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
金三角的夜晚,死寂得像一座巨大的坟茔。妖冶的罂粟被月光滋养得娇魅,花梗随风摇曳,投下斑驳诡谲的影子,宛如一条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在黑暗中无声地散发着致命甜香。
“贱人!藏得可真够深的!” 狞恶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一种扭曲的兴奋,“要不是那几个软骨头扛不住刑开了口,老子到死都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楚队长,居然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埋伏了这么久!”
下巴被一只粗粝的手狠狠捏住,剧痛迫使楚澄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往日里堆满谄媚笑容的脸。这张脸此刻因极度兴奋而扭曲膨胀,污浊的眼睛里闪烁着狂喜的光芒。
这群活在她阴影之下的蛀虫终于跳出束缚,迫不及待地露出利齿。
楚澄撇开头,甩开下颌上的钳制。
多日的拷打,在她身上留下了纵横交错的伤痕与污血,却未能折损她脊梁半分挺直。
“呸!”她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一双眼被眼底的肃杀之气勾勒出不屈战意,“有本事,就给老子个痛快!”
领头人被激怒,扯开她手上的镣铐,揪住她的头发拖行:“你还敢嘴硬,老子看你能硬到几时!”
头皮传来撕裂般的痛楚,楚澄却借着拖拽的力道踉跄起身。
就在身体站稳的刹那,她如同蛰伏的猎豹骤然发动!被缚的双手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上翻折,精准地扣住头顶那只手腕,狠厉一掰!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领头人凄惨的嚎叫声还没落下,楚澄已如鬼魅般贴身而上!左手探囊取物般灵巧地摸出他腰间的匕首,寒光一闪,没有丝毫犹豫,干脆利落地洞穿了他的脖颈!
“呃……”领头人的嚎叫戛然而止,眼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
这么多天的拷打,她竟然还能有如此反应力?
楚澄嘴角勾起一个讥诮的弧度,随手将尸体丢开,再抬起的手上,赫然多了一枚刚从领头人兜里摸出的高爆手雷。
她剧烈地喘息着,浑身浴血,拇指毫不犹豫地弹开了安全环扣。
“我不怕死,但你们一个也别想逃!”
巨大的轰鸣声吞噬了一切,灼热气浪裹挟着毁灭的力量席卷而来。楚澄身子一轻,缓缓闭眼,心中再无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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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睁眼,已经换了个世界。
汹涌的潮水冰冷刺骨,猛烈拍打着小腿肚。
剧烈的头痛如同钢针,拼命钻凿太阳穴,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汹涌灌入,几乎要将她的大脑撑爆。楚澄猛地晃了晃头,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强行整合着原主繁杂而悲苦的记忆。
这具身体的原主与她同名,是个渔家孤女,几天前和村里其他人一起被选为龙王祭的祭品。
他们被强行灌下一碗浑浊的汤药,捆住手脚,像货物一样被扔在这片孤零零的礁石上,等待涨潮的海水将他们带走,献给龙王。
楚澄顾不得细想其他,只抓住眼下最关键的一点——
已经开始涨潮了,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海浪越发汹涌,打在身上如鞭抽斧凿,冰冷刺骨。最多十分钟海水就会把所有人淹没。
楚澄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周围。礁石上,其他祭品大多神情麻木,眼神空洞,仿佛已经接受了命运。唯有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正背对着人群,竭力磨蹭着绑在身后的绳索,动作间透着不甘的挣扎。
她的手脚被困住,只能匍匐着挪过去:“背过身去。”
白衣男子闻声回头,见她瘦瘦小小,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眼中闪过失望,并未理会,继续徒劳地磨着绳子。
“别动,我能解开。”楚澄没时间废话,直接用肩膀把他拱开一些,被海水泡得发白起皱的手指已经摸索到他背后的绳结。
绳结系得极其刁钻,死疙瘩一个套一个,杂乱又牢固。但深入骨髓的本能驱动着这具陌生的躯体,从入伍起一刻都没懈怠地训练在此刻发挥作用。
海水迅速上涌,很快漫过胸口。每一个浪头打来,都带着咸腥的海水猛地灌入口鼻,引起一片窒息般的咳嗽和绝望的呜咽。
人群开始骚动,楚澄屏住呼吸,指尖在冰冷的海水和粗糙的绳结间飞速动作,手腕早已被磨破,伤口泡在海水里,宛如千万根钢针同时扎刺。
“快点,要来不及了。”白衣男声音发颤地催促。
最后一个绳结在楚澄指尖崩开,她几乎同时一脚踹在男人腰侧,厉声道:“快帮忙!”
白衣男如梦初醒,激动得几乎哭出来,颤抖着双手扑过来替楚澄解前面的绳结。
他的动作因为恐惧而有些笨拙,但双手获得自由后,效率快了许多。然而,幅度过大的动作很快引起了其他祭品的注意。
“不行,不能跑,龙王会降罪的!”一个面如死灰的男人突然爆发出狂热的愤怒,踉跄着撞开白衣男。
像是被拧动发条的木偶,所有等死的人瞬间活了过来,神情狂热而扭曲,嘶哑地吼叫着,如同潮水般围拢过来:“不能跑!不能跑!要献给龙王!”
手臂灵活的白衣男是他们的重点关照对象,被几个状若疯癫的男人联手扑倒,死死按进海水里。
楚澄这里也围上来三个健壮的妇人,她费力地用被捆住的双脚把人蹬开,借着惯性后仰的力道将左手小臂抵上礁石,再顺势一拧——
“咔嚓”一声,左臂脱臼,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黑,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但右手也因此终于争取到了极其宝贵的有限活动空间!
