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重新拿起刀
那块从观景台上斜斜坠落的玻璃倒映着霭霭蓝天, 只差一瞬就能够直接刺进他的眼珠中。
他再次举起手中的刀,勉强偏转身躯,带着破开水流而响的刀刃狠狠击打在这块玻璃的侧面。
哗啦一声。
伴随着碎掉的玻璃, 手中本就不是用来作战的刀从中间断成两截。
细小的玻璃碎片擦过富冈义勇的周身,带来细密的疼痛感。
头顶的支撑结构愈发脆弱,支离破碎的阴影斑驳在他的脸上。
或许,这是所谓的人力根本无法解决掉的灾难。
他攥紧了手中再也没有任何威慑力的武器。
但起码这一次,不仅仅只是他幸运的活了下来。他终于没有晚到,而是幸运地将这里的危机暂时化解。
他踉跄着回过头, 刚才还站在那里的几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太好了。
耳边的嗡鸣声逐渐减弱,就在他浑身放松,想要迎接自己最后的结局之时,却被人突兀地按住了肩膀。
富冈义勇眼前发黑地回过头, 只看见了许许多多混杂在一起的人影。
那些死在他面前的人,用担心悲戚地目光看着他,嘈嘈杂杂的说话声合成同一道声线:“义勇,听着——跳!”
什么?为什么要……
富冈义勇的身躯腾空而起, 身后那些被重物撞击所扬起的烟尘紧随其后。
他趴在男人的肩膀上,耳边的心跳声很强健, 令义勇想起许多年前父母还在世时, 他就这样趴在父亲的肩头。
灯笼很好看, 鲑鱼萝卜也很好吃, 头顶的烟花炸开时像四散的流星。
姐姐会扯住他的衣袖,给他喂刚买回来的糖果。
但眼前的烟花消失了。
带着硝烟的风吹过, 富冈义勇勉强睁开双眸, 所看见的, 却是在他眼前不断倒退的蔚蓝天空。
***
萩原研二单手抓住了悬挂在直升飞机下方的软梯,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身后仅有的缺口霎时合拢,扬起的巨大气流将他吹得四处摇摆。
他勉强维持住平稳,然后紧张地偏头查看那个毫无声息趴在他肩膀上的孩子的侧脸。
和灰尘汇聚在一起的血污覆盖着义勇的侧脸,就连原本一直支棱起来的黑发都软塌塌地趴下来。
要不是没有多余的手,萩原研二现在真想抬手试探一下这孩子的呼吸。
正当他焦虑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头顶传来熟悉的呼喊声,他的幼驯染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一副墨镜戴上挡风,从上方顺着梯子爬了下来。
松田阵平伸出手,凑近这个小孩的鼻尖,紧蹙的眉头终于舒缓了下来:“还有呼吸。”
萩原研二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我们都要死了。”
“哪这么容易死。”松田阵平将手中的伸缩绳快速捆在义勇的腰间,“搭把手,我们先上去。”
他们默契地没有聊之前发生的事,只是沉闷地往上方挪移。
片刻后,萩原研二突然开口:“你说这个世界上有没有超能力者?”
松田阵平:“……”
“或者是某个隐世家族的弟子,隐藏在普通人中修行,遇见危险就会……”
松田阵平:“hagi,闭嘴吧。”
“等会记者过来你一句话都不许说。”
萩原研二终于松了口气,十分短促地笑了一声:“真神奇啊,不过接下来有得麻烦了。”
他还从未见过这种刀术。
“如果不是幻觉的话,说不定还可以用来治理一下沙漠呢。”
松田阵平:“……”
“我现在就可以让直升机改变路线,送你去沙漠。”
“真是的小阵平,死里逃生之后开个玩笑可以有效缓解精神压力。”
“你已经足够让我有压力了。”
***
耳边传来有节奏的滴滴声,富冈义勇睁开了双眼。
头顶是陌生的天花板,一种带着冰冷感的奇怪味道钻进他的鼻腔之中。
窗外正在下雨,阴沉潮湿的雨蜿蜒在玻璃上。
他坐起身,浑身上下充斥着疼痛酸涩的滋味,但他并不在意,毕竟只要没死都是轻伤。
富冈义勇站起身,才刚走几步,摆在旁边的东西不知道为何滴滴叫了起来。
他顿在原地,不敢动了。
就住在隔壁的工藤新一瘸着腿推门进来时就看见了这一幕。
“富冈,你终于醒了。”他带着脸上开心的表情快走几步,突然想起什么,直接变脸,“你之前居然抛下我自己跑掉!”
