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刘老板头顶果然有个洞。
边缘圆滑,一点血迹也没有,倒是能看见一丝丝植物绿汁。
这一幕实在是渗人,哪怕是见多识广的守护者,看到了也觉得自己头顶一阵幻痛。
花翊猜测洛石真会被吓到,毕竟是学生,没毕业的稚嫩年纪。
洛石真的性格一看就是很乖巧的类型,要是被吓到了,会是什么表情?
他好整以暇的看着洛石真的神情,等着对方露出惊吓表情。
洛石真却毫无反应。
就好像这不是在一个人头顶上开了个洞,而是在路边的花花草草上开了洞一样。
他甚至还伸出手,试探的放在洞的上方,想要看看能不能感受到污染气息。
花翊还以为他是在强撑,但仔细观察了一下眼神,却依旧如之前一般澄净,神情也是全然的专注,没有一点被惊吓到的意思。
学校给他们做过这方面的训练了?
没能看到隋安学生的笑话,花翊有些遗憾。
洛石真没察觉到花翊的遗憾,还在认真的探查,最后摇了摇头:
“我没办法。”
他一点污染气息都感受不到,别说小饼干了,连饼干渣渣都没有。
花翊早有预料,也不意外:
“我们会把人带回去检查,具体是什么结果,你们看通报吧。”
洛石真又指向地上的树皮:“我能看看那个吗?”
花翊看向他,沉吟一秒:“可以,看吧。”
按理来说,他们肯定是不能让普通人去触碰诡异的,哪怕是死了的诡异也不行。
毕竟上面就算是沾染了哪怕一点污染,也可能会瞬间让一个普通人当场死亡。
不过花翊清楚洛石真的身份,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而且洛石真是能量者,对炁体敏感,也对污染敏感,说不定还真能让他发现点什么。
洛石真走到树皮前,在地上捡起一根小棍,轻轻戳了戳。
树皮上也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污染,看上去就像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树皮一样。
他站起来,对着花翊摇摇头。
花翊也不算太意外,示意队员将树皮装袋:“走了。”
他走过洛石真身边,瞥了一眼面前人的发旋,似笑非笑:
“老爷子,年纪这么大了,可要保重身体。”
花翊虽然不清楚洛石真等人有什么任务,但又是伪装,又是出名,现在甄家馆附近的饭店老板还出了事,那桩桩件件就很明显了。
这帮学生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敢故意把诡异往身上引。
就算是隋安在,那也太胆大了。
他点了洛石真一句,洛石真却没听明白,还在七十岁老爷子人设中,压着嗓子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
“多谢关心。”
花翊心想装的还挺像样子,看这眼神慈爱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爷爷看孙辈呢。
他带人走了,其余只敢远远看着的商户们才小心翼翼围上来,刘记饭店被暂时封了,没人敢进,只在门口交谈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我瞅见了,头顶好大一个洞!这是被人吸干脑浆了吧?听说僵尸也喜欢吃脑浆!”
“不像啊,要是真的被吸干了,人哪里还能自己走路,我看刘老板除了眼神呆了点,别的也都挺好。”
“头顶被开了个洞,那还能好啊!”
洛石真还在低头看地上放过树皮的地方,已经有商户过来搭讪了:
“甄医生,您老爷子是这个!”
