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定不辱命 老圭的口头禅就是江……
老圭的口头禅就是江湖险恶。以前于行自觉学了一身本事, 小看了江湖,总是不耐他的唠叨。
如今发现学了一身本事又如何,没真正经历过江湖的洗礼, 一入江湖就翻船了~
许是吃的蒙汗药不多, 迷蒙间,于行听到有人说话,那声音极为陌生。
“老大,您看咱本想吊条大鱼,没想这吃食竟引来了个乌七八糟的小乞丐!”
“就是,真是晦气, 闻着身上都馊了~”另一个也附和道。这也不怪于行不爱干净,先是在柱子里待了那么久, 又为爬下山出了一身的汗, 身上自然跟腌渍了一样,远远一闻就闻到一股丐帮长老那味儿。
那被叫老大的人倒是没有应和两人, 在沉默了片刻后, 发出了一声瘆人的□□,“你们别看他浑身脏兮兮的,好好打量打量这男娃长的好样貌, 未必比那女娃赚的少, 咱们只需要找对了买家, 一样能卖得高价,赚他个盆满钵满啊!”
“可卖给谁啊?”
“你不记得了?上个月奉喜不是说延平伯想要个唇红齿白的小倌儿吗?最好是那种没调教过的, 耍得才尽兴!这个年岁刚刚好, 样貌也出挑,好好打扮一番,若是卖到那处至少也能得几百两银钱了。”
于行听到这里晦气的不行, 还以为是被忠亲王的人给逮住了,合着不是一伙人。他进的哪里是寺庙啊,分明就是一处拐子窝。
他也悔的不行,他自己吧,有个毛病,是个颜狗,每次易容对自己下手都不够狠,每次都手下留情不给自己往丑了化,这次好了,要被人家卖去当小倌儿了,他真是悔不当初。
还有那延平伯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于行记起来了,皇祖母让他背过京城世家家族的关系图谱。他记得里面就有那延平伯,皇祖母点评此人品行不良,好色成性,妻妾成群。只是未料他还有这等怪癖。
只是算算年龄他都已经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了,孙子外孙估计都绕膝了。真是个老不羞。
这时候一个声音满是谄媚的阿谀奉承道,“还是老大您慧眼识珠,我们跟着您才能喝上口肉汤。那这小子就不做掉了,我赶紧派人拉去京城,别让人家延平伯等着急了嘿嘿~”
于行听到这里,心里又由悔恨转而庆幸,得亏没画丑,不然自己小命就不保了。
那被尊称老大的人回道,“孺子可教也,趁着延平伯如今还在兴头上,一准儿能卖个好价钱。到时候跟奉喜说这次事成之后给他提两成银子。”
那手下听后呐呐的道,“两成?会不会太多?咱们累死累活的,又是寻摸又是运送的,他只是动动嘴皮子就能白得两成银子?”
“刚夸了你怎么又蠢上了,真是不禁夸!若是没有奉喜,你能打听到贵人们的喜好还是能把咱手里的货送到贵人面前?有了奉喜咱们的货不仅好出手,还能翻几倍的价钱,这个账你怎么不会算呢?
只是给他两成而已,咱维系好这个关系,以后才有源源不断的银子!”
