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云越聚越多，挤压侵碾，形成一条比一条粗的电龙。

楚澄往左挪了挪，雷云无比智能地跟随她而动，稳稳把她围在最中间，没有逃脱的可能。

这或许就是传闻中的炼气雷？

楚澄看着天上三指宽的紫色闪电，有些怀疑人生。

这能是刚入门的雷电？！

此时此刻，震惊的不只楚澄。

“这雷是不是太大了些？”有长老讷讷开口。

修炼一事循序渐进，万物轮回，炼气弟子尚未消耗灵气，按道理来说闪雷不过筷子粗细，劈一下考验毅力也就够了，哪里需要这么厚密的云层。

“这不对劲，”槐序嘴巴比他脸还白，那点因为赌约而起的私心，被眼前毁天灭地般的景象碾得粉碎，只剩下对宗门的忧惧：“宗主，必须立刻疏散外门弟子。”

柳半面沉如水，早已拿定主意。

“所有外门弟子带好个人重要物品，外门教授和内门弟子速去库房，转移重要物资，一炷香内所有人撤至云秀峰。”

云秀是明德宗的备用峰。

此令一出，气氛紧绷到极限。

槐序看着眨眼功夫长得更大的雷闪，悔恨爬上心头。

“所有长老，列阵护法！”

柳半霍然转身，视线从一群老伙计的身上扫过，直直定在槐序身上。

槐序面露尴尬，忍不住闪躲。

柳半声音冰冷：“此雷蹊跷，引劫者必是天骄，心有旁骛者，即刻出阵，协助弟子转移事宜。”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槐序身上，火辣辣的。

槐序深吸一口气，迎着柳半的目光，声音决绝：“宗主放心，我分得清轻重，不会用宗门的未来开玩笑。”

槐序性格骄矜自大但言出必行，他敢保证，柳半便不疑有他，厉声指挥：“布阵，今日便是和天道抢人！”

话音刚落，空中积蓄到极限的雷光骤然一亮。

一道女子手腕粗细的恐怖紫电撕裂长空，带着一击致命的暴戾朝着风暴中心的楚澄悍然劈落。

楚澄瞳孔紧缩。

果然电视剧里的飘逸潇洒都是假的！

生死关头，她本能地把江景辞给的丹药全部含在舌下。

一股脑甩掉身上所有的金属饰品和武器后，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身体下蹲的同时双脚踮起，脚尖着地，脚跟并拢形成回路——一个标准的防雷姿势。

也不知道科学的做法对这种明显不科学的雷击有没有效果。

“轰——”

第一道巨雷加身！楚澄只觉得颈椎瞬间麻痹，狂暴的电流随着骨骼筋脉在体内狂窜，带来千刀万剐般的剧痛。

奇怪的是，躯壳虽疼痛难忍，但她的大脑无比清晰，就连心脏跳动的频率都与刚才别无二致。

是她避雷的动作有了作用？还是修仙界的雷就是这么有边界感，知道哪里不能动？

第二道天雷接踵而至，剧痛依旧。

楚澄敏锐地感觉到这些紫色的电流带着无穷的力量撕扯她筋脉的同时，竟也诡异地将其拓宽。每每在筋脉即将被挤爆的临界点乖巧退却，带着刺痛聚集在她小腹。

“不对！”

护法的长老惊呼：“泄出的雷力在减弱！”

这完全违背常理！

按道理雷击的威力应一次比一次重，历劫者承受不住散出的威压也该逐渐变大，怎么会减少？

“轰隆！”这是第三道。

楚澄维持着蹲下的姿势，摒除一切杂念。

她像是一个精密的监测仪，把全部心神沉入体内，顺着雷电游走在身体各处。

她能察觉身体里一股冰冷幽蓝的力量蛰伏着，每当紫色的电流试图撕碎她的身体时，那蓝光就分出一缕，将雷击包裹吞噬。

她可以吸收这些雷电！

于是，接下来的三次雷击中她不再被动承受，而是调动本能，指挥着体内不明物质，在雷电侵入的颈椎处堵截。

“怎么回事？一丝雷力都没有了！”

长老们彻底傻了，眼前的景象闻所未闻。

天雷也像是被激怒，四面八方的白云被牵引而来，在挤压中产生无数条细小的电蛇，疯狂朝着云层中间那手臂粗细的雷电聚集。

雷云翻滚，天地变色。

“最后一击，生死，在此一瞬！”

柳半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握紧了拳头。

“轰隆！”

积蓄到极限的巨蟒带着狂怒，悍然劈落！

然而就在接触楚澄的瞬间，异变再生。

那毁天灭地的的巨蟒，像是掉入一张细密坚韧的网，被死死兜住。

狂暴的能量疯狂冲击、撕扯，却像被捕的鱼，挣脱不得。

楚澄能够感觉眼前的光线变亮。

但体内惨烈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新旧雷电汇合，在她体内疯狂叫嚣冲撞，像是有一个打蛋器疯狂扭打她的五脏六腑，疼得她冷汗淋漓。

