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鰤鱼属于经济鱼种, 人工养殖的规模很大，如果不考虑野生鰤鱼的风味的话，这五种状态的养殖鰤鱼已经准备好了。”

玉城光拿出手机通知送鱼：“同时我再派人出海找一下野生鰤鱼, 毕竟两者风味上还是有一定的差别。”

“作为大祭的参赛料理，爷爷一直都是以野生鰤鱼最为主食材，更何况这次还有远月度假村的主厨……人工养殖的鰤鱼或许确实不够……”

鬼追舞倒是反应过来：“可如果是收购他人手里的野生鰤鱼的话, 鰤鱼的繁殖季节主要集中在春季至初夏，由于浮性卵的缘故，需要在海水表层孵化, 因此具体时间因海域水温而异, 一般来说也是需要大概2到3天即可孵化出来。”

“所以说, 就算现在能够通过捕捞和收购的方式收集鰤鱼, 也绝对找不到新鲜的摩杰科（モジャコ, 音Mojako，刚孵化的幼年鰤鱼）。”

鬼追舞眉头紧皱：“因为季节不对。现在已经是九月份了，基本上绝大多数的鰤鱼都已经是若子（ワカシ，音Wakashi，意为少年或年轻群体）了……”

刘昴星点头：“嗯……其他的鰤鱼努努力应该还是可以拿到, 但是摩杰科（モジャコ, 音Mojako, 刚孵化的幼年鰤鱼）的季节我们的确已经错过了。”

他们几人现在所处的地方位于不知火海港口周围的某个被改装过的仓库里, 距鬼追舞所说, 这里曾经是她的爷爷鬼追武老爷子曾经闭关悟出【一切出世】的地方。

因此这里虽说是仓库，但其实也是一间改装过的海鲜厨房，其中一般的面积由一整块黑色的大理石搭建而成的料理台，另一半则是大大小小的水箱，可以供厨师临时存放鲜活的海鲜。

一切都已经被鬼追舞提前打扫过了, 厨具和调料也全部都准备好了，只要食材到位，刘昴星随时可以开始。

随着玉城光的通知，人工饲养的鰤鱼被推了进来，根据不同的状态一一倒进水箱之中。

“身形矫健，皮肤明亮，眼睛也炯炯有神。”

鬼追舞来到水箱面前，仔细打量了水体中的鰤鱼之后肯定道：“是高桥家的鰤鱼吧？”

“是的，高桥是嫩太郎先生推荐给我的。”

玉城光道：“他跟我说过，无论是人工养殖还是野生鰤，原来的鬼追武大将都会在他家进购。”

“没错。”

鬼追舞赞许地点点下巴：“他家拥有专业的捕鱼船，每次都会从抓到的鰤鱼之中挑选出最有优秀的加入到他自己人工养殖的鰤鱼群中促使人工鱼群能更富有野生鰤的活力。”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了。”

刘昴星换好衣服，系好围裙，重新将头顶的红色布条拆开绑好头发道：“先试试若子。”

“哦！！！”

九月的太阳从头顶一直向西边的天际沉落，橘红色的晚霞跨越万里，夕阳沉坠的万丈光芒倒映在波光粼粼的不知火海上，仿若传说中的不知火般在水面熊熊燃烧，橘红的浮光如蝴蝶，更如即将熄灭的星火，在渐渐暗下来的光线里徐徐沉寂成暗红色的流光星点。

港口厨房里，吃完刘昴星尝试之作的鬼追舞发丝狂舞，暗红色的瞳孔中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眸光如窗外不远处的不知火海一般闪亮。

只见她一手拎着刘昴星的后颈，一手拿着筷子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不愧是能够做出发光料理的厨师！短短一天的时间就已经能够将四种状态的鰤鱼做出这么完美的味道！从认识食材，并且处理食材这方面来讲，你已经出师了！！”

“出师……？“

玉城光看了看周围：“现在这里就三个人，哪个是小当家的师傅啊？”

“……”