语罢,手下们似是恍然大悟,齐齐一顿彩虹屁,直拍得那老大通身舒泰,朗笑连连。
至于于行,这些人只是绑了他的双手,并没有好好搜他的身。这样子还用着搜了?这么个小乞丐,穿着破烂不堪,身上哪里会有银钱。况且此时浑身都是臭汗,谁想沾他的衣裳。
等蒙汗药劲儿彻底过去时,于行发现自己已经在去往都城的马车上了。这个马车应该经过特殊改造过,他被塞到一处隐蔽的狭小空间里蜷缩着。
他此时已经清醒了,捆住他的绳索他其实是能解开的,但是既然马车也是去都城的方向,他何不将计就计,由着他们送去都城。他若是一个人去都城,不提路上忠亲王设置的重重阻碍,就是都城城门的关卡他要进去也非易事,因为他没有身份文牒。
而这种专做皮肉生意的,进出都城都有专门的门路,岂不是比他自己方便许多,还一分银钱也不用花。想通了这点,于行决定待在车上。
只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驾车的车夫应该是前世野猪托生的,不仅一路上横冲直撞,车轮子都要跑成风火轮了。这可害苦了马车里的于行了,他在车厢里头被撞得眩晕,外加颠簸,吐了不少黄水。
只是谁会管他的死活,他在这群人眼里不过是个物件而已,谁会关心物件舒不舒服。
虽然身上极度不舒服,但是车夫赶路的速度也着实够快,才不过三四日他们已经到了皇城根儿下。
于行在车厢的夹板内听着外面人声鼎沸,都城还跟他离开前一样热闹。只是如今这份热闹已不属于他。他刚刚经历亲人接连去世,耳目所至皆不能让他开怀。
马车慢慢停了下来,似是到了城门口,只听马夫跟一个城门小吏熟稔的攀谈起来。
“李大哥,赶巧了不是,今儿一大早您就上值了?”
那被尊称李大哥的,声音中略带疲乏笑道,“不是一大早,昨儿晚上就在这守了一宿了。”
“您这样辛劳,守着咱都城的安全,俺们都仰仗您呢!”
那城门吏搜马车的功夫,马夫凑近小声说道,“俺还跟之前一样得进城拉人,马车里还带着些外地特色的糕点,味道特别好,俺们老大让俺晚点就送些到您府上,让您尝个新鲜。”
那城门吏了然,糕点嘛,必然是“贵重”的糕点,他应付公事一样搜查完,即刻给他放行。
跟于行想的一样,城门上果然有他们的人。对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很轻易就进了城。
都城内车水马龙,车夫没有了发挥的空间,速度上慢了下来。于行试着将绑在自己手臂上的捆绳解开,又从自己的小布兜里拿出一根锥形的工具,在马车行驶到一处人声鼎沸处时,他用力将挡在自己面前的门板撬开,周遭嘈杂的声音刚好盖过了门板撬动的声音。
他赶紧活动活动蜷麻的四肢,趁着车夫一个不留神从左侧的车厢窗户跳了下去。
在触及地面的一瞬,他立刻撒丫子朝马车行进的反方向跑起来,许是跳的急了,他的腿抻了一下,跑起来一瘸一拐的。憋着一口气连跑了二里路才停下来。
见后面无人追来这才放下心来,靠在街角的一处墙边大口的喘息。待喘匀了,他闻到空气中飘来饭馆里饭菜的香味。那味钻到鼻子里就勾得他肚子咕咕直叫。旁边的包子铺的伙计也正在铺子口掀开蒸笼,露出里面白嫩嫩的小笼包来。他闻着那包子像是三鲜味道的,在家时他娘就常常给他调这种馅料。他深吸了一口气,这馅儿调的可比他娘亲差远了。他娘亲蒸出来的比这个更鲜香~
想着想着,他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相公,三女婿总让咱等等,他在查着,再过几天许就有消息了,你说咱这都来都城一个月了,怎么连行儿一点音讯都打探不着啊!”
