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哎……”萧宴宁躺在桂花树下的躺椅上叹气,他一边叹一边示意砚喜往自己嘴里放金丝糯米糕。糯米糕早就被分成大小合适的块,一口一个正合适。
萧宴宁咀嚼着糕点,跟只贪吃的小兔子一样,每动一下,他的脸颊便随着动作一鼓一鼓的。若是皇帝和秦贵妃在场,看到这一幕大概会忍不住伸手捏一捏他那肉嘟嘟的脸颊。
萧宴宁微微眯着眼睛,长长的睫毛随着咀嚼的动作轻轻颤动,一块糕点很快被咽下,萧宴宁又叹了口气。
他看了眼砚喜,砚喜看了看盘子上的糕点数量,俯身低声道:“殿下,糯米糕吃太多会不舒服。”
在永芷宫的宫人眼中,萧宴宁从小就是个非常省劲儿的皇子,不像有些孩子,吃到喜欢的东西就可着劲儿吃,不让吃就哭就闹。萧宴宁吃东西讲究吃好,只要肚子不饿,凡事商量着来,他都能接受。
今日糕点的分量已经比着往日多了不少,更何况糯米糕不易消化,所以在接收到继续投喂眼神后,砚喜忍不住出声提醒了下。萧宴宁看了他一眼哦了声,点头同意不再继续吃糕点,砚喜把糕点放在一旁。
与此同时,四周伺候的宫人上前为萧宴宁洗手的洗手,擦嘴的擦嘴。等宫人退下,萧宴宁又变成了一个干干净净的宝宝。
吃饱喝足,萧宴宁又开始在那里唉声长叹,秦贵妃去了太后宫里,梁靖今天休息,一会儿等秦贵妃回宫,他就要回家了。
梁靖还没走呢,萧宴宁开始觉得无聊起来。
按理说他是一个成熟的大人,和梁靖一个狗屁不懂的小屁孩根本没什么共同语言。然而事实恰恰相反,在这偌大的皇宫,也只有在真正的小孩子梁靖面前他放松一些。
哪怕是无意中表露出些异样,梁靖也看不出来也不懂,他那颗心也不用一直悬着、吊着。
至于其他人,你永远不知道他面容底下是人是鬼,又怎么能轻易流露出心思。
所以,萧宴宁还挺喜欢梁靖。
梁靖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了,他本来就没带多少东西来宫里,回去时,自然也带不了多少东西。
看到梁靖,萧宴宁脸上挂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他打招呼道:“梁靖,梁靖,快来吃糯米糕,很好吃。”
梁靖眼睛一亮快步走来,看着梁靖鼓起来的脸颊,萧宴宁感受到了投喂孩子的快乐。
看着梁靖吃开心地吃糕点,一想到他要回家,萧宴宁的心情不由自主地低落起来。
梁靖望着他,眼神清澈:“殿下,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七皇子点头又摇头。
梁靖疑惑地嗯了声,歪了下脑袋,眼中满是不解,这是开心呢还是不开心呢?
见萧宴宁兴致缺缺,砚喜上前提议道:“殿下,奴才陪你和梁小公子去踢毽子吧。”
萧宴宁摇头,小孩子玩的游戏,懒得动。
“蹴鞠?”砚喜又提议。
萧宴宁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上辈子数亿人都玩不好的运动,他更不行。
“石子?泥巴?捉迷藏?老鹰捉小鸡?”砚喜把萧宴宁平时爱玩的游戏都提了一遍,萧宴宁一一否定了。
他是个成年人,对这些幼稚的游戏一点兴趣都没有。
砚喜也没门了,他还在想着该如何逗七皇子开心呢,梁靖拽住萧宴宁的胳膊:“殿下,殿下,我想玩。”
萧宴宁不想玩的游戏,他眼中满是好奇。
“我们一起玩老鹰捉小鸡吧。”梁靖说出了自己的决定。很多时候,身为一个小孩子,思想单纯,并不会太考虑别人的想法。
若别人不想玩,拒绝了邀请,提出建议的人大抵还会生气,继而进行哭闹。
望着梁靖满含期待的双眼,萧宴宁在心底叹息,还是个小孩子呢。
玩吧,玩吧,就当是陪孩子了。
“我要当老鹰。”萧宴宁道。
梁靖不乐意:“我也要当老鹰。”
两人互不相让,谁也说服不了,最终萧宴宁一锤定音:“那我们两个都当老鹰吧。”管它什么规则不规则呢,小孩子的规则就是规则。
梁靖更是如此,心愿得到满足,于是他兴奋道:“好啊,那我们俩都是老鹰。”
萧宴宁看向砚喜:“砚喜,你召集人,开始吧。”
梁靖也兴致勃勃地看着他。
砚喜:“……”
秦贵妃从太后宫里回来时,只听院子里热闹的不行。
走近一看,一群宫女太监陪着萧宴宁和梁靖在玩游戏。
萧宴宁和梁靖这俩老鹰还从分别从两边去抓小鸡,小鸡往哪逃都逃不掉,那是一抓一个准,抓得砚喜都麻了。
两个小孩子嗷嗷叫,只嚷嚷着叫着自己最厉害。
真正在玩游戏的就只有梁靖,他是一心一意地在玩。
当然,玩得很开心。
成功抓住了小宫女冬雪时,萧宴宁看到了秦贵妃。
“母妃。”萧宴宁兴高采烈地喊了声,立刻丢下冬雪朝秦贵妃跑来。
秦贵妃看到他自然也高兴,她本来想把萧宴宁抱起来呢,但伸手在两腋之下掂了掂他的体重,秦贵妃一顿,又一脸很自然地微笑地把他放到地上:“小七今天做了什么?”
