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这一段时日,芙颂都夜宿九莲居,与谢烬分居两地。

白昼则一心扑在公务上,除了要做日游神巡守凡间的工作,还要做九重天的重建工作。

毕竟是她亲手干翻了天帝,天帝倒台之后,众神始终处于一种群龙无首的状态,现在神明纷纷都拥立她为新帝,让她继承帝位。

芙颂推脱不得,只好亲自上任了,卫摧与碧霞元君都纷纷来当她的副臣,辅佐她一起处理政务。

有卫摧与碧霞元君在,芙颂处理政务的速度就会快很多。

芙颂始终对碧霞元君心存着一丝愧怍,毕竟是天帝是碧霞元君的父亲,而她竟让天帝倒台了,放在人间的大内皇廷来说,这简直是一桩冒天下而大不韪的事。

碧霞元君感受到了芙颂的愧怍之意,摇了摇头,她说:“父亲假借天道之名义,残害魔道,将无数活生生的生灵投放于金鼎之中炼为金丹,为己所用,这是极其错误的事,偏偏我没能阻止,还坚定地认为他是对的,我在这一条不归路上走了太远太远,是该迷途知返了。”

芙颂拉住碧霞元君道:“这并非你之过,你原本是天帝阵营的人,你认为陛下正确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当你跳出这个阵营,纵观全局时,你就会发现哪些是错,哪些是对。”

碧霞元君静静地听着,道:“不说我了,说说你好了。”

芙颂挑了挑眉,“说我什么?”

碧霞元君道:“你与昭胤上神的事。”

芙颂道:“我与他怎么了?”

“你还想装傻充愣么?现在,整座天庭乃至整片九重天,都知晓了你与昭胤上神闹别扭了。”

芙颂摹觉心虚,道:“我跟谢烬没有闹别扭呀。”

“还说没有闹别扭,”碧霞元君道,“你最近一直都醉心于公务,要么宿在九莲居,要么宿在神殿的侧殿里,连白鹤洲书院都不曾去过一回,也不曾去过祝融峰,你都没见过谢烬,感觉你在逃避。”

芙颂心间打了个突,但知晓终究瞒不过,道:“是,我最近在生他的气。”

碧霞元君一副“本君就知道你们俩在闹别扭”的容色,坐在芙颂身边,悉心道:

“为何生气?”

“我说想跟他结为神侣,他却说要等我突破万年大关,等我功成名就之后才能与我结合,你说气人不气人?还差九十九年呢!”

“他说这样的话,固然很气人,但你也并非什么都不能做呀。”

“我已经在做了啊,我一心扑在公务上。”

“你这是分明就是在与谢烬置气,故意不跟他见面,名副其实的赌气之举。”

芙颂被说中了心事,面颊赪红,道不出一句话。

碧霞元君道:“你瞧瞧,被我说中了心事吧?”

芙颂腼腆地承认了,又道:“他都这样说了,我又能如何呢?”

碧霞元君道:“你可以跟他求婚呀,霸王硬上弓。”

芙颂嘴巴张成了一个“O”形:“求、求婚?”

“谁说女子就不能对男子求婚呢?难道只能男子对女子示爱并求娶么?断没有这样的道理。”

碧霞元君振振有词道:“芙颂啊,你得主动一些,公务虽重要,但目前大局已经稳住了,九重天可以一点一点地慢慢建设,但你与谢烬之间的婚事,皆属人生大事,绝对不能拖。”

芙颂沉思了好一会儿,道:“你说的有道理,我要好好思考一下。”

碧霞元君道:“好好考虑。”

——

芙颂独自留在神殿,细细思忖了好一番,心中渐渐有了一个主意。

是啊,她的人生她的幸福,就应该自己来争取。

甫思及此,她整理好了公务之后,就去了一趟归墟,找到了魔神。

魔神见到芙颂来,有些纳罕:“巳巳,难得回家一趟。”

芙颂道:“父亲,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你说。”

“你当初是怎么跟母亲求婚的呀?”

“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了?”魔神露出了回忆的表情,跟芙颂细细回忆了一番当初自己追灵珀凰主的亲身经历。

芙颂听完,“噢噢噢,原来如此。要这样,先那样,制造惊喜。”

“怎么,谢烬要跟你求婚?”

“错啦,是我要向他求婚。”

“……???”

倒翻天罡?!

——

话分两条,各表一枝。

碧霞元君离开神殿,来到了狱神殿,很快找到了卫摧。

碧霞元君道:“现在要靠你了。”

卫摧停下了阅读卷宗的动作,“你真的说服芙颂了?”

“说服了,她已经听进去了,凭我对她的了解,她估计很快就会有行动。”

碧霞元君说话,一言值千金,卫摧自然是信服的。

碧霞元君道:“现在,轮到你来说服昭胤上神了。”

卫摧指了指自己:“我?”