富冈义勇眨眨眼,在机器的滴滴声中问道:“这个怎么关?”
“这个是检测你身体是否正常的仪器,快重新贴回去,不然医生会——”
病房的门猛得被人从外面打开,急匆匆走过来的医生对着正在聊天的两人大喊:“回病床上去!”
“谁让你下床的?知不知道你现在的状态很危险?!你家里的大人呢?”
好可怕的气势。
一时之间,因为经常拖着病体练刀而常常被医生指着鼻子骂的回忆涌上心头。
富冈义勇瞬间躺回病床,并将双手放在胸前呈安详状。
他闭上了眼睛。
工藤新一:“……”
好吧,起码还会伪装。
等医生走后,工藤新一从口袋中掏出魔方对正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的人开始闲聊。
“之前有一对母子在你昏迷时还特意跑过来看你,说是多亏你鼓励她,而且真的很抱歉害你出去寻找她的孩子……”
他好奇问道:“你怎么鼓励她的?”
富冈义勇垂下眼睑:“我什么都没做。”
“她的孩子没出什么事么?”
“啊,没有。”工藤新一回忆了一下,“说是她的孩子赌气根本没在书屋里看书,而是跑去附近玩街头游戏机,直到听见爆炸声才急忙跑回来。”
“噢。”富冈义勇点点头:“那就好。”
“你怎么安慰她的?”工藤新一依旧很好奇。
富冈义勇歪头,看向他重复道:“我什么都没做。”
“可是……好吧。”工藤新一将魔方放在床头柜上,“虽然大家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但我总觉得,你一定做了很了不起的事。”
“这就是我身为侦探的推理!”
“而且福尔摩斯也说过……”
如果每一个侦探都是像工藤一样这么喜欢和别人说福尔摩斯,那他对侦探这个身份真的会产生一点改观。
——指真的超麻烦这方面。
“其他人呢?”富冈义勇打断了他接下来对于名侦探福尔摩斯的不重复夸夸,“没有受伤吧?”
他低下头,又抬起头,眼眸中带着强烈的不解:“你的腿……又是怎么做到的?”
要知道他可是等直升机将他们全都强行带走之后才离开的。
工藤新一顾左右而言他:“哦,对了。”
“这个炸弹犯其实就是之前在电视上报导的那个,说是因为明明同伴特意打电话提醒警方还有一个炸弹。”
“但那些警察却偏偏通过这通电话找到了他同伴的藏身之处,甚至还在追逐中发生了车祸,所以要报复……”他有些难以理解这一神奇的脑回路。
“但总之,他今后大概是没办法站起来了。”
工藤新一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解释道:“高位截瘫。”
富冈义勇完全没有察觉到工藤新一其实是在转移话题。
“那你为什么受伤了?”他依旧很好奇,就像工藤新一刚才那样。
“你从直升机上下来一副已经死掉的样子。”松田阵平从病房外走进来,一点都没有给这个小学生侦探面子。
在工藤新一越来越红的脸颊中继续说道:“他太着急跑过来,摔进了旁边的坑里,扭到了脚。”
富冈义勇:“啊。”
工藤新一发誓,他从这个简单的语气词中听见了一种嘲讽。
“其实我只是、不对,我不小心踩到了……”工藤新一慌乱解释,“根本不是因为脚滑!”
富冈义勇点点头,认真道谢:“谢谢你关心我。”然后在工藤新一呆楞的眼神中平静地说完了后面几个字:“虽然没必要。”
只要大家都没事就好,无谓的担忧毫无必要。
“……”
工藤新一在沉默之后转身跑掉了。
松田阵平啧了一声,将手中的便当放在了床头柜上:“你……不去追一追?”
他单脚扯过一条凳子坐下,看着富冈义勇被绷带缠住的上半身,抓了抓自己的卷发皱眉:“要不然我帮你把那个小鬼抓回来?”
富冈义勇并不理解,因为工藤新一就是这样,总是会莫名其妙的转身跑走。
他歪头看向门外,问道:“萩原先生呢?”
松田阵平正在低头给幼驯染发短信,让他去便利店买点日用品,完全没在意他的问话。
他听见声音,动手将柜子上的便当盒打开询问:“可以自己吃么?”
富冈义勇得到了答案。
他垂下眼睑有些黯然,又很快抬起头安慰:“节哀。”
松田阵平:“?”谁死了?
