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你可以是每一个人「下」
晚上,三所学校全体成员不约而同的出现在了居酒屋。
从合训开始时的剑拔弩张到后来的逐渐熟悉,短短十几天好像已经过去了十几年那么长,少年们面面相觑,发现对着平日里那些讨嫌或者不讨嫌的脸,这会儿倒是一点难听的话都说不出。
刚开始大家都各自占据居酒屋的角落,各自喝自己的。
酒过三巡后,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大家开始满场子乱窜,每一个角落里都可能零散坐着红铁中学的人,在他身边勾肩搭背的,有前天刚吵架骂他们暴发户的帝都十二中,或者也能是宜城附高的某位正高呼“你们凭什么只输给我们四分”。
小吴老师一晚上不知道加了几多位乱七八糟人士的联系方式。
但他没有喝醉。
这一次他学了聪明搁酒里掺水,面对已经开始醉的傻孩子还学会了对方一杯他一口。
到了后半夜时,小吴老师接了个电话,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下拉开提拉门来到了走廊,寒风迎面吹来,冰雪气息吹走了他身上裹着的暖气。
站在屋檐下,黑发Beta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脖子,高领毛衣让他的这个动作做得不算猥琐——
面对空无一人的庭院,唇边溢吐出温热的白雾,他才低头,重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发送信息的倒不是什么熟人,他们甚至是前两天才加上的好友,根据理英的介绍是机场贵宾通道的地勤,今晚有夜班排班。
吴且用一千块的价格完成了这场酣畅淋漓的收买,视频中,那一对孤傲、矜贵的双生子刚刚完成安检,登上了停机坪属于他们的私人飞机——
视频中,寒风将他们的风衣吹的在身后翻滚如浪,风衣带翻飞间,率先登上阶梯的比及塔·维赛回了一次头,翠绿的瞳眸看向了身后某一处空地。
哪里空无一物。
他似透过空气在看什么,又好像只是看向虚无。
那张英俊的面容上毫无情绪,没有愤怒也没有遗憾,冰冷的一如既往。
吴且看着比及塔·维赛与莱茵·维赛进入私人飞机,机舱门在他们身后关闭……
那门被关上的一瞬,他整个人往后靠了靠,靠在身后的墙壁上,缓缓吐出一股气,放松下来。
——终于结束了。
吴且心想。
……
第二天一早,所有人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各自上各自学校的大巴车。
因为前一夜全体喝多,所以今早全体宿醉,在各家带队老师骂骂咧咧的声音中,少年们集体脸色惨白、步伐漂浮、眼底挂着浓重的黑眼圈。
王佳佳挂在高凡身上,发誓自己自己再也不喝酒了。
高凡让他别喊了,本来头就够疼。
吴且原本跟在他们身后想要上车,结果临上车又被人从后叫住,一回头发现身后站着的是双手插兜、面无表情的周凯,在他身旁,则是半张脸埋在冲锋衣中的江西路。
少年剩下露在外面的半张脸红的吓人。
江西路支支吾吾,周凯不耐烦的从后面踢了他一脚,然后说:“这个人有话和老师说……昨天像个跟踪狂一样跟着你从居酒屋出去,盯着你在走廊上玩了一会儿手机,又跟着你去了厕所——”
江西路:“啊啊啊啊!”
吴且:“……”
是有这么一回事。
昨夜,在用两只眼睛恭敬欢送维赛双生子后,他去了趟洗手间,在洗手间也确实遇见了江西路,但是这位当时可不像是有话要说——
迅速的脱裤子,迅速的放水,迅速的洗手以及迅速的离开。
从头到尾只是喊了声“小吴老师”。
吴且:“什么事?”
江西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同时因为力道太大把自己冲锋衣的拉链绳头直接拽了下来——在周凯无语的咂舌音中,他把手机递到了小吴老师的眼皮子底下。
江西路:“请老师和我加个联系方式!”
声音之洪亮,在吴且一脸懵逼的接过他的手机时,身后红铁中学大巴车车门内,传来另一道声音。
“叫那么大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喊‘请老师和我交往‘。”
赵恕顶着一张十分不耐烦的臭脸,探出半个身子——
“江西路,你他妈没忘记这是我未婚夫吧?”少年Alpha居高临下地望着车下热闹的一群人,“忘记了也没事,我现在再强调一遍。”
江西路原本一脸紧张的盯着吴且在自己的手机上输入微信号,此时猛的抬头,用几乎一模一样的复刻凶狠狗叫回去:“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龌龊!”