碧霞元君点了点头:“对,就是你。”

卫摧以为自己听错了,“我为什么要帮情敌撮合他们俩?”

碧霞元君皮笑肉不笑道:“你觉得你还有机会么?”

卫摧揉了揉后颈:“说不定呢——诶,你别拔剑——”

瞅着碧霞元君刀剑出鞘,掀起一片雪亮的刀光剑影,卫摧亟亟改了口:“我自然是没有机会的了!”

碧霞元君一听,徐缓地捣剑归鞘。

卫摧这才敢大口呼吸,且道:“照你的意思,我现在要去找谢烬那厮做心理工作,是也不是?”

“是。”

“怎么做?”

“让他产生危机感,一旦错过了芙颂,他就等着追妻火葬场吧,连骨灰都不剩。”

“……”

卫摧:O.O

这么恐怖的么?

为了苟命,卫摧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狱神殿,下凡去白鹤洲书院寻昭胤上神了。

——

这晌的功夫,谢烬正在鹤鸣堂讲课,忽然一缕影子空降在课室的最后面。

他以为是芙颂偷偷蹭课,目光忍不住伸了过去。

结果,来者居然损友卫摧。

谢烬这一会儿连个眼神都不想给他了,继续讲课。

卫摧:“……”

好不容易守到下课后,卫摧走上前,纳闷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给莘莘学子授课?”

“此事关涉到朝代的文运昌隆与否,”谢烬慢条斯理地拾掇着书箱,“我自然要重视起来。”

卫摧:“……”

谢烬道:“倒是你,大忙人,居然会来寻我,还真是稀事。”

卫摧焉能听不出谢烬话中的反讽?

卫摧道:“我自然是有事寻你。”

他看着谢烬准备走,追补了一句:“是关于芙颂的。”

谢烬准备离去的步履,在听到这句话时,而停了下来。

谢烬道:“她发生什么事了?”

卫摧摇摇头:“一提起她你才正眼看我,见色忘友。”

谢烬:?

谢烬提起书箱转身就走。

卫摧急忙追了上去:“你怎么就走了,难道不想知道芙颂发生了什么吗?”

“我与她经常联系,她要是发生了什么事,自会话与我知。”

卫摧环着手臂道:“那可未必吧?我可是听闻她最近都夜宿在神殿,从未回你这儿睡觉呢。”

一句话牵曳住了谢烬的步履。

夜里的月色薄薄的蒙在他的脸上,看不出具体的情绪与喜怒。

谢烬周身泛散着凛冽的寒气,面向卫摧:“你到底想说什么?”

卫摧勾唇笑了起来:“我虽然不清楚你与芙颂发生了什么,但芙颂从不缺追求者,她现在是天帝的接班人,中宫、后宫皆空虚,不少神明毛遂自荐,想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呢。”

卫摧在赌,赌谢烬会很在意芙颂。

事实证明,卫摧赌对了。

谢烬眸底沾染了一抹浓烈的霾意:“有哪些神明毛遂自荐?”

“有很多啊,雷神、雨神、风神……”卫摧扳着指头数道,“太多了,数不过来。”

谢烬:“……”

他攥着书箧的力度紧了一紧,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青筋虬结,这些筋络一路沿着延伸到大臂,继而隐没在了袖裾深邃处。

谢烬:“那芙颂的态度呢?”

卫摧不着痕迹地观察着谢烬的容色,嘴角藏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你问芙颂有没有同意,是么?”

“是。”

卫摧思忖了好一会儿,道:“芙颂没有明确地同意,但也没有明确地拒绝,估摸着是在考虑吧?”

谢烬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细线,沉默地继续往不二斋的方向走。

卫摧一晌跟随在他的身边,一晌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呀,新任天帝自带光环,因无数英雄竞折腰。”

谢烬忽而道:“那你呢?”

“什么?”

谢烬冷哂一声道:“你怎么不去争取?”

卫摧焉会听不明白谢烬话中的试探和冷讽,他无所谓地怂了怂肩膊,道:“我已经放下了,现在只拿芙颂当好友,怎么对她存有其他心思?”

谢烬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卫摧也是在慢条斯理地回望他。

两个男人之间隔着无声的战火。

空气里仿佛弥散着一股子硝烟的气息。

卫摧知晓谢烬心绪不虞,也就不多打扰了,刻意寒暄了几句,迩后就找借口离去了。

独留谢烬一人,在春夜的空气之中吹冷风。

一连数夜,谢烬都睡得非常不好。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心中始终回荡着芙颂要广纳中宫后宫的事。

最终,谢烬忍不住了,上了九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