“哎,别瞎想了,等消息就是了,你针线也买上了,咱去饭馆吃点饭吧!”林氏这趟出门就是为买些针线,闺女天天忙的不着家,家里的东西该缝缝补补的也没那功夫捯饬。
她如今在这正好有功夫啊,想着帮忙缝补缝补,可是一问家里的线早就用完了,忙得没时间买新的,她就让相公陪着去针线铺子买上一些。正好赶上饭点了,女儿女婿中午都不回来,岳知语才提议去下馆子。
“下什么馆子,花那钱干嘛?这里的饭菜这么贵,咱能省就省些,京城居,大不易。咱还是多留些银子给于行是正经。我看那边包子铺的包子就不错,咱买上一笼就能对付一顿。”
岳知语被林氏整无奈了,心说你儿子不缺你这仨瓜俩枣,可又不能跟她掰扯明白,只能由着她去买包子了。
顺着那话音,于行看过去,那分明就是他日思夜想的爹娘啊!他揉揉眼睛似是不敢相信,只一眼不错的看着对方。
岳知语两口子买了包子刚要往回走,就见街角上站着一个小乞丐。他衣服脏的已经看不出颜色了,头发跟一窝草一样顶在脑袋上,脸上也脏兮兮的,看不太出容貌,唯独那双眼睛颇为濡目的看着他们。
看着那赤城的眼神,林氏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她不知为何从那少年的身上看到了于行的影子,于行今年也应该有这么高了吧!
看那少年一副凄惨的摸样,两口子不免心里发酸。林氏从买的包子里抓出了几个,用纸一包就递给那少年。
“小郎,饿了吧,来~拿着~”林氏不由分说就递到那少年手里。那少年开始要张嘴叫人,在听到林氏的话后又顿在那儿,只愣愣的看向林氏,眼中似有水光。
岳知语自认硬心肠,不知为何也见不得少年可怜兮兮的样子,于是从怀里摸了一角银子放在少年另一只手里,“拿着,谁都有难的时候,去找个澡堂洗干净,买身衣裳寻个茶馆,在堂子里跑跑腿也能挣口饭吃,以后会好的。”
两口子就是普通的老百姓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不能普度众生。他们有着最朴素的愿望,就是希望他们帮助这个少年,换得一丝善报,让他们的于行在困难的时候也有人能拉一把手。
待看那到爹娘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中,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包子,两行清泪落下。他刚刚以为爹娘将他认出来了,刚要叫娘就被他娘一声小郎叫得清醒过来。刚刚太过激动,他都忘了自己易容了,爹娘认不出他来。
他的话堵在喉咙里发不出来,要说什么呢?他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跟爹娘相认。如今他的境况十分凶险,若是相认,他也会让爹娘卷进这场权力的绞杀中。他不能害死爹娘,他不能再失去亲人了。所以他忍着,忍着,直到对方走远。包子是什么滋味呢,含在口里不知为何齁咸,一定是伙计调馅的时候洒重盐了~
待将包子吃完,他去了一家成衣小店。那店主开门做生意,什么人没见过,倒没有因为他的寒酸样就拿大扫帚将他赶出去。他可是知道那些在街边干乞丐的可不一定是真的乞丐,许就是一份谋生的手段,装完乞丐赚了银钱再打扮回去。
那店主料想这少年就是这一类人。尤其在看到少年选中了一套衣衫后,也不还价,给钱的爽快样儿,愈发印证了他的猜测。他笑意盈盈的接过钱一边目送客人离开,一边道,“客官~您慢走,有需要的再来光顾小店儿啊~”
于行买到衣服就去了一处街边的客栈彻底泡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衫,又将自己的脸面重新画了画。底色调的略黑了一点儿,也是下了狠心将自己画的比平日丑了许多,他心里有了阴影了,就怕有人再拿他当小白脸儿。
待收拾停当,他慢慢等着夜色的到来。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他要去见一个人,一个皇祖父极为信赖的人,希望这回皇祖父没有看错人。
终于夜幕低垂,夜色如同墨汁一般,将世间万物染成了浓浓的黑色。天空中零星几点星光,并没有将夜色点亮。他就是在此时推门出去,将自己掩映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
西二胡同的一处普通的民宅门口,一声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胡同里的宁静。
“谁啊?”门房听到敲门声,看着外头的天色,现在是亥时了,这个时间即便是都城,也都家家关灯落锁了,这个时间有人敲门由不得他不警觉。
只听一声清脆的少年声音响起,“是我,我找你们章指挥使章大人。”
这处宅子是大人一处隐秘的据点,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对方还是个少年,他到底是何身份?要不要给他开门呢?