她咬紧牙关，调动着体内的大网一寸寸弥合，硬是把那不服管教的巨蟒吞噬消化。

乌云散去，逐渐显出人影。

看清风暴中心的景象后，所有长老都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楚澄姿态怪异地蹲在地上，乌黑的长发根根倒竖，发丝间不停放出蓝紫相间的电流，噼啪作响。

她双眸紧闭，露在外面的皮肤呈现出一种非人的色彩。

而她周身数丈范围的大地金光阵阵，威压不散，众人丝毫不怀疑如果此刻伸手去碰，只怕会被炼为灰烬。

“继续护法，形成屏障！”柳半强压震撼，厉声下令。

所有长老调换队形，法力连接，撑起一个半透明的光罩，将楚澄连同那片死地封锁在内。

时间一刻刻流逝。云秀峰顶，江景辞看着不远处那个巨大的雷球，心绪翻腾如海。

以楚澄的本事，在人间未必不能避开追杀，自己引她入道，究竟是福是祸？

直到朝阳染红山巅，那耀眼的蓝紫色光芒才如同耗尽了所有的能量，不甘地闪烁几下，缓缓熄灭。

长老们小心撤去屏障，却也不敢贸然上前。

一直到楚澄倒竖的头发一缕缕耷拉下来，柔顺地披在肩头，柳半才示意精通医术的暮霭去看。

“她……”暮霭表情错愕，看着柳半说：“她脉象紊乱，我把不出来，”

眼看众人脸色剧变，她连忙补充：“不过她心跳沉稳，呼吸平缓，应该没有性命之危。”

柳半长叹一声，指尖翠绿的灵力蔓延成无数枝条，编织成一张柔嫩舒适的吊床，轻柔托起楚澄蜷缩的身体。

在众人离开地面的刹那，崩裂声四起。

低头去看，原本广阔的大地迅速皲裂。裂纹如蛛丝般蔓延扩散，眨眼间将广袤的大地撕裂成一个个拳头大小的碎石块。很快碎石如冰雪迅速消融，化成灰烬，随风飘散。

柳半缓缓收回目光，扫过一张张惊魂未定的脸，声音低沉而肃杀。

“非我不信诸位，实乃此情此景，闻所未闻，此生初见。此等异事若是传出去，不知对我明德是福是祸。”

她咬破手指，以血为墨，凌空书写，一个个闪着金光的字悬浮天际，散发着浓浓的的规则约束。

“请诸位签下这份因果契，今日之事终于此地，外泄者道心毁坏，湮灭成烟，再不入轮回。”

血淋淋的契约高悬，长老们面面相觑，无人敢动。

“哼！”一声冷哼打破沉寂，竟是槐序第一个签名。

他环视众人，表情狂热而不解：“此等天骄，得之我幸，合该举族培养，尔等还在犹豫什么？”

……

一阵无言，其他长老被他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哭笑不得，空气中杀伐的氛围也逐渐淡去。

终究是对宗门未来的期待压过犹豫，长老们一个接着一个签下因果契。

怕楚澄醒来之后有什么异样，柳半把人安置在了较远的凝心堂。由暮霭亲自坐镇，带着数位医修弟子日日把脉照料。

楚澄的意识在混沌中沉浮。

耳边是嗡嗡不断的低语，男男女女都围在她的耳边，絮絮叨叨地说些她听不懂的东西。

她像是置身菜市场，被吵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头疼欲裂。

“闭嘴。”沙哑烦躁的女声突兀打断室内的讨论。

“你怎么说话呢？”一个年轻的医修下意思皱眉反驳，话没说完就被暮霭抬手制止。

所有人瞬间闭嘴，目光齐刷刷聚焦到床上。

“师妹，你醒了！”江景辞反应最快，第一个扑到楚澄的床边，修长的手指不由分说地搭上楚澄的手腕。

“脉象……”江景辞愣愣地看向其他人：“正常了！”

所有人一听这话就双眼放光地扑了过来，排着队把脉。

“……”楚澄无话可说，她已经麻了。

她浑身骨头像是被拆解之后重装，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逃跑。

看着眼前一张张写满“学术研究”的热情笑脸，她彻底放弃挣扎，干脆摆烂，任他们随意参观。

等所有人商量完毕，由江景辞作为医生代表汇报她的情况。

“小师妹，你如今是灵力不足，所以会有全身酸软，头疼目眩的症状，这是暂时的。”

“从明日开始，我们会按时提供补灵丹，等你学会引气入体，运转周天。灵力滋养丹田，不适很快就好了！”

“谢谢各位师兄师姐，那我这几日的外门任务……”楚澄声音沙哑。

炼气期的弟子仍属外门，每日有规定的杂役任务。

“你身体情况特殊，境界未明，暂不安排。”江景辞顿了顿，特意压低了嗓音：“你安心修养，过两日宗主来看你。”

最后宗主二字，他咬得格外清晰，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