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石真认真看地图。

学校下发的手表很高级，什么功能都有不说，还有全息显示技术。

带有使用者坐标和目的地坐标，只要跟着路线走就行。

到了野战训练场，还没开始靠近，赢河与赢流兄弟俩就浑身寒毛直竖。

盯着野战训练场的眼神，像是盯着一头盘踞在那的恐怖巨兽。

他们本能的警惕，浑身的炁顺势冒出，竭力扩大身形。

可在将偌大训练场牢牢纳入领域的年长者精神外显面前，两人的炁更像是在螳臂当车。

林奇也到了监控室，看到这一幕，啧啧摇头：

“头儿，你看把人吓得，像炸了毛的崽子一样。”

说是这么说，他也清楚隋安并没有刻意做什么。

毕竟是操纵监，本身就是01序列，对着其他觉醒者有压制作用。

更别提，隋安常年与诡异战斗，等级高，经验足，他平时见学生的时候都有刻意收炁。

今天为了掌控住陆秋瑾的局势，直接将整个野战训练场纳入领域，相当于整片训练场都成为了隋安的领地。

哪怕他有刻意收敛，年轻的觉醒者们也会本能感到压力。

林奇正想着，就见洛石真毫不受影响的，还在埋头跟着路线图，一脚踏进了野战训练场。

他：“？”

林奇：“头儿，你们私底下背着我偷偷联络感情了？怎么石真同学也一点不怕你的？”

就算隋安的精神外显不阻拦，按理说，这样庞大的炁盘踞在自己面前，洛石真多多少少还是会感到压力的。

隋安心情不错：“他很尊重师长，怎么会怕我？”

林奇心想你还真是当老师当上瘾了，一口一个师长的。

洛石真没感到压力，他现在已经会感到炁的存在了。

就是没想到，整个野战训练场，好像都变成了一团庞大的炁。

它看似沉静，但流动间，内里蕴含的强大气息像是冰山下的沉闷巨峰，只露出一角，便已足够震慑众人。

“叽叽咕咕！！”

大黄在洛石真领口冒出个脑袋，瑟瑟发抖。

但不等他因为发现了强大的觉醒者气息而发出警告声，洛石真已经迈过“警戒线”了。

大黄：“？”

它不可置信的扒在洛石真肩头，去看后面的大门，小手小脚又费力的扭动着扒拉自己身上。

像是不敢置信，它竟然一点损伤都没有的，就过来了。

“大黄，怎么了？”

洛石真摸了摸大黄的小脑袋。

“叽叽咕咕！”

大黄半信半疑的又望了望门口，确保自己性命无忧，这才重新爬回洛石真衣领中。

倒不是他已经和洛石真熟悉到可以爬衣领了，而是小灵精在斟酌后，觉得躲在衣领内，总比直面洛石真要强。

因为大黄突然来这么一出，洛石真也发现赢家兄弟没有跟上来。

他疑惑回头：“赢河，赢流，你们不来吗？”

赢流不甘心的还想强撑着上前，但浑身上下的炁都在叫嚣着危险，他只能不情不愿停下脚步。

赢河要更淡定一些。

“这里有教官的气息，我们都是战斗系，我和赢流会被本能压制，你一个人进去可以吗？”

洛石真哦了一声：

“可以的，那你们在外面等我吧，或者你们有事情要做的话，先走也行。”

他说完，就径直继续跟着路线图往前走。

赢流看着洛石真的背影，有些受挫：“他不会以为我们很弱鸡吧？”

他其实本来只想习惯性和哥哥争抢一二，但现在在洛石真面前露了怯，莫名就有些难受起来。

赢河面容平静：“我们还在觉醒初期，本来也不可能和等级高的老师们争锋。”

只是以前学校安排觉醒者老师，都是尽可能安排性格比较温和的，所以他们感触不深。

这次因为诡异数量变多，学校来了两位高序列战斗系教官，这才让学生们发现了，高阶觉醒者到底有多可怖。

不过……

赢河望着洛石真的背影，缓缓蹙眉。

洛同学好像一点都没有受到高阶觉醒者炁体的压制影响。

到底是他天赋异禀，还是那位教官刻意收敛？

如果是洛同学天赋异禀还好，如果是教官刻意收敛，那可不妙了。

赢河看得很清楚，洛石真的性格简直太契合觉醒者的择偶观了。

现在他身边还没什么人，只是因为才来学校不久。

照他看，被关进禁闭室的那三个，就多多少少对洛同学有些意思。

赢河不怕与同年龄阶段的人争，但如果年长觉醒者插手……

洛石真对于野战训练场有教官的气息，也没什么觉得奇怪的。

教官本来就经常在训练场，这不就和教室里有副校长的气息一样吗？

他顺着路线图又走了一会，很快看到了陆秋瑾。

陆秋瑾将负重放在一边，人躺在地上，呆呆的看着天空，右胳膊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血液浸湿了作战服，甚至有一些落在了草地上。