“你不会是说……”他终于没忍住用力揉了一下富冈义勇的头顶,“因为你的努力,所以大家都没事。”
“你好好养病就行了,其他的事情有我和hagi在,不会让你为难的。”
富冈义勇发誓,松田先生的语气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过,所以是和蝴蝶忍一样么,因为姐姐的死亡,而变成了姐姐的模样。
富冈义勇低下头,攥紧了拳头:“我知道了。”
松田阵平摸头的手微微颤抖,用凫青色的眼眸上下打量这个小鬼片刻,迅速起身拨打电话:“hagi,速度快点,再不来你就要死了。”
正在家里东翻西翻的萩原:“……这是威胁吗?”
萩原研二没想到幼驯染长大后居然也有这么黏人的时候,马上回答:“马上就来!义勇醒了吗?”
“噢噢,原来是这样。”他偏头夹着手机边将东西放进背包边说道:“哇,那我等会过去岂不是可以给义勇一个大惊喜。”
“好吧好吧,知道了,你把电话给他。”
他提起背包,桌子上的打火机被其甩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萩原研二弯腰捡起随手抛了抛,突然停了下来,有些奇怪的打量着这个有着黑色羽毛浮雕的打火机。
……奇怪,他怎么对这个东西毫无印象?而且重量是不是有些不对?
他放下背包,考虑了片刻,双手用力将其撬开。
一颗椭圆形的黑色物体从中掉了下去,萩原研二愣了愣,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耳边却传来义勇平静的嗓音:“松田先生,那边根本没有人说话。”
“所以,我可以叫医生过来一趟吗?”
萩原研二赶紧蹲下身,将物体随意放进口袋,对着电话那头说道:“等一下等一下!”
“小阵平没病,我还活着。”他重新拿起背包,反手关上门往外走,“我马上就过来。”
富冈义勇沉默片刻,终于将手机挂断,抬眼看向坐在对面黑着脸的卷发男人。
认真说道:“对不起,误会你有病。”
因为他自己也曾因为姐姐死亡而被送去远方亲戚医生的家里接受治疗。
虽然他后续逃跑,然后在巧合之下被送去了师傅那里。
松田阵平:“……”
看着面前小孩脸上贴着的创口贴,还有从病服下伸出的布满青紫痕迹的手臂。
松田阵平决定原谅这一小点对于精神上的冒犯。
“没关系。”他挑眉,脸上的表情毫不客气,“就算hagi真的死掉,我最多也就是在他忌日的时候送束花。”
他停顿了一下:“或许还会烧点最新款的游戏卡带和模型之类的吧。”
富冈义勇点点头:“我陪你一起。”
说着说着,松田阵平开始分配某人死掉之后他能够继承的模型以及游戏卡带方面的遗产。
而此时,
萩原研二提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发觉自己的财产在死掉之后已经被分配完毕了。
所以,是现在进去吓他们一跳,还是等他们缅怀完自己的音容笑貌之后再说呢。
“缅怀完毕。”松田阵平从床头柜上拿起那个魔方单手转动,超不经意地说道:“那天发生的事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说出来的。”
“你不用担心。”
降谷这混蛋信誓旦旦地说不会有人来找麻烦,那他们姑且还是信的。
虽然那个混蛋在绝大部分时间里都很讨厌,但这是对同期的信任。
而且有些事实在没必要追根究底,大家相处这么久还是能够分清楚好坏。
富冈义勇不知道有什么好担心的,所以也完全没有看出来松田眼中的好奇。
他嗯了一句。
两分钟后,松田阵平将恢复出厂设置的魔方重新放回床头柜上,问道:“就这样?”
什么超能力者啊隐士家族,不应该说出来满足一下彼此的好奇心?
他可是超不经意的问了欸。
“没有其他什么事说说看么?”
富冈义勇歪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决定从一开始说起:“十三年前,我被鳞泷师傅收为弟子——”
“等一下。”松田阵平打断了他的话,蹙眉问道:“十三年前是哪里来的?”
眼前这个孩子按照骨龄最多也就九岁上下。
富冈义勇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后来,我继续毫不间断地练习呼吸法,终于和同伴一起将鬼王灭杀,但由于我开启了斑纹,所以并没有活过二十五岁。”
“紧接着,我再次睁开双眼时便来到了这个世界。”
“嗯嗯。”松田阵平点头,“这个故事很不错,是工藤那个小鬼编的吧?”