萧宴宁:“……”别以为他没看到秦贵妃的动作,母子之情竟然因为体重产生了裂痕。
不过萧宴宁很大度,不会计较这些。
萧宴宁掰着手指头回答秦贵妃的话:“吃糯米糕,吃糯米糕,还是吃糯米糕。然后和梁靖一起玩。”
秦贵妃不由地看向他的小肚子,还好很平,没吃多少的样子。
秦贵妃回来了,梁靖也该出宫了。
昨晚梁靖就有些睡不着,一想到回家,只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心里急的不行。
但玩起来的时候,又突然就忘记回家的事了。
现在一看秦贵妃,梁靖那颗心又提了上来,恨不得立刻出宫。
“母妃,我想去送梁靖出宫。”萧宴宁有些失落地说。
秦贵妃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于是就同意了。
萧宴宁跑到梁靖跟前:“母妃答应我送你到宫门口了。”
梁靖也很高兴,宫里他最喜欢萧宴宁了。
***
送梁靖出宫的过程很顺利,问题出在梁靖要出宫门的时候。
看着梁靖要离开,萧宴宁有点舍不得,愣是拉着人家不让人家走。
“我不想你走……”萧宴宁拉着梁靖的胳膊鼻子一抽一抽地说。
小孩子的共情能力很强,梁靖看他一脸伤心,自己也红了眼圈,他也抓着萧宴宁:“我也舍不得你,你和我一起到我家玩吧。”
“好啊好啊。”正等着这句话的萧宴宁兴奋道:“那我去你家玩。”
跟着前来送梁靖出宫的元平和砚喜等人顿时变了脸色,这是能说出宫就能出宫的吗?
身为永芷宫的掌事太监,这个艰难地劝阻任务落在了元平身上,只见他深吸一口气,走到萧宴宁跟前:“七皇子,你今日不能去……”
他话还没说完,萧宴宁的眼泪就出来了:“为什么不能去。”
自然是皇子未成年,不能随意出宫。
元平心想,却不敢直接这么说,他温声道:“殿下想出宫,总要先告知皇上和贵妃娘娘一声,要不然他们会担心的。”
“你去和父皇母妃说一声就好了。”萧宴宁委屈:“我想梁靖一起。”
梁靖一听小伙伴这么舍不得自己,张口就嗷嗷痛哭:“我也不想殿下离开……”说罢这话,他还是死死抱住了萧宴宁,生怕萧宴宁被他们抢走了。
小孩子没个轻重,萧宴宁觉得自己进气出气都有点困难。他干脆也抱住了梁靖,上演着好朋友不能分开的戏份。
两个孩子在宫门口哇哇痛哭,好像出了这道宫门再也见不到了那般。
守宫门的侍卫面面相觑,不敢有动作。
而宫门外,等着接梁靖回家的梁涵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这才几天的功夫,他们家梁靖和七皇子的关系就这么好了。
不过是分开一两天,两人跟要历经生离死别一样。
至于吗?