他竖起大拇指,先是一顿夸:“我在电视上都瞧见您家的甄家馆了,真是没想到,您竟能治污染,神医啊!早知道,我就该早来拜访拜访您。”
这人起了一个头,其他商铺的老板立刻顾不上去研究刘老板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一个能够治疗污染的神医,这要是能攀上一点关系,在这种世道,和有个免死金牌也差不多了。
这些老板都是做生意的,平时迎来送往,就算是嘴笨也练出来了,夸人的话那是一句都不带重复的,各个脸上带着殷切笑容,怎么看怎么真心。
洛石真可以对不好的评价视而不见,但对这种直白夸耀却没什么招架之力。
夏国对于学生怎么评判,一直都是根据学习成绩,哪怕老师们喜欢洛石真,也不会每天夸。
所以他前十九年的人生里,其实很少得到夸奖,一般都是奶奶和亲近的老师夸他。
只有楚宵这样成绩好的学生,才会走到哪里都有一群人夸。
到了洛石真,就只有一句“这孩子老实”。
他以前还因为这失落过,后来慢慢就给自己调节好了,就好像是脑子笨是天生的没办法一样,既然改变不了,那当然只能适应了。
这就导致,一群人围着洛石真夸,他一边心里知道他们是在夸“甄时落”,一边又忍不住美滋滋的高兴。
也发愁,因为他很少遇到这种场合,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还好程助理及时出面:“多谢各位老板,但是甄医生下午还有病人,我们得先回去了,下次,下次我们再聊。”
洛石真就像是个大明星一样,被程云绍护着走出人群,又迎来排队病人们充满尊敬的视线以及问好。
刚刚那位正在治病的病人已经被祛除了污染,让程云绍引导着去另一间屋子闻药香。
洛石真自己待在诊疗室里,脸上才显出一些激动的红晕出来,暗暗给自己打了气,又去收拾倒在地上的东西。
他正收拾着,突然觉得有点馋,这股馋意来的猝不及防,洛石真也习惯了自己总是饿,顺手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面包,一边吃,目光一边下意识的在屋内巡视。
洛石真自己不觉得,他这个举动简直像是闻到了猎物气息的狮子,神情已经带上了一点兴奋。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窗台的一盆盆栽上。
这边开店的人,基本都会养一些植物,看上去好看一些,也会显得有格调。
甄家馆当然也养了,是萧善亲手从花鸟市场买的盆栽,一口气买了十几盆,整整齐齐摆在窗台上。
一群学生都是年轻人,从来没人养过植物,也没人想起来要为它们浇水。
陆秋瑾倒是木系,陆家的公司就是做的种子行当,但是他自己平时从来不养植物,因为就算是植物出现什么问题,他动用能力催生,也能立刻好转。
结果它们竟然也好好的活下来了,还看上去很不错,根本没用的上陆秋瑾动用能力。
洛石真有一天突然想起来,好像养植物是要浇水或者施肥的,他查了一下资料,打算以后好好照顾,结果就见着了隋老师的精神力,在拿着水壶浇花。
原来这些植物一直长得好好的,是隋老师在照顾。
从那之后,洛石真每天早上过来的时候,都会先查看一下这些植物的长势。
看得多了,也就记住它们长什么样子了。
现在一眼看过去,他立刻就发现,一棵长寿花本来是独占盆栽的,结果现在它旁边多了一根草。
这根草看上去就像是平常的杂草一样,可莫名瞧着很诱人。
洛石真咽了咽口水,拿出手机查了查。
【人能不能吃草?】
【野草可以吃吗?】
【长得盆栽里的野草能不能生吃?】
以前他是没这个习惯的,小时候在路边看见什么都想吃,不认识的果子也会摘下来塞嘴里。
后来奶奶怕他中毒,让他吃之前先看看有没有毒,洛石真就只吃自己觉得安全的食物了。
这根草,怎么看怎么安全,浑身上下都写着“好吃”两个字。
要是别人,可能就算是觉得这根草看上去好吃,也不会真的吃。
小孩也就算了,哪有大人会干这种事的。
可洛石真却查了查,发现没说不能吃野草,立刻支棱起来,觉得这就是可以吃了。
不过生吃不卫生,还是换种吃法吧。
洛石真走过去,一把将野草揪出来,也不打量,到水池边洗了洗,又去小厨房,拿了个小锅开始烧水。
程云绍安顿好病人走出来,见他在烧水也不奇怪。
洛石真胃口大,吃得多,饿的也快,经常一天吃好几顿,所以程云绍选甄家馆地址的时候,特地选了个有厨房的。
“你要吃东西吗?那我晚点叫号。”
洛石真馋的不行:“没事,我很快的,马上吃完。”
程云绍只以为他要下面条吃,点点头就离开了小厨房。
水烧开了,洛石真迫不及待的将洗干净的野草丢进去,还认认真真准备了蘸料,剁了小米辣倒了醋放进去,打算一会蘸着吃。
想了想,又往里面打了个鸡蛋,做了个荷包蛋,有荤有素,非常健康。
那根野草本来一直安安静静,被拔下来的时候没什么动静,被拿在手里清洗的时候也没什么动静。
现在被丢到滚烫的水里,它实在是没办法一点动静都没有了,拼命在水里挣扎翻滚。
但因为水本来是滚着的,洛石真看见只以为是野草被水推着滚,拿着筷子期待无比的站在锅前,等着它熟。
这根草也不知道什么品种,煮了差不多五分钟,竟然还是绿油油的,没有一点要熟的意思。
荷包蛋可都好了。
洛石真用筷子戳戳它,干脆不等了,夹起来放在荷包蛋上面,一起夹着就是一口。
一口咬下去,耳边好像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隐隐约约的,像是在近处,又像是在远处,听不真切。
洛石真:?