鬼追舞哽了一下：“我爷爷不行吗？”

“别说这么吓人的话！”

玉城光一把捂住鬼追舞的嘴巴，小声道：“老爷子刚走呢，初七都没过，我胆子小，不要聊这个！”

“我都代替我爷爷将【一切出世】传授给小当家了，凭什么不能让小当家当我爷爷的四徒弟？”

鬼追舞握紧拳头在玉城光脑袋上来了一下：“我爷爷人可好了，不许说他坏话！”

“好痛！”

玉城光抱着脑袋蹲下去，流出瀑布般的面条眼泪：“小当家你说句话呀呜呜呜呜！”

“……”

被拎住后颈的刘昴星晃了晃自己已经不着地的脚尖：“呼吸不上来了……”

“啊？”

鬼追舞将人放下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这一激动就像拎人的毛病又来了，小当家你没事吧？”

“咳咳咳！！！“

刘昴星咳嗽着摇摇头：“还好，现在四种状态的鰤鱼味道我大致了解了，如果是普通的鰤鱼刺身我想我应该没有问题，但如果说要制作【一切出世】，那还远远不够，其中最主要的就是——”

“摩杰科。”

鬼追舞声音低沉下来，飞扬的眉毛狠狠压下来，苦恼有严肃地开口说道：“现在这个季节海里根本不会有摩杰科，就算是人工养殖的厂里也不会有，因为摩杰科根本就没有经济价值，除非是提前在年初孵化季之前跟老板预订，否则根本不会有老板会专门调控水温专门在九月孵化鰤鱼卵。”

“不对吧？技术成熟的养殖场不是可以通过人工和科技调控来实现全年分批产卵，来确保鱼苗持续供应吗？”

玉城光虽然不了解鰤鱼养殖，但是他了解商人：“中小型养殖场可能会减少能源和激素使用成本，选择遵循自然周期，但大型养殖场可不会这样。”

“正常情况下确实会如你所说，技术成熟的大型养殖场会一年四季都有刚孵化的鱼苗出来。”

鬼追舞摇摇头，沉声道：“但鰤鱼的出世文化限制了全日本所有饲养鰤鱼的养殖场。日本的出世文化并非适用在所有海鱼身上，只有特定的几种海鱼才有资格拥有出世文化，而鰤鱼是出世文化中划分最细致，也是最讲究的鱼类。”

“因为出世文化与人挂钩。特别是鰤鱼，不同生长周期内的鰤鱼都象征着人生特殊的一个阶段，使用人工和科技干涉过的鰤鱼没有资格被纳入出世文化之中，那么自然也就没有了经济效益。”

鬼追舞解释道：“所以只有遵循自然周期自然成长的鰤鱼才是所有大小养殖场的首要目标。”

“怪了，那人工养殖与野生之间没有区别，那还养它干什么？”

玉城光收到了之前发出去的问询，果然九州地区内所有大大小小的养殖场里都没有摩杰科。

他烦躁地抬头：“直接出海去抓野生不就好了？人工养殖出来的风味风味比不上，地位地位比不上，一年四季鱼苗也供应不上，那还开什么养殖场？”

说着，玉城光脑海中灵光一闪：“该不会你爷爷的【一切出世】里之所以包含摩杰科，就是因为鰤鱼鱼苗无法一年四季都能见到吧？”

“……”鬼追舞面容僵住。

“真的啊？！”玉城光瞪大眼睛。

玉城光赞叹：“老爷子挺会啊！不说味道，光是打出一年四季都能够品尝摩杰科的【一切出世】的招牌，食客就绝对不少！”

“那也得是我爷爷料理厉害才行。”

鬼追舞轻哼一声：“摩杰科本身其实根本就没什么特殊的风味，只有在爷爷的手上才会变成称霸熊本二十年的【一切出世】的五分之一。”

“真的是这样吗？”

正在翻看笔记的刘昴星开口：“但是我看到嫩太郎大将的学习日记上，一直都在繁复强调摩杰科部分的特别清润，也是他最无法理解的部分……”