那门房有点摸不着头脑,可对方指名道姓分明就是认识大人的。拿不定主意,索性问一声大人吧。
见大人书房的灯还亮着,他也不迟疑,直接敲了书房的门,跟大人汇报,让大人自己定夺。
章君屹此时刚收到密信,他被密信里的内容震惊的不能自已,震惊到他对这封密信的真伪产生了怀疑,目光有一瞬间的游离。
听得下人的汇报也猜不出来来人是谁。既然对方知道这处位置他倒要看看对方是何身份。
于是他让下人将人迎进前厅,他将书桌上刚收到的密信藏好,这才赶往前厅。
一进前厅他就看到了一个少年的背影,看着有点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正琢磨间就见那少年回身了。
是一张黑脸少年的模样,无端让他想到岳展。
他确定他没见过对方,谁知对方一看到他就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颇为熟稔的道,“章指挥使,孤可算寻到你了~”
这声音~这不是太孙的声音吗?平日刀山里来火海里去都面不改色的人,此时面上也难掩惊讶。尤其在听到对方自称“孤”时,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测。
“您~您是太孙殿下?”章君屹惊疑不定的问道。
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后,他又追问道,“那你的面容怎么~~”
“易容术~孤的恩师教授给孤的,这是孤的底牌,你懂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示人~”
章君屹面上了然。太孙在民间多年,遇到机遇会一二本事也正常。
他与太孙日常多有接触,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些细微的表情,这个是伪装不了的,他干锦衣卫这个行当,自然见微见著,所以立时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只是如何就到了将底牌示人的地步,他联想起刚刚收到的密信,面色凝重的问道,“敢问太孙,行宫是否出事了?”
只见悲伤弥漫了少年的双眼,他点点头“是出事了,皇祖父被忠亲王毒杀,他不止杀了皇祖父,还杀了三皇叔跟五皇叔,孤也是好不容易逃出来的。”
听着太孙亲口说完,他才相信那密信竟然是真的。
忠亲王啊~当初在那黑衣人身上找到的琥珀珠子就隐隐指向他。他向皇上汇报后,皇上一番探查最后将他的嫌疑排除了。如今看来当初排除的有些草率了。
只听太孙恨声道,“可恨那忠亲王要对外宣称皇祖父是遭天罚而死,两位皇叔为夺皇位,先杀了孤,后自相残杀而死。”
“那禁卫军统领齐煜呢?他护驾不力吗?”不提此人还好,一提他太孙就激动起来,“护驾不力?哼,就是他率领禁军将偏殿围起来抓的三皇叔。三皇叔为救孤而死。”
“怎会?怎会?不该啊!”他怎么也不相信齐煜会叛变,他可是出身齐家,又备受陛下器重,如何会做出这等欺世盗名之事?他与齐煜虽分管不同,但共同效忠皇上。对此人还是有一些了解的,是个有原则有底线的人,不像能做出这种事来的。
“事实胜于雄辩,孤亲耳听到他自己承认的,还能有假?
忠亲王被三皇叔刺伤了,无法立刻启程,所以孤才能比他提前一步回京。
孤来此处是皇祖父出事前让孤以后若是遇到非常之事无人相信可来此处寻章指挥使。”章君屹听到皇上驾崩的消息,君臣一场本就不好受,又听到皇上托孤的话,眼角有些微红。
他知道如今不是伤悲的时候,待压下心中那股伤感,就见太孙从怀里掏出一枚虎符,章君屹眼睛微瞪,皇上~皇上竟将这个早早给了太孙?这是何等的期许!
只见太孙将虎符郑重的递到他面前,“章指挥使,这虎符能调动城外五十里京郊大营的五万精兵。孤派你即刻前去调兵,最好能赶在忠亲王回都城前将其拦在城外!”
章君屹双手恭敬接过那代表至高军权的虎符,里面承载了沉甸甸的信任,“定不辱命!”
那声音是对殿下说的,亦是对先皇的许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