔的背、微微向内收拢的劲瘦的腰和笔直有力的双腿,浑身上下任何一处都充满了成熟男人的特征,性感得要命。

温隐鹤的呼吸不禁微微紧促两分,望着陆淮烬的眸光泛起痴迷的光芒,脸上也晕开两抹微红。

陆淮烬察觉到温隐鹤炽热的注视,正要弯腰去拿裤子的手微微一顿,眉头一挑,忽然向后坐在了床上,腿敞开,直面温隐鹤。

“喜欢看我换衣服啊,小变态……那你可要看清楚了。”

一条还没寄上的领带绕着男人的脖子,垂在他肌肉饱满的胸膛上,尾部落在腿间。

随着男人的轻动,晃来晃去。

温隐鹤的眸光也像被攥住了似的,一眨不眨地盯住了那条左右晃动的领带,面庞迅速爬上了滚烫的赤红,一路蔓延到他不停吞咽的脖颈,其上暴起的青筋也随之染红。

陆淮烬依次穿好了白衬衣、系好了领带、扣好的西服外套的每一个扣子,穿好了西装袜。

把温隐鹤勾得眼睛都直了,两张面颊红得像要爆炸一样,这才不急不缓地套上了西裤。

“宝贝,好看吗?”

陆淮烬将皮带穿好后,也不好好系,而是松松垮垮地走到温隐鹤面前,抓着温隐鹤的手,放着在自己的皮带上。

“最后一条皮带,你帮我扣。”

然而他紧接着迎来的,却是温隐鹤突然将他压制在床上的沉重的身体和令人窒息的炽热的吻。

好不容易穿好的一身衣服又被揉皱了。

十分钟后,陆淮烬不得不重新换了一套。

他看了一眼手机里发来的消息后,揉了揉温隐鹤的头发,吻在了他红彤彤的面颊上:

“司机还有五分钟就要到了,我该下去了。”

温隐鹤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个字。

不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只是像陆淮烬的小尾巴一样,牢牢地坠在他的屁股后面,明明不说话,却存在感满满,让人完全无法忽视。

陆淮烬隐约察觉到温隐鹤有点不对劲。

他永远将温隐鹤的精神状态放在第一位,其实现在已经不想走了。

但他实在好奇这个过于可爱的男人还能使出多少小花招,便假装一无所知地继续往楼下走去。

如果陆淮烬养过宠物,他便会知道,温隐鹤此时这番表现,简直就跟一只不舍得主人去上班的小狗一模一样。

但小狗不会说话,只能不停地用柔软的身体缠着主人的腿,用爪子拼命地往主人身上搭,想要阻止主人的离开。

温隐鹤会说话,但他脸皮薄,不好意思。

只能像一只不会说话的小狗一样,一声不吭地围着陆淮烬转来转去,不停地扑倒陆淮烬,试图用自己的唇、自己的脸、自己的身体去挽留。

于是,在陆淮烬坐在玄关换鞋时,一道高大的身影忽然默默地蹭过来,将他抵在玄关上,霸道地捏起他的下巴,再次蛮不讲理地吻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