赵恕一挑眉,显然还想再骂几句。
此时一阵寒风吹来,吴且输入完自己的微信号,把手机还给江西路,同时回头看了赵恕一眼——
原本很有话说的人在这一眼下立刻露出被哽住的表情,然后气势不减地响亮冷笑一声,赵恕缩回了车内。
“……”
吴且的鼻子都被冻红了,他一秒都不想站在寒风里听这群幼稚鬼吵架,挂着营业微笑送走了江西路以后,他转身上车。
车上果然暖烘烘的。
虽然暖气中充满了宿醉的臭酒味。
赵恕站在后排和王佳佳他们讲话,他的包放在王佳佳身边,车上的人都入座了。
只有裴顷宇旁边,靠窗的位置还有个空缺。
司机跟着上车,高呼一声学生们系好安全带准备出发,吴且犹豫了下,看向此时坐在裴顷宇斜后方的段白芮——
这会儿段白芮正扒在Alpha的座椅靠背上,侧着头跟他说话,感觉到小吴老师投来的目光,他停顿了下,“啊”了声,站了起来。
段白芮:“小吴老师,我我我我和你换……”
“不用。”
少年Alpha平静的声音打断了Omega的紧张声线。
当吴且和段白芮双双看向他,裴同学那张英俊清冷的脸上有看不出任何端倪的无懈可击,他看着段白芮。
“去几个小时的路程,搞那么多事做什么?”
段白芮“哦”了声,脸上挂着不无掩饰的尴尬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后排的赵恕听见动静挤上来,看了眼座位安排果断加入混战,让裴顷宇去后排和王佳佳坐。
裴顷宇掀了掀眼皮子,回他:“不。我晕车。不坐后面。”
打小到大没听过这位发小还有晕车这个功能,赵恕发出一声荒谬的笑声,怒骂你晕车怎么干脆不昨晚半夜就出发用两条腿走下山?
裴顷宇回给他一个讽刺的假笑。
吴且头疼的扶着座椅靠背,问我还能不能坐下了。
最后是孙迷站出来制止了所有人的吱哇乱叫,他让大家都老实滚回自己的位置上去。
裴顷宇面无表情地往旁边让了让,给吴且让出了一条道。
于是吴且坐到了唯一的空位上,刚一坐下,立刻感觉到Alpha信息素若有似无的笼罩上来,那雪松气息在冬天其实并不是那么分辨,和外面的冰天雪地几乎融为一体。
他侧了侧身,脸朝着窗户的方向,开始闭目养神。
……
汽车开动,大概是一个半小时后,整辆车从刚开始的吵闹变得鸦雀无声。
宿醉的少年们嚷嚷着头痛然后睡死过去。
车子经过一个土坑颠簸了下,原本闭着眼的裴顷宇睁开眼。
在周遭宁静的环境中,他侧目看向身边的黑发年轻人,从车启动开始他就一直很安静,此时头往车窗一边偏靠着车窗,双眼半瞌。
没睡着,也没在看手机。
“小吴老师,是准备一直保持着现在的样子,这辈子也不和我说话了吗?”
少年压低了音量,嗓音比平日听上去低沉。
听见他的声音响起,吴且动了动,倒是没有被吓一跳,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看了过来。
他停顿了下,像是没有听见Alpha调侃似的提问,突然说:“你注意到这条路不是去机场的那条路吗?”