要是别人,可能会放下手里的筷子,先去看看惨叫声是哪里传出来的。
但洛石真不一样。
他左右看看,一手拿筷,一手拿碗,一边夹着吃,一边推开窗户往外看。
对,他从小到大,只要是在吃饭了,就算是有了什么突然的插曲,那也会一边吃一边去看。
甚至因为分了心,洛石真的视线没放在筷子上,都没注意到,被自己一口一口嚼嚼嚼的野草,竟然自己扭动了起来。
直到吃完最后一口,他满足的喝了口水,顺了顺胸脯:
“程助理,你有听到有人在叫吗?”
程云绍出来:“没有,我什么都没听到。”
洛石真挠挠头:“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与此同时,落霞市市中心的一棵高大树木突然轰然倒塌。
一棵树倒了本来没有什么,重点是,它倒下之后摔得四分五裂,露出了里面的重叠白骨。
全部都是人骨,数量甚至超过了百具,这突然的一幕吓坏了路人,谁能想到每天都路过的树木竟然会吃人。
守护者中心立刻派人将此地围了起来,发现这些人骨大部分都报过失踪,警方找了很久都没找到,竟然就在眼皮子底下。
不光他们在查到底是怎么回事,夜间暗处里,也有两只诡异闪过,绿色的如同猫一样的眼眸,不解的盯着那倒塌下的巨大树木。
“祂怎么会突然死了,不是五阶,最擅长隐匿吗?”
“看样子不是守护者干的,那就是同类干的了,真是可恶!”
绿眼诡异愤怒无比:
“我早就说了,祂好吃,不如我们分吃了祂,你非要说和祂合作,不吃祂,现在好了,我们一口没吃到!”
另一只诡异也很愤怒:“你少事后诸葛亮!我之前说合作的时候,你不是没反对吗?”
“什么是诸葛亮?”
“文盲,诸葛亮都不知道,叫你吸食聪明人的记忆了,吸一个小学文化的,你能成什么事!看看我,我吸食的可是大学生的记忆,你看我现在多聪明。”
绿眼诡异舔了舔唇:“当时不是来不及吗?不过不要紧,我发现了一个在人类中非常厉害的聪明人,很多人都说他厉害,他甚至能治疗污染,等我吸食了他,我就是最聪明的那个了,到时候,区区守护者,还不是我们的,我们的……呃……”
祂吸食的记忆是个结结实实的文盲记忆,硬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文盲,是我们的手下败将!”
“对,手下败将,呵呵,这棵树之前就想和我抢,现在祂死了,我就可以独吞那个医生了。”
两只诡异上方,一片花香飘过。
正畅想未来的祂们却瞬间身形僵直,惊惧不已。
“高,高阶……”
祂们恐惧的动也不敢动,直到花香从上空掠过,才迅速奔逃远去。
几片花瓣并没有理睬两只诡异,只是继续往前掠过,像是普通的花瓣一样,随风摇摆。
但祂飘过的地方,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守护者,都瞬间陷入到了迷醉中,两眼呆滞,站在了原地。
花瓣轻飘飘落在了地上,接触到地面的时候,一只赤裸的玉白脚踝落在地上,脚踝处还挂着一枚铃铛。
少年四肢上都挂着铃铛,一动作,便是叮铃铃的响,他坐下,轻轻抚摸过倒下的树木,脸上露出了怜惜之色。
“吃的真干净啊,一点都没剩下。”
“太……可惜了。”
视线一转,落到了面容呆滞的路人以及守护者和警察们身上,他便又轻巧的笑了起来。
“大餐没有了,吃点甜点也不错。”
天空上的花瓣越来越多,几乎要盖住在场的所有人。
正露出餍足神色的少年突然一顿,回首望向远方。
他看到了几个穿着高阶守护者服饰的男人迅速奔来。
“真快啊~”
一道锋利匕首却带着高阶觉醒者的炁体从远处飞来,穿透过少年的胸膛,瞬间祂的人类身形就再次化为散开的花瓣。
花瓣卷席着风,向着远处飞去。
这些高阶觉醒者到了之后,立刻检查其余人的情况,见还活着才松了口气。
有人想要去追,被拉住了:
“别去,检测到祂是八阶诡异,追过去可能被反杀,先上报吧。”
花瓣飘远了,再落地的时候,又成了少年模样。
他落地的地方是个巷子,正有手机叮铃铃的响,他自然的拿起手机接起。
语气充满快乐,像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天真少年:
“哥哥,刚刚没听到铃声,我旅游结束了,还带了你最喜欢吃的糖酥哦~”
电话那头疑惑又惊喜:“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糖酥?我小时候非常喜欢吃,长大之后一直没机会,就没怎么吃过了,从来没告诉过别人。”
少年笑盈盈的:
“我喜欢哥哥,当然知道哥哥喜欢什么了,哥哥等我,我打个车,就马上过来。”
那边却拒绝了:“别,你先别过来,我不在家,家里有点事,可能需要处理。”
少年的脸色一点点阴沉下来,望着手里的半块树皮,语气却依旧天真温柔:
“嗯~好吧,我等哥哥处理好。”
一丝隐约的白雾在树皮上缠绕,少年脸上露出忌惮,试探着想要攻击,花瓣落下去,却被白雾迅速吞噬。
他连忙丢了树皮,脸上神情明暗不定。
“怎么会……”
少年沉吟一会,又拨打了一通电话。
那边没有声音,他也习以为常,只问道:“你确定,祂死了?”
