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偶遇太孙 从厅堂到大门的距离并不……

从厅堂到大门的距离并不远, 他又手长腿长的,跑了十息就到了。可待离着大门还有几步远,他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不会真的是他叔来了吧?莫不是他家的仇人设的圈套?他脑补了许多猜测, 正在天人交战时,背手立于门外等着的人似是听到脚步声,回过身来望向那声音的来处。

那人的身影在阴影中, 沈朗看不太真切,看到他来,只听那人浅笑着温声念道, “平安,你来了~”

听到这声音的一瞬家,沈朗激动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叔~”多余的话哽咽在喉间。

平安是沈朗的小名,当年家里给他起的这个名字, 就是希望他一生平安喜乐。也真应了这个名字, 当年那场浩劫, 竟叫他这个小婴儿活了下来。

说起来从小到大, 他们叔侄每回见面都不容易。但是回回见面, 耳边都是他叔的谆谆教导。幼时他听信谣言以为他叔抛弃他了,把他丢给他奶娘一走了之了。

所以七岁头回见面,他说他是他亲叔, 他直接拿起地上的石子就掷了过去, 他叔也没躲, 那石子直接将他叔的头打得流血。

他看着他额头流下的血,呆愣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七岁的小童从来没打过人,以前都是人家欺负他, 头回子打人就把他叔的头给打破了。

也是理亏,他才会静下来,安静如鸡的听着他叔将这些年的经历娓娓道来。那时他还不知道他叔为报仇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正在经历着怎样的卧薪尝胆。

后来待他晓事了,他才懂了他叔从一个金尊玉贵的公子哥到对人点头哈腰的太监,这中间吃下了多少屈辱。但每回见面,他只字不提他的心酸,等到他十五岁那年他们见面,他叔只是轻描淡写的说,

“平安,咱家的仇报了。”简单的一句话,有的人填进去一生。而且随着他年岁越长,越懂得了他叔的不易。

所以即便他们见面的次数少,却一点儿也不妨碍他们叔侄之间深厚的感情。

如今见了真是他叔来了,他忙快步上前给他拿包袱。

一边往里走,他一边道,“叔,我日夜盼着你来,可你之前总推说小心为上。如今~如今咱是不是没有仇家了?”

沈望秋听罢,云淡风轻的说,“仇家这东西岂是能杀干净的,只要一日沾染权利角逐,就一日不得安宁。不过如今我的境况比之上次见面好了不少,皇后重拾权柄,我自然水涨船高。不用像以前一样担心被起子小人害了去。”

见旁边无人,他又小声在他身边耳语道,“我奉皇后秘旨来此办差,不过明面上我是来探望你的。我的到来莫要出去声张,尽量不要让外人知晓。”

沈朗满口答应,“那我岳父一家?”

“自然是要跟亲家见见,当年你成亲时就该来,如今已经晚了很多年了。”

待沈朗将叔叔迎进厅堂,见有下人在,他赶忙打发下去。

岳知语打从对方一进来就打量起那人来,他虽读书不行,但看人很准。他看着对方虽然穿着不显,但这人长得极好,周身气场又强大,一看就颇有城府,他还暗自琢磨女婿什么时候接触了这般人物呢。

只听女婿跟他解释道,“爹这是我叔。他刚好来此地外出公干,特意来拜访您。”

他叔?他什么叔?他不是孤儿吗?等等,他想起来了,他女婿可不就有个叔的在宫里办差嘛!就是那位忍辱负重将仇家灭族的叔?

哎呀妈呀~这可是个狠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看他们熟稔的样子,可~村里都传他叔从没联系过沈朗。他立时明白了,这两人私底下应该没少联系。想想也是,沈朗是他世上唯一的亲人,怎么可能不联系呢?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亲家,他赶忙走上前,脸上笑得跟一尊弥勒佛一样拱手道,“未知亲家来访,真是有失远迎啊!”

沈望秋则道,“早该来拜访亲家的,多谢您家当年不嫌弃我侄儿出身,将令爱嫁予我侄儿。还望亲家莫要怪罪我来得迟了。”说着就一揖到底。

岳知语一见对方行此大礼,忙上前止住,“使不得,使不得。亲家莫要见外了,沈朗这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胜在知根知底,至于出身,我家也是平头百姓出身,说什么嫌弃不嫌弃的。”至于他说的迟了,岳知语也能理解,在宫里办差,也是身不由己。若是在宫里混的不容易,出宫一趟可比登天还难。向来出宫的自有从来只属于在主子面前得脸的人。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多谢亲家这些年的照顾,给了我侄儿一个家。”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沈朗不知为什么鼻子一酸,眼泪险些掉下来。一个大老爷们,儿子都快赶上他高了,若是被人瞧见哭了岂不是羞煞了。于是强压住眼中的泪意,听着两人寒暄。

沈望秋解释来这里也是巧了,赶上到此地外出公干,不然哪有机会登门拜访。他完成任务后看着时间还有不少,还能在此地逗留一段时间。

看着沈望秋身边的行囊,岳知语让沈朗赶紧将海棠苑收拾出来,说什么也不能让亲家住客栈啊!这些年,沈朗赚钱后将家里一扩再扩,最初的二进院落,如今瞧着得有四进院落大了。虽说家里大了光洒扫就不易,可看看,好处也是有的。家里光空闲的小院就有好几个,方便亲戚来此小住。