“陆秋瑾！”

洛石真心里一跳，赶紧跑过去，扶起他，查看他手臂上的伤口。

“你受伤了怎么不联系老师啊？”

伤口很深，觉醒者的愈合能力很强，能够深到这种程度，足以证明刚受伤的时候，伤口更深。

洛石真倒没有想到这点，他毕竟入校时间还不长，而且接受新事物对他来说需要漫长的时间。

他对于伤口的思维模式，还停留在普通人时期。

不过，他在学习包扎上，学的还不错。

洛石真将负重包打开，找出医疗包，下手还有些生涩，但步骤没错，认认真真按着步骤，将陆秋瑾的伤口处理了一遍。

然后立刻给隋安打电话。

“老师，陆秋瑾胳膊受伤了，伤的挺深的，我申请派医护人员来。”

“好。”隋安盯着监控上洛石真担忧蹙起的眉，声音平稳：

“医护人员赶来需要一些时间，大概二十分钟。”

洛石真不疑有他：“好的老师。”

他又想到什么：“老师，门口的那些是你的炁吗？你可不可以像是上次那样，把陆秋瑾运出去？”

隋安笑道：“他是战斗系的，对我天生带有排斥性，可能不行。”

“好吧。”洛石真有点遗憾。

不过还好陆秋瑾没有其他伤口，二十分钟，也等得起。

他小心翼翼的将陆秋瑾被包扎好的胳膊移开，一手还保持着将陆秋瑾靠在自己身上的姿势，低头问他。

“陆秋瑾，你很疼吧？”

看陆秋瑾一直不说话，洛石真猜他肯定疼的不想说话了。

陆秋瑾脸色因为大量失血有些苍白，听到洛石真问的这句话，他睫毛颤了颤。

“嗯，疼。”

“一会让医生老师们给你开点止疼药吃，你是怎么受伤的？我们身上不是会带生命体征检测器吗？为什么没报警啊？”

洛石真一边说，一边一下一下抚着陆秋瑾，像是在给他顺气一样。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反正奶奶在他不舒服的时候，是会这么做的。

“我摘了，因为很吵。”陆秋瑾靠在洛石真身上。

这种感觉很奇妙，属于另一个人的温热触感，隔着衣物隐隐传来，洛石真真心的在关心他，而他却卑劣的只想利用对方。

就好像是在训练时，他想要等到洛石真累了之后上前示好，洛石真却毫不犹豫背过了他的负重。

那一刻，陆秋瑾甚至有种自己的衣服被剥下来，露出里面阴暗丑恶面孔的感觉。

但不管怎么样，他想活。

卑鄙也罢，恶心也好，只要能活下来就行。

陆秋瑾轻声说：“胳膊是我自己划伤的。”

他靠在洛石真怀里，仰头看向他。

那张总是显得格外优雅矜贵的漂亮容颜上，此刻露出了几分弱态。

“我在濒临异化，我听说，如果觉醒者受伤，体内的炁也会减少，也许可以暂时停下异化过程。”

他被包扎好的胳膊边缘，还有一些深深浅浅一看就是之前留下的伤疤。

以觉醒者的恢复能力，这些疤痕最早的应该也是这几个月的。

洛石真很受震撼：“这些，都是你自己划的吗？”

“是我，因为我不想异化，不想变成怪物。”

陆秋瑾的声音变得很软，不像是以前的他。

他看上去十分可怜：“石真，你可以帮我净化吗？”

洛石真是个心软的人，也是个善良的人，这是陆秋瑾的观察记录。

他本来是想温水煮青蛙，可根本没找到机会，眼看着萧善和楚宵荣念快要出来。

陆秋瑾决定赌一赌，赌洛石真会对他心软。

洛石真果然心软了。

他几乎是立刻答应下来，没有怀疑，也没有犹豫：

“好，我给你净化！”

陆秋瑾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

酸酸涩涩，让他下意识垂下眼眸，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他想，如果是以前的他认识了现在的洛石真，他也能够不带有一丝阴霾的和洛石真相处。

可偏偏，是此刻的他，生活在烂泥沼泽里的陆秋瑾。

他除了钱，什么都不能回馈给洛石真。

洛石真的手落在陆秋瑾身上，温软的，不带有一丝冰冷。

陆秋瑾心中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又好像没有放下。

他甚至是有些迷茫的。

这就结束了吗？

困扰他这么久的问题，这么简单就解决了吗？

洛石真认认真真的试图给陆秋瑾净化。

但他发现，他好像吸了半天，什么也没吸出来。

洛石真抿唇，挠挠头，继续努力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连个毛都没吸出来。

他甚至有种感觉，陆秋瑾并不想解决掉这些污染。

他的身体护住了那些黑气，将它们藏得严严实实，不让它们出现在洛石真面前。

洛石真挖了半天，什么也没挖到。

监控前，关注着这一幕的两位教官，也注意到了监控屏幕上污染数值的变化。

林奇原本还放松的神情，微微凝重起来：“自毁……”