海水已经没过头顶。
楚澄猛地向上窜了一下,贪婪地吸足最后一口气,旋即沉入水下。
腥咸的海水躁动着冲击身体。
黑暗中,她闭着眼睛,右手手腕在巨大的水压和脱臼的左臂剧痛干扰下,依旧凭借着非人的意志力,有条不紊地活动着。
翻折、旋转,灵活的手指带着不屈的求生欲挣扎。
终于——
解开了!
楚澄破水而出,肺部火烧火燎,大口大口地贪婪吸入带着海腥味的空气。
新鲜氧气稍稍安抚住即将爆炸的胸膛。她咬紧牙关,摸索到左肩脱臼处,左右试探两下,找准位置,猛地一推一送!
“咔哒!”脱臼的手臂被强行复位,疼痛让她眼前发黑,淋漓的冷汗悄无声息地汇入大海。
海浪越来越大,像是暴怒的雄狮试图将她拍死。
不能再耽搁了!
楚澄一头扎进海里,用右手破浪,左手辅助,腰腹核心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宛如一尾矫健的鱼,在海浪中艰难穿行。
每一寸肌肉都在发出酸涩痛苦的呻吟,诱惑她停下休息片刻。
越是这样,她的动作越是迅疾凶猛,压榨着这具身体最后的潜能。
直到一个巨大的浪头劈头盖脸砸下,随即一滩烂泥似的重物被海浪猛地推到她身上。
“救…救命,我不会浮水。”
白衣男认出楚澄,手脚并用地把人缠住。
濒死之人是没有理智的。
楚澄眼神一冷,毫不留情一个手刀精准劈在他颈侧。白衣男子身体一僵,瞬间脱力昏死过去。
楚澄深吸一口气,单手拽住他的衣领,像是拖着一个沉重的沙包,在狂暴的海浪里搏命前行。
这具身体很瘦弱,浑身的肌肉都爆发出酸胀的抗议声。
刚刚的爆发已经用光了她所有力气。
理智告诉她,此刻带着一个累赘求生,无异于自杀。但她牙关紧咬,抓着衣领的手指如同铁钳,一刻也未放松。
就这么拼着最后一口气,踉踉跄跄地把人拉回海滩。
白男人面色灰白,眼看已经是濒死之际。
楚澄喘着粗气将人放平,飞快抬起他的下颌,双手合扣在他胸前有节奏地按压。
湿淋淋的水顺着她的身体流了一地,酸胀的肌肉在抽搐,她没有理会,抢救的动作标准得像是教学视频。
“咳咳……呕——”
白衣男子撕心裂肺地咳嗽,呕出一滩海水后,侧躺着如老牛一般喘气。
救过来了……
楚澄松了口气,孱弱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仰面瘫倒在冰凉的沙滩上,胸膛剧烈地起伏,贪婪地呼吸着咸腥的空气。
她睁大眼睛,眼前一阵晕眩。
碧蓝的苍穹似绸缎,扭曲着把满天星河包裹进去,意识不受控制随着星辰扭转下坠,在昏迷前脑子飞快闪过一个念头——
这具身体太废了,以后要多练。
意识再度回笼,是因为察觉到有人正在搬动她的左臂。
她瞬间警醒,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
未被固定的右手如电般反手扣住对方手腕,同时腰腿发力猛地蹬地起身,利用体重和巧劲,瞬间将身后之人狠狠反制,压倒在沙滩上!
“姑娘莫急,我是在为你包扎。”一个清朗的男神痛呼着说。
楚澄冷眼扫过,沙滩上散落着几株活血化瘀的药草和打磨平整的木棍。
她戒备减半,手下力道放松,但仍未完全松开。
“你的左臂需要包扎固定,好好休养,不然会留下病根。”
白衣男动作麻利的碾碎药草,小心敷上楚澄的左臂。
清凉的药汁渗入,胀痛缓解。
楚澄咬紧牙关没有出声,一直到手臂被木棍妥善固定住包扎整齐才松口,嗓音沙哑道:“多谢。”
“该说多谢的是我。”白衣男子摇摇头,神色郑重。
他取出几枚新鲜的野果,见楚澄没有立刻接过,便也不勉强,又将一枚触手温润的玉佩、一个小巧的白瓷瓶,与野果一同放在楚澄身边干净的石头上。
“在下江景辞,乃明德宗宗主柳半内门大弟子。”
他拱手一拜:“昨夜绝境,多谢姑娘舍命相救之恩!我在人间行事多受桎梏,身无他物,唯有此玉佩可作信物,瓷瓶中有一颗回春丹关键时刻可保性命无忧。”
他顿了顿,语气深沉:“姑娘心志坚定,身手不凡,绝非池中之物。然而身带噬心蛊者,活着一日就会被追杀一日。官府名录上姑娘已是祭品亡魂,此间恐非久留之地,不如拿着玉佩去蓬莱山找找机缘。”
言尽于此,江景辞再次拱手,身影很快消失在晨雾与海岸线之间。
江景辞走后楚澄思索良久,就像他所说,在这个世界,被选定的祭品身带蛊虫,与其在人间被日日追杀不得安宁,不如拿着玉佩去蓬莱山找找机缘。
日光热烈将海水软化,美好得像是一场梦。
楚澄起身,迎着烈日往前走。
既然人间已无容身之处,
那便,
去修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