侍卫不敢动,元平和砚喜不敢上手,事情僵持住了。
直到几个阁臣入宫面见皇上,元平看到里面的秦追,可真是找到了救星一样,他几乎是有些失礼地喊了声:“秦大人……”
秦追原本就在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一听元平的声音,他立刻走了过来。
元平上前飞快地说明情况,秦首辅上前把两人分开。
小孩子再怎么不乐意,也抵不住大人的力量。
被分开后,元平以最快的速度抱着梁靖把他抱出宫门递给了梁涵。
梁靖被梁涵带走时还哭着不愿意走,说要带萧宴宁一起回家,被梁涵一掌拍在屁股上,梁靖的哭声止住了,下一刻,更高的嗓门响起了。
这边萧宴宁没了好朋友,于是抱着秦追的腿一抽一抽地喊:“舅舅……”
一声声含泪的舅舅,把秦追给喊得愧疚万分。
秦追把人抱起来,萧宴宁趴在他脖子处,眼泪噗哒噗哒往下滴:“舅舅坏……”
秦追俊朗的脸上浮现温和之意,他温声道:“臣明日就让秦昭入宫陪七殿下好不好。”
萧宴宁吸了吸鼻子,给秦追一个屁股,他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
秦追因为要面圣,没办法送他回永芷宫,最后萧宴宁被砚喜抱着回去了。
萧宴宁哭了一路,回到永芷宫就哒哒跑回房间,然后把自己埋在了被子里,还在被窝里继续闷闷哭。
秦贵妃是哄了又哄,怎么哄都没把人哄住。
秦贵妃心疼的团团转。
宫里发生的事逃不掉皇帝的眼睛,尤其是宫门口闹得动静那么大。知道萧宴宁哭得差点晕过去,皇帝处理完朝事便来到了永芷宫看他。
他到的时候,秦贵妃眼睛都红了。
皇帝看着把自己缩在被窝里的萧宴宁,头疼不已。这孩子,从小就这样,害羞把自己围起来,生气把自己藏起来,现在伤心了,还是跑到被子里把自己包起来。
被子一蒙,什么都不在乎了。
皇帝强行把人拽了出来,萧宴宁的眼睛都哭肿了。
看到皇帝,萧宴宁更委屈了,他抿着嘴想忍着眼泪,最终还是没忍住,眼泪流的很凶,嘴巴抿的更紧了。
最后,他趴到皇帝怀里吭吭道:“父皇,父皇,我想出宫找梁靖……”
皇帝被他哭的更难受了,他也没想到梁靖的离开会让萧宴宁这么伤心。
早知道就不让梁靖入宫了,转念又想,宫里也没个年龄合适的玩伴,好不容易来了个梁靖陪着玩,这人一走又孤单起来。自然难过。
看着伤心到极点的人,皇帝于心不忍:“不就是想出宫吗?多大的点事儿,值得这么哭哭啼啼吗?”
萧宴宁抬头看着他,眼泪还挂在眼睫毛上呢,眼睛一眨,眼泪就顺着白净的脸颊落了下来:“父皇,那我可以出宫吗?”
皇子未成年都住在宫里,成年后出宫建府方能出宫。
但望着眼泪汪汪的萧宴宁,皇帝道:“想出就出,朕给你个牌子,想出去就出去。”
“真的吗?”萧宴宁睁大了眼睛道:“父皇金口玉言,不能说话不算话。”
皇帝哼了声:“朕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不过出宫的牌子有次数限制,每个月只能出去一次,每次朕和你母妃必须知道。”
萧宴宁真开心了,脸上的泪痕都没干,就笑了,他一头埋在皇帝怀里欢喜地想要打滚:“父皇,你是全世界最好的父皇。”
“马屁精。”皇帝想忍着笑意,但到底没忍住,最终还是笑了。
萧宴宁嗷嗷大哭那么久,经过大悲又历经大喜,很快就有了睡意。
他睡着了鼻子还在一抽一抽的,红扑扑的脸都是哭痕。
等他睡着后皇帝和秦贵妃离开。
秦贵妃:“皇上,你也太纵容小七了。”
“看都哭成什么样了,快把永芷宫给淹了。他一个孩子,宫里没人陪,想出去找人玩,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皇帝淡淡道:“一个月出去一次,到时让人多看着点就是了。”
秦贵妃因皇帝的冷笑话噗嗤笑出声:“臣妾替小七谢过皇上。”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不难受了吧。”刚才那样子明显跟着哭了一场,当他看不出呢。
秦贵妃抿嘴笑了。
***
那厢,萧宴宁拿到皇帝亲赐的出宫令牌后,他拎在手上好好把玩了一番。
若是有人看到他此刻的神情,肯定会大吃一惊,此时他脸上里面尽是狡黠,哪有一丝丝伤心的痕迹。
萧宴宁看着令牌,心想,不枉费他哭那么久,哭那么伤心。
趁着年纪小,能捞点好处就该捞点好处。要是年纪再大一点,再想要这出宫令牌,难免会被疑心想和外戚联络做不该做的事。
现在他这个年龄根本没有人会往那方面想。
他送梁靖出宫就冲着这玩意来的。
别看一个小小的出宫令牌,这可是个好东西。随意出去宫廷,他就算现在用不上,谁能保准未来用不上呢。
他这叫未雨绸缪,说的难听点,万一宫里出个什么事,那这令牌的用处可就大了去了。
等通州老太太入了宫,被人时时盯着,这些好东西就不好搞了,所以趁着天时地利人和该搞搞。
只能说梁靖入宫的时间太合适了,小孩子之间的友情建立很容易,所以不舍时的哭泣也真。以前外祖父病时,他就想过搞块出宫令牌,但拿探望外祖父为借口有隐患,远不如现在他舍不得好朋友这个借口安全可靠。
至于一个月出去一次这种承诺,谁会当真。
把玩了一会儿,萧宴宁把令牌郑重放到自己的宝箱里。
这是个宝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