“这不是被迫异化，陆秋瑾有自毁心态。”

净化者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救得了一个想要自毁的觉醒者。

“让洛石真回来吧。”

林奇不再看屏幕：“再让医疗队把陆秋瑾送去病房疗养。”

说是疗养，其实更像是变相软禁。

对于这样一个有自毁心理，大概率不可能被治疗好的觉醒者，哪怕此刻他还是人类，也需要把控在安全范围内。

一旦异化，才能迅速处理。

隋安却没有下令，只是依旧望着屏幕上，卖力想要使用能力的洛石真：

“再让他试试吧，不能因为希望渺茫，就直接放弃。”

洛石真试了半天，依旧没有成效，他总觉得，好像陆秋瑾的身体，在抗拒他的治疗。

可陆秋瑾刚刚还在说害怕变成怪物，那肯定不可能呀。

谁会愿意变成怪物呢？

洛石真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暂时放弃：“我好像没办法帮你净化。”

陆秋瑾缓缓眨了眨眼，随后，像是早就料到一般，笑了一声。

“啊，这样啊。”

也是，这么幸运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他要缓缓起身，一切筹谋伪装，故意做戏，此刻都成了笑话。

除了让他死之前认清楚，自己是和父母一样的人，好像也没有别的好处了。

“谢谢。”

陆秋瑾又恢复成了洛石真以往见过的，那种矜贵优雅的贵公子模样。

他道完谢，拿出一张卡，这里面有两千万，是他本来就准备好给洛石真的答谢。

虽然现在不能净化了，但既然他人都要死了，给不给也都是一样的。

至少陆秋瑾相信，洛石真刚才是真心想要救他。

学校派来了两位强大的教官，打乱了陆秋瑾的计划，一旦异化，他绝对逃不出去。

所以，他要在被送去病房治疗前，回一趟家，把他的父母弟弟都杀光，需要抓紧时间，永昼可不会放任一个随时可能异化的觉醒者在外游荡太久。

陆秋瑾在心底冷静的计划着，又要把卡递过去：

“刚刚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这张卡里有……”

话还没说完，却突然被洛石真搂住肩膀：

“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我们还不够熟！”

刚满十九岁，气质还带有一点稚嫩憨厚的少年，神情却很坚定：

“老师说，关系越好，净化者越能顺利用出能力。”

洛石真自觉自己和陆秋瑾确实不太熟的，但不要紧，朋友关系不就是处出来的吗？

他和大哥也才认识不长时间，可他们现在已经很喜欢彼此了。

“陆秋瑾，我们快一点混熟就好了！”

“你不要怕，我们还有时间，接下来我会减少一些学习时间，专门和你玩。”

陆秋瑾怔住。

洛石真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用力搂住陆秋瑾，还笨拙学着陈老师的样子，轻轻揉揉陆秋瑾的头。

可惜他很少有揉人家头的机会，一般都是自己被揉，手下没有轻重，两三下就把气质矜贵的陆秋瑾揉成了鸡窝头。

洛石真有点心虚，又努力想去把头发压回去，结果反而更乱了。

他说完，见着越抢救越糟糕的头发，支支吾吾：

“我想问你，那个，你现在是不是受不了气啊？”

好像书里面有些，濒临异化的觉醒者，情绪波动会变得很大。

比如说楚宵，就因为他交了个新朋友，就气到不行。

陆秋瑾还在怔然中，听到这句问话，倒生出真切的疑惑：“什么？”

洛石真心虚：“没，没什么。”

他真怕陆秋瑾看到现在的发型后，会气到当场异化，又不会说谎，只能笨拙的想要将这事藏过去。

“就是，我觉得你真好看，你没有头发的话，应该会更好看的！”

陆秋瑾这个时候顾不上悲春伤秋了，他的表情古怪下来：

“你是这么想的吗？”

难道洛石真的审美是光头？

想想楚宵和萧善的发量……难怪这两个人没能让他心动了。

不过，他没想到洛石真对他这么有好感，不光会夸他好看，现在竟然还十分亲昵的从后面抱着他。

陆秋瑾记忆中，他对楚宵都少有这种亲昵的行为。

后方，洛石真小心翼翼抱住陆秋瑾的头，试图遮住丑丑的发型。

啊啊！怎么办！！

要不把陆秋瑾打晕，再找楚宵帮忙理一下头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