他没有说祂是谁,但电话那头却听懂了。
轻佻的女声从那头传来:“祂如果没死,力量怎么会散的到处都是,你在害怕什么?怕祂复活吃了你吗?”
少年冷笑:“可我怎么发现了祂的力量?虽然很轻微,但我可以肯定,这就是属于祂的力量。”
“别吓唬自己,祂的力量分散各处,就连普通人类体内都有祂残余的力量,你可能只是看到了一个人类留下来的力量而已。”
“你知道的,祂什么都吃,如果复活了,比起我们,人类不是更好吃吗?早就吃的这些人类天下大乱了,人类虽然弱小,但真的反抗起来,确实还是有点厉害,怎么可能到现在都一点消息都没有。”
“何况祂又没有灵魂,你我亲眼看到的不是吗?祂的身体完全溃散,那就是真的死了。”
女人在那边学着人类的样子,打了个哈欠:“不和你说了,我要继续沉睡了。”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里,才透露出一丝阴霾:“那些该死的守护者,要不是他们,我也不至于现在还没养好伤,等着吧,等我睡醒了,一定要他们好看。”
电话挂断了,少年站在墙边,盯着地上的树皮片刻,还是忍不住蹙眉。
理智知道,同伴说的对,心底却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脑海中,那团仿佛要将整个天地吞噬的白雾一闪而过。
那个东西太可怕了,如果不是祂,他们也不会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直在沉睡。
“希望你是真的死了……”
随后,少年化作花瓣,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正站在邹家别墅院子里的青年放下手机,有些感伤,看了看里面邹堂正的照片。
“爸爸那边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姐姐摇摇头:“警方一直在找,但一直没线索,监控也看不出来什么,还好今天那棵树里的尸骨没有爸爸,现在这种情况,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青年沉闷的嗯了一声,虽然妈妈和爸爸早就离婚了,他们姐弟俩平时和爸爸也不亲,可毕竟小的时候一家人在一起的记忆还在。
他不喜欢爸爸行骗,可以前年幼的时候,和爸爸也是关系很亲密的。
那个时候,爸爸每次出差回来,都会带他最喜欢的糖酥,后来爸爸妈妈离婚,他再也没吃过糖酥。
姐姐又道:“今天警方又打电话问,我们或者是爸爸妈妈有没有什么仇家,因为这种失踪案只有一例,可能就是专门针对爸爸的。”
青年摇摇头:“我才刚毕业,哪里有什么仇家,爸爸……”
他叹口气:“他做的是骗人的生意,多多少少肯定有仇家的。”
“我也是这么跟警方说的,希望能有点帮助吧。”
她拍拍弟弟的肩,又问:“之前你说,那个公司里总是对你阴阳怪气的前辈,还欺负你吗?要不要我让你姐夫去走走关系?”
“不用了。”青年舒出一口气:“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杀了,可能压力太大了,之前才会对我态度不好吧。”
“虽然有些唏嘘,但是我现在在公司里顺利多了,本来有个客户挺难缠的,结果突然给我们下了个大单子,说话也变得好听多了,现在除了爸爸的事,我一切都挺顺利的,你别担心我了。”
姐姐叹息:“之前爸爸还不同意你和你那小男朋友在一起,诶,我还说你俩闹得难看,没想到就出了这么个事。”
姐弟俩正说着,一阵风吹过,一枚花瓣缓缓飘落,落在了他头顶上。
姐姐见着了,想要伸手帮他摘下来,触碰到的时候,却突然嘶的一声。
“姐姐?怎么了?”
“没事,就是好像被刺到了,这花瓣怎么会有刺呢?”
青年疑惑的摸索着摘下花瓣,拿在手心里:“没有刺啊。”
姐姐看着手指上的血珠,擦了擦,没当回事:“可能掉了吧。”
花瓣静静躺在青年掌心,颜色艳丽到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