“咦？”

鬼追舞凑过去看本子上的文字记录：“真的诶！我怎么完全没有印象了？”

“肯定是你忘记了。”

玉城光回忆道：“我也记得【一切出世】的五种不同状态的味道都特别美味。而且从逻辑上来讲，如果摩杰科部分不好吃的话，怎么会成为熊本二十年都无人打败的强大料理？”

“……”

鬼追舞眉头轻拧了一瞬，又放开，苦笑道：“看来爷爷不让我学习是正确的，我确实没有天分，连尝过的料理的味道都能忘记。”

“不要自责，你并不是厨师。”

刘昴星摇摇头安慰道：“只能记住大概是正常的。”

看着笔记本上嫩太郎甚至还画了示意图的部分，乌黑的眼珠微微转动，刘昴星忽然开口：“那市面上有摩杰科的冻货吗？”

“冷冻摩杰科？”

玉城光拿起手机：“你们等我打电话去问问。”

“有的。”

鬼追舞倒是点头：“不说其他人，不知火Omakase的后厨里有一个特殊的冰箱，里面是爷爷特别收藏的五种不同状态的鰤鱼，其中就有冷冻摩杰科。”

“你想做什么？冷冻摩杰科虽然也能吃，但是你自己也是厨师，应该清楚，冻货和鲜货之间的差距比猪和羊都大。”

暗红色的眼瞳深深凝视着刘昴星：“或者说那已经是完全两种不同的东西了。”

“这个话，轻容许我暂时保密。”

刘昴星笑了笑，他扭头看了眼窗外：“天黑了，那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先去拿冷冻摩杰科回去试试，明天就可以直接开始尝试符合复刻【一切出世】了。”

“……”

鬼追舞沉默几秒：“三哥在店里，你们自己去拿吧，我想去看看爷爷了。”

“哦对了！差点就忘记了，既然我也开始学【一切出世】了，那我也跟你一起去祭拜一下鬼追武爷爷吧！”

刘昴星摘下围裙：“虽然我已经有师傅了，但中华讲究一字之师，武爷爷就是我的一鰤之师，理应去拜见的。”

“？？？”

已经准备出门的玉城光愣住：“……那，那我也去祭拜一下大将吧……”

“……你们跟我来。”

鬼追舞带着他们来到熊本市的墓地。

夜晚的墓园中除了蝉鸣之外，茂盛的树林向上生长，张牙舞爪地伸展出鬼怪似的爪印。

玉城光紧紧跟在刘昴星身后，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大将我在你家花的钱也不少，算是个至尊vip吧？也不求你保佑只要当我不存在就好了”之类的话。

鬼追舞见状嗤笑一声：“怂。”

见刘昴星与玉城光两人祭拜过后，鬼追舞就把他们赶回去拿冻货：“你们先走吧，我还想留在这里想跟爷爷再说些话。”

“哦哦哦好，小当家咱们走，别让嫩太郎大将那边久等了。”

玉城光拉着刘昴星：“走走走走走。”

“……”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直至离开，鬼追舞回头，看着墓碑上爷爷的相片沉默许久。

那张张扬明媚，充满活力的深肤色脸上表情沉寂，暗红的眼瞳中眸光明灭多时。

“爷爷。”

终于，鬼追舞开口：“小当家确实非常厉害，短短一天就能够将五分之四的出世鰤了解得明明白白，甚至已经隐约有了属于自己的理解和思考。你追寻这么多年的境界明明就差三天……”

“阴差阳错，原来是这个意思。太迟了，不光是你，还有我……”

由于玉城光胆子特别小，因此在祭拜完鬼追武之后就急急忙忙想走，也没过多观察周围环境，因此他们都没有看到，就在鬼追武老爷子的墓碑之后，还有一个属于鬼追的墓碑，而这个墓碑的主人只有十七岁，死亡时间为

——三年前。

“……”

与此同时，漆黑的不知火海底，一只红色的火蝴蝶正轻轻抖动着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