裴顷宇没说话。
——看来是注意到了。
知道这不是一场疯子策划的酣畅淋漓的集体绑架,吴且稍微放下心,抬手挠了挠有些僵硬的下巴,他问裴顷宇,知道一些什么,他们这是要去哪,学校给的假期就到明日截止。
一连串的发问,少年只是顶着同样的表情不变的望着他。
直到吴且安静下来,他才微微笑了笑。
“你去年才到江城,或许不知道,江城的上城区每年都会在赵家的船上举行一场成年礼宴。”
裴顷宇不紧不慢的回答。
“我们现在是去码头的路上,小吴老师。”
……
次日。
江城,红铁中学。
早晨,校园里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徐慈心拎着一袋沙琪玛边啃边往办公楼走,试图争取在早读前解决自己的早餐。
万万没想到,在距离办公楼还有大约一百来米时,她迎来了她平淡上班生涯中,比较有波澜的一日。
从办公楼前那棵据说有百年历史的榕树下,走出来两名十分高大、英俊的年轻外国男人——
一模一样的长相与完美身材,金色如太阳神的头发,完美如奥林匹克山脉走出的容貌……
他们身着休闲服,后颈贴着的隔离贴显示着他们显而易见的二次分化性别。
当他们从树荫下出现,仅迈出两步,举手投足间的体面与矜贵,无一不显露他们的身份不凡。
拥有伴侣且对伴侣毫无异议的徐老师“……”了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看一下又不犯法。
尽管徐慈心心知肚明,眼前的这对漂亮的不像是凡人的双生子,应当出现在马赛,在巴黎,在华尔街,在好莱坞……
而不是华国沿海城市的一座私立高中里。
脚下匆忙的步伐下意识停住,阳光下,徐慈心微微眯起眼,站在原地,有些警惕地看着其中一名漂亮Alpha走到自己的面前。
与另外一位不同,他似乎是身患某种残疾,一边翠绿的瞳眸被漆黑透亮的义眼代替……阳光下,那双眼折射着诡异却璀璨美丽的光芒。
他的中文讲得意外的好,没有一点奇怪的口音。
他自称“莱尔”,是吴且高中的挚友,还是同篮球队的队友。
只不过不幸的是,他们在吴且研究生毕业后便失去了与他的联系,狠心的Beta离开美国时没有通知他们任何一个人也没有留下只词片语,他们为此伤心不已。
现在,他们终于处理完了手头上的事,第一时间赶到华国来,千方百计才打听到了吴且的工作地,找上门来。
以上。
描述格式仿佛接下来就是“给你远在华国的朋友李华写一封信,四百字不计标点,文体不限”。
“我们是来实实在在的讨债的呢!”
拥有一双不同眸色的Alpha笑着道:“请问眼前这位美丽的Omega小姐是否认识吴且,能不能带我们到他的办公室去。”
眼前的Alpha笑意盈盈,优雅从容。
徐慈心说:“哦。”
徐慈心满脑子都是,我家理英会不会是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没有GET到小吴老师魅力的笨蛋Alpha……
真是好险。
她眨眨眼:“小吴老师前两天带队出去合训了哦,按照道理是今天回来,他的办公室在前面,你们可以到里面会客室坐着等,里面有免费提供的茶水——”
她话语未落。
突然余光瞥见,就在他们的身后,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缓缓驶入校园,蓝色的车牌上,车牌号十分熟悉。
“噢。”徐慈心指着身后的黑车,说,“说曹操曹操到,那是吴家的车,小吴老师应该是来了噢。”
她话语落下,就看见双生子中那始终一言不发、气质比较沉稳的那位微微眯起眼;
站在她面前的那个这像是嗅着兔子的猎犬,脸上的笑意一敛,立刻回过头去……
徐慈心心中“咯噔”一下,竟然是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拎着的包后退两步,Omega敏锐的洞察力告诉她空气中漂浮着的危险,一切显得哪里不太对劲,这两个人——
此时,迈巴赫已经开到不远处空地,车稳稳停下。
车门内传来“咔嚓”一声轻轻的解锁声,周遭的空气一下子变得紧绷又奇怪。
在这样的气氛中,徐慈心忽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沉木气息,就像是错觉,但那沉水木木质调又有别于一般的信息素,像是入侵了她的每一寸嗅觉……
车门被打开。
身形高大的成熟Alpha一身西装革履,脚下被擦得锃光瓦亮的皮鞋落地发出“哒”的一声轻响。
赵归璞弯腰从车后座落车,倚靠车边而立,抬手摘下脸上戴着的金丝眼镜,冲着不远处沉默的维赛双生子与看傻眼的徐慈心淡然一笑。
男人正如行舟渔业者最常祭拜信奉的神明,总是于滔天噬命的惊涛骇浪中,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