“不过要是我来编,肯定会有更多精彩的细节。”他朝后仰头,看着天花板说道:“比如说,一定要有自己的某位同伴其实是从鬼王那方反叛过来的情节。”
“然后所有人齐心协力,就在打败鬼王的下一刻,自己这边的同伴突然变成反派,大肆叫嚣说要杀掉所有人……”
富冈义勇抬起头,默默看向他。
松田阵平淡定回视。
片刻后,这两人还没什么反应,但还站在门口等挽词的人终于忍不住了。
“我回来啦。”萩原研二唰地打开门。
他原本还想等他们再缅怀一下,却没想到这么简单就换了一个话题,但他还是笑眯眯地调侃道:“义勇,这次总该有想我吧?”
富冈义勇移开视线,看向走进来的男人,点了点头。
他的脸上还带着被玻璃割开的细碎伤口,眼神和以往一样的毫无活力,稍微有些长的黑发遮住了一点眉眼。
不管从性格还是长相上来看,都是一个小孩子。
还是那种完全不会说话的自闭小孩。
萩原研二怔了一下,又很快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会说‘你又没死,有什么好想的‘。”
松田阵平呵呵一笑,忍不住当面吐槽了一句:“说不定这小鬼是在和你点头打招呼。”
富冈义勇又惊了一下。
“怎么可能。”萩原研二坐在椅子上眯起双眼,“对吧,义勇?”
这种突然背后一寒的错觉。
富冈义勇翻身从床上跳下,靠近窗口,掀开窗帘仔细查探。
“……”
萩原研二走了过来,随着他的视线朝下看,只看到了郁郁葱葱的松树。
他回过头,和自家幼驯染交换了一个视线。
松田阵平快步走过去,将小孩重新按回病床上:“行了,你先好好休息,其他事情等你病好之后再说吧。”
“我们先离开一下。”
如果躺在这里的人是工藤新一,那么他一定会发现这两个人已经发展到偷偷躲起来说秘密时连借口都不找了。
但很可惜,躺在这里的是完全看不出别人有什么必须要瞒着他的秘密的义勇。
“哦。”
富冈义勇并没有在附近看到可疑人士,暂且放下心来,从一旁拿起报纸翻看。
【米花大厦爆炸事件:据前线记者采访透露,某位伤者曾表示自己看到了天空中铺天盖地的水流是幻觉?还是确有其事?】上方是一张根本看不清任何情况的照片。
米花大厦从顶部开始斜斜裂开,一侧有着一架直升机的尾翼,下方的绳梯上悬挂着两个黑影。
【警察失职!东京中心区发生巨大灾难,警方姗姗来迟——】【为拯救陷落危险区域的孩子,无名老父亲飞跃直升飞机,在枪与火之间展开生死救援!】富冈义勇:“?”
***
萩原研二带人偷偷摸摸躲到了厕所,并且谨慎地在外面摆上了‘正在修理中’的三角立牌。
松田阵平看着这鬼鬼祟祟的身影,抽了抽嘴角问道:“有什么事非得在厕所里说?”
“我也不知道。”萩原研二欲言又止,“但我总觉得我好像一不小心发现了很了不起的东西。”
虽然这种不确定的危险事不告诉任何人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他没有信心瞒过住在同一屋檐下的人。
——义勇不算。
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发誓如果这家伙又要说什么无聊的事就把他的头拧下来。
“就是……”萩原研二从口袋中将一颗胶囊状的东西拿了出来,“小阵平,你还记得我们之前遇到过的那个,被狙。击枪爆头的犯人么?”
“我仔细想了想,那天晚上下着大雨,他点不着火,然后找你借了打火机对吧?”
松田阵平黑沉的眉眼压下,复又抬眼:“没错,后来那个打火机被公安当作证物,现在恐怕还在证物室。”
“这是什么,给我看看。”他伸出手。
萩原研二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我之前用手机查了查,像是一个微型录音器。”
“在哪里找到的?”松田阵平仔细翻看手中的东西和得出结论,“确实是录音器。”
萩原研二点点头,眉眼间带着点难言的复杂:“所以我想,这会不会是……公安那边一直想要查找的线索。”
松田阵平没有回答。
或许将它直接交给公安会更好,毕竟他们只是弱小无助的普通防爆警察。
松田阵平直接按下了播放键。
从这家伙发现东西后没有第一时间上报,他就知道了彼此的想法。
反正检讨书这种东西,到时候就让hagi一个人写吧。
【滋……滋滋第三次实验失败,暂时封存,宫野医生,下一步做什么?
