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裴东亭,你找打?
长孙陵离开后, 书房内许久毫无声响。
裴越没再翻看文书,一人独自坐于案后,手臂屈在桌案撑住额, 似乎极为无奈地揉了揉,暗卫游七见他半晌未动, 送进来一壶茶, “家主,这案子还怎么查?”
裴越极为难得地反问一声,“你说这案子还怎么查?”
不好查, 也查不下去。
再查,真能牵连进一大堆朝官。
届时满朝文武,人人自危, 朝政乱套。
为了朝局平稳, 也不能再查下去。
“但是双枪莲花的去处还是要弄明白的。”
上不上报是一回事, 自己弄不弄楚是另外一回事。
总不能放任那么个人在京城搅弄风云,况且一旦他这边毫无进展,保不准皇帝将案子交给锦衣卫, 届时一上称,那可是千斤都打不住, 好歹将底细捏在自己手里, 回头皇帝问起来, 他也有的放矢, 做到进退自如。
“若我没猜错,双枪莲花定已落入莲花门之手。”
游七讶道,“何以见得?”
裴越接过他递来的茶,缓缓掀开茶盖,一阵氤氲窜上来, 模糊了他清俊的眉眼,
“以长孙陵和巢正群的手腕,拿不到奉天殿的双枪莲花,一定是莲花门的人进了京,坐在后方运筹帷幄,他们俩也不过是棋子而已,执棋人尚在暗处呢……”
游七问道,“那咱们要将他揪出来吗?”
“揪与不揪,不急着下定论,但好歹得知道他是谁?”裴越待茶凉了些,饮了一口,嫌今夜的茶烹得不太好,搁下了,“若你是莲花门的人,你进了京,会如何行事?”
“找帮手。”
“没错,李蔺昭是双枪莲花的传人,莲花门定与肃州军干系甚深,他们进京,一定寻肃州旧将帮忙,巢正群是其一,长孙陵也是其一,我可以断定,令牌由巢正群仿制,长孙陵在琼华岛一夜也为其奔波,所以,只需盯住他们二人,寻到他们交际重叠的那个人,便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裴越从未听说长孙陵与巢正群有往来,真正将他们二人牵上线的定是那个幕后人。
游七明白了,“那属下这就去安排人手,盯着他们俩。”
“记住,此消息不必与官署区互通。”
“属下明白。”
游七出去后,将书房的门掩好,可是这扇门很快又被推开。
裴越负手迈了出来,寒风四起,月色连天。
今夜十六,皓月当空。
已许久不见这般好月色了,明明朗朗倾泻一地。
远处的喧嚣依然在继续,可山石院这一带却静极了,像是被人世间遗落了,他倒是盼着被遗落,好远离世俗纷争,可惜有时,便是不遂人愿。
裴越绕出书房,打小门进入长春堂,沿着石径穿过一片小花园子便到了穿堂,廊庑下付嬷嬷带着几个小丫鬟不知在张罗什么,只听见她骂道,
“行了,小妮子们,都拿去分了吧,是少夫人好意,可都得记在心里了。”
“是是是……”
一个丫鬟眼尖发现了他,突然噤声朝这边跪下。
付嬷嬷会意这才扭头,见是他,高兴地迎过来,“家……
裴越平日不喜院子里嘈杂,非有资历的嬷嬷,其余丫鬟见着他都是往后院退的,一时间廊庑下就剩了他们主仆二人。
付嬷嬷迎着人往里去,见他似比白日换了一身,摸不准沐浴了不曾,便小声问道,
“家主,可要备水?”
裴越没接这话,而是问道,“夫人呢?”
付嬷嬷便知他洗过不再多问,“方才被沈家姑娘缠了一会儿,借口有事回了屋,如今正在里头歇着呢。”
因着是邻里,裴家也客气去帖,请肃州知府一家上门吃席,知府大人尚未回京,知府夫人念着前几日得了裴家照看,携礼登门拜访,沈燕期间便缠着明怡不放,吃席时当着荀氏的面喂了明怡几口酒,也把荀氏给醋上了,怎么一个两个地都打她儿媳妇的主意,走了一个谢茹韵,招来一个沈燕,都是酒蒙子。
幸在明怡调兵遣将,吩咐裴依杏等人招呼沈燕,自个儿借口待客便溜了回来。
裴越闻言摇了摇头,淡声道,“退下。”随后信手拨开珠帘,往东次间来,这一进去,便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顿时皱了眉,一眼没瞧见人在何处,裴越立在正中低喝一句,
“今日可不是吃酒的日子,你又偷偷喝酒?”
方才已从长孙陵处得知底细,眼下也不过是故意吓她一吓。
哪知这一声出,没吓着旁人,反而吓着自己了。
只见那房梁上忽然落下来了个人,一身白衫如雪,衣摆随着她徐徐下落恍若盛放的花瓣,满头青丝似墨,散漫地铺在半空,酒壶里最后一点酒被她倒空,她失望地将酒壶扔地上,脚尖一点,这才落地来。
裴越属实被惊了下,又被气了一瞬,眼看她醉醺醺的,担心摔着,下意识又抬手去接,明怡就这么半跌半撞进他怀里,借着那股力道,推着他,双双跌靠在墙角。
明怡身子半由他托着,脸往前倾,红艳艳的唇瓣覆满了酒泽欺到他跟前,目光熏熏然盯着他薄软的唇瓣。
裴越看她跌跌撞撞的模样,便知喝了不少,嫌弃地看了一眼房梁,“你怎么上去的?虽说常有人擦拭,可到底比不得下头,你这么一上去,定沾了一身灰……”
明怡闻言,小嘴一咧,反而一笑,“没灰,干净着呢。”
“老实交代怎么上去的?”