一听这个沈朗面上就带上喜意,那是他沈家唯一的亲人,他自然希望对方多待一段时间,若是能在这里住下那他就高兴的没边儿了,况那海棠苑就在他们住的风清院边上。

沈望秋自然是先推辞,后头在岳知语的盛情邀约下才应下了。只直说给亲家添麻烦了,岳知语一听,大手一挥,“哎~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亲家这样说就外道了~您能来住也能让朗哥他两口子表表孝心…”

因为沈望秋给的说法是外出公干,自然这等只派一人行事的差事都需要行踪保密,因此岳知语只跟妻子说了,至于家里的其他人还是不知道的好。

林氏本是吃完晚饭后陪着小儿子在后院里活动,今晚这娃又吃多了,若是不动弹动弹又该跟上次一样积食了。

等小儿子睡下她回卧房,听到丈夫说大女婿的叔叔来了,她的脑子都转不过弯来了。当年她大女儿嫁给沈朗的时候就听说他有个叔叔在宫里当差,可那都是多少年的老黄历了。自入宫就跟这边断了联系,哪里还能想着对方还会上门来。

听着丈夫的意思,人家叔侄两人似是熟稔的很哩,这里面可能有他们不知道的事儿,这谁说得准呢!不管怎样,人家是正儿八经的亲家,这大女婿对女儿好,对他们夫妻更是没说的,如今出去,谁不夸他们眼光好,选了个能干又孝顺的女婿,她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连带着虽然没见过沈朗的叔叔,好感就蹭蹭的涨,睡前她还盘算着打明儿起多做些他们当地的特色菜款待款待人家~

另一边沈望秋由着侄儿领路走在前往海棠苑的青石板路上,叔侄两人正侧头一边走一边说着话,没留意前方等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色中衣的小童。

黑咕隆咚的夜里,看到这一幕,沈朗瞬间头皮发麻,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沈望秋则望着那小童的脸,一下子愣住了,失声叫了声“殿下~”

那小童似乎是听岔了,低头看了眼,复又抬头道,“脚下没东西呀~”

此时沈朗才缓过神来,无奈的道,“于行,你怎么只穿着中衣就出来了,夜里风大,若是着凉了,娘又该担心了~”

小童摸摸肚子,面上颇为伤感,“还不是眼大肚皮小~又撑着了,我睡前为了消食还走了半个时辰哩~结果啥用也没有~我记得大嫂那有山楂膏,最是消食,正要去讨来吃呢~”

得,真是个小吃货~也不知道随了谁。撑成这样了还想着吃哩。估计是馋山楂膏了吧,那山楂膏酸酸甜甜的是他家老二茂茂的小零嘴。估计这货自觉是叔叔不好抢侄儿的吃食,可不吃又馋的打提溜,这才出此下策。

只听他还不忘嘱咐道,“大姐夫,你可别跟咱娘说啊,不然下回晚上我就要吃不饱了,我正在长个儿呢,可不能饿着。”听听,还没吃着,就想着怎么周全此事了。

沈望秋刚刚失言后就没有再出声,只一眼不错的看着眼前的小童,看着七岁左右的年纪,长得跟先太子简直一模一样,就连声音都出奇的像。所以他一下子晃了神,只直愣愣的看着他,久久缓不过神来~

于行此时也注意到这道视线,抬眼问沈朗,“大姐夫,未知这位是?”

“这位是爹远道而来的一位朋友,要在咱家小住一段时间。”

“哦~”,他面上一副了然的神色,爹爹自来朋友多。他可不能让人家觉得他是不知礼的小孩,让爹娘面上无光,于是他郑重的行礼道,“叔叔好~”

“使不得~使不得~”他一个行礼吓得沈望秋赶紧避开。太孙喊他叔,岂是他能应的?

他要是应下得折寿啊。

于行抓抓小脑袋有些莫名,以前每回他这样行礼,父亲的朋友都笑着夸他聪慧机灵,这回怎么了?

沈朗见这样赶紧打圆场道,“你穿成这样,大晚上的黑灯瞎火的,着实瘆人,赶紧回去上床睡觉,我明儿从县城回来给你捎满满一袋山楂膏,管够行了吧!”

于行一听,眉眼一弯,“大姐夫我这就回去睡,你说话可算数。”

沈朗听罢笑骂道,“我几时说话不算数了?哪回没给你这个馋猴儿捎吃的?”

于行一想也是,随放心的要回去休息,可刚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提醒道,“得是如意坊的,不要桃源记家的,他家的吃着齁甜~再~再给我捎几个玉露团呗~”

“你再不回房睡觉,保不齐我现在就请你吃鞋底酥你信不信?”他作势要脱鞋子。

“好说~好说~你瞧着,我这就走了。”说着一溜烟儿的跑远了。沈朗这才穿趿拉好鞋子,准备引着叔叔继续往海棠苑走。

只走了几步,回发现叔叔没有跟上来,他回身道,“叔~你咋不走了?”

“哦~哦,这就来。”他这回过神来,刚刚他侄儿在干嘛,作势要揍太孙?他简直没眼看。

等躺下睡觉的时候,看着天青色的床帷,他的思绪飘飘荡荡,想起了多年前,先太子这是这般大的时候,天天天不亮就在上书房里读书,每天课业安排的跟个陀螺一样,一刻不停。

经常饿得前胸贴后背,来皇后娘娘处请安,看着盘里喜欢吃的甜果子也只胡乱对付上两口就得走了,皇后娘娘背后心疼的掉了不知多少泪~

慢慢的他的眼皮越来越沉,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