明怡施施然扭头,往屏风下的四方桌一指,“爬上去的。”
“你不知道吧……”她拽住他衣襟,指尖轻轻在他尖锐的喉结打转,明亮的眼神带着醉意,“我过去便常躲在树上饮酒,他们抓不到我……”
裴越忍受着由她指尖带来的燥意,半揽半推将人往浴室送,“先洗洗!”
“我洗过……明怡现在就想亲他,长臂往他脖颈处圈来,裴越却是熟练地将她给扒下来,扶着她肩把人在怀里掰转过去,往前推,
“定沾了灰。”
“那你也沾了!”
“是,所以我与你一道……
明怡捕捉到“一道”二字,心里突了一下,她后背有伤痕,不能被他瞧见,于是扭头直勾勾看着他,
“一个浴桶里洗?”
裴越顿住,他说的一道洗是二人同时沐浴,并非一个浴桶里洗,赤身裸体地搅在一处像什么话。
明怡见他没吭声,便哦了一声,“是我误会了……”
心里松了一口气。
浴室与寝室之间有一夹室,明怡推开裴越的手臂,进来取衣裳,裴越看了她背影一眼,只当她生了气,将挂在拔步床外的铃铛摇了摇,示意婆子送水,这才跟了进去。
夹室里面排列几个镶八宝的竖柜,左右各一排,放置着近来针线房给她做的新裳,一季二十套,穿都穿不过来,明怡不叫她们弄,非不肯,成亲没多久,这些衣柜都给塞满了,她不爱穿那些艳丽的裙衫,只喜素净一些的袍子长衫,这些搁在最角落的柜子里,夹室从不点灯,明怡瞧不清,将北面的纱帘给拉开,外面廊庑角透进来一线光芒,借着光亮,她寻到一件月白的长衫。
正要转身,一双长臂忽然伸过来,将她从后面拥住。
灼热的呼吸在她耳后翻涌,滋起层层叠叠的痒意,这抹痒意直通心底。
明怡手一松,衣裳重新跌在柜子里,默默感受着身后滚烫的热度。
“不是要洗么……”
其实两人都洗过,梁上丫鬟每日清晨均要擦上一轮,该也是没灰的,只是裴越心里作祟。
他轻轻将人在怀里转回来,低眸贴着她额心,
“今日爬梁,明日便上房揭瓦,为夫是不是得吩咐人将屋顶上的瓦也给擦洗一遍?这么大姑娘了还这般调皮,你幼时是不是很难管教?”
明怡哑声一笑,搂抱着他肩身回,
“我是孩子王。”
“难怪。”
“我爹打我,我便上房揭瓦。”
“难怪。”裴越又低低笑了一声,掌腹顺着腰身往下还真轻轻拍了她,“你确实该打!”
这一拍将那具修长的身子给拍僵住。
明怡脸腾得泛红,简直不敢置信,“裴东亭你……”
找打?
双拳捏着他衣襟慢慢揪紧。
裴越看出她双目里蓬勃的羞愤,笑道,“怎么,想动手?”腔调徐徐带着几分有恃无恐的意味。
他现已将她性子摸透,晓得她舍不得对他动手。
明怡被他给气笑,真动手是不能的,却也没法忍受他这样狎昵的举止,双手松开他,在他面前捏成两个小爪子,像极了无计可施的小兽,威胁道,“你小心我夹你哦。”
又是这一句?
裴越深深睨着她,唇角笑意不减,漫不经心贴近她唇瓣,骂了一句“笨姑娘”。
总是不经意间勾他。
明怡无语地噎住。
她能与“笨”字沾边?
到底谁笨?
她也骂了一句“笨夫君”。
裴越只当她学他作口舌之争,还跟着笑了一笑。
两人都没听懂对方的意思。
窗下搁着一半人高的矮柜,纱帘拉上,将人放上去,高度正正适宜,
明怡耳力灵敏,已听得婆子脚步声近在甬道外,该是在往浴室送水,夹室与浴室一墙之隔,难保不被听见,她看着贴过来的男人,低声道,“外头有人。”
裴越没管,紧紧将人箍在怀里,唇舌渡去她唇瓣轻轻研磨,很快又逡巡至耳后,两头都在磨她,明怡深吸一口气,双臂要挂不挂拢着他肩,垂乏无力,浑身直打哆嗦,脚尖绷成了弓,却咬着唇不敢放出一点声响。
脸埋在他怀里深吸气,避开他的温热,他偏不肯,强势地将人拉出来,吻至她雪白的脖子,战栗如电流般一阵又一阵窜过全身,渐而形成密密麻麻的雨帘将她整个人给淹住。
明怡一面忍受他施予的欢愉,一面时不时还得注意外头的动静,确认婆子们热水放好,脚步声鱼贯而出,方重重喘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