Sillver……滋滋et】
录音到此结束。
医院的厕所里总是带着一股浓郁的消毒水味,头顶的日光灯好像也比别处要更明亮一些。
而盥洗室内只剩下一点水滴声。
松田阵平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莫名吐槽:“还挺有神秘感的。”
“其实也挺好的。”萩原研二放松了一些,将手臂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总比听见什么会被关起来狂签保密协议的东西要强。”
松田阵平嘁了一声,将胶囊小心放进口袋中:“我去联系公安,你去陪那小鬼。”
“哇哦。”萩原研二超级感动地抹了抹并不存在的泪水,“小阵平,你居然愿意为了我去见那群恶魔……”
松田阵平冷笑:“你再继续演一个试试?”
“我好了。”萩原研二瞬间收起自己夸张的表情,“我走了。”
事情算是圆满结束,虽然有很多事并未真正解决。
而此时,富冈义勇正在对着报纸沉思。
门直接被人用力打开,工藤新一喘着气站在门口,眼眸深处迸发出明亮的光。
“你知道我之前听见什么了吗!”
富冈义勇抬头:“你没说,我怎么知道。”
“福尔摩斯同好会!”工藤新一很激动,“而且就在附近举行!”
富冈义勇决定从现在开始要更加讨厌福尔摩斯。
他淡淡地哦了一句:“你的脚好了?”
工藤新一无视了这句话,又再次用不连续地语句夸夸了福尔摩斯的英明睿智以及果断勇敢,然后咕咚咕咚喝完义勇给他倒的水总结:“喜欢福尔摩斯的都不会是坏人。”
富冈义勇欲言又止,然后往旁边挪动了一下。
工藤新一完全没发现自己朋友的不自在,依旧沉浸在聊福尔摩斯的愉悦之中。
而富冈义勇发挥沉默是金的本色,将这些话全都当作了耳旁风。
“对了还有,你不是因为受伤请假了么,半个月……请完假刚好可以赶上期末考试。”他突然说起了很可怕的话题。
富冈义勇暂时抛下研究报纸上的那些奇怪的标题,抬起头:“考试?”
“对啊。”工藤新一眨了眨眼,“之前不是说过的。”
“我受伤了。”富冈义勇解释。
“唔,你伤的又不是大脑,而且你完全可以自学啊,很简单的。”工藤新一将柜子上的魔方重新打乱,继续说道:“并且马上就要放寒假了,到时候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富冈?富冈你在听吗?!”
富冈义勇只觉得伤口很痛。
他缓缓躺下,然后将报纸遮在脸上,双手交叉放在胸膛。
无论工藤新一怎么喊也不回答。
但无论怎么逃避,现在跑过去说‘其实我只是被变成小孩子了‘这种话,是根本不可能被相信的。
而且他也不是没有解释过。
耳边传来工藤的自言自语,富冈义勇依旧觉得,知道万叶集里有4500多首长短诗歌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哗啦。
他脸上用来逃避的报纸被人掀开,萩原研二抖了抖报纸,随便扫了几眼。
刚好看到了老父救子这一新闻。
“……感不感动?”他笑眯眯地问。
富冈义勇坐了起来,非常认真地道谢:“萩原先生,谢谢你愿意冒着危险救我。”
如果义勇像往常那样说些有趣的话,萩原研二或许就像往常那样随意笑几下过去就好,毕竟真要说起来,谁救谁的命还不好说呢。
萩原研二伸出手,终于按在他早就想用力揉揉的脑袋上,触感果然很不错。
“也谢谢你救了我们。”
富冈义勇很快偏头躲过,面露困惑:“不这样大家都会死。”
所以是很划算的事。
“这样啊。”萩原研二收回手,收敛起刚刚听见这句话时的复杂情绪,“真了不起啊,义勇。”
“你比我小时候可厉害多了。”
富冈义勇重新看向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很了不起和厉害的地方,因为鬼杀队的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空气中暂时弥漫着静谧的气息,但其中突然插进来一个不速之客。
“我说啊。”工藤新一将头挤到两人中间,“那天我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的富冈义勇只要看到他,脑子里就会出现福尔摩斯以及学习。
他偏移视线,长话短说:“很危险的事。”
工藤新一:“……”
他看向某位社牛的大人。
萩原研二最擅长的就是插科打诨,很快就编了一段炸着炸着突然开始拯救东京的神奇故事。
“我和小阵平突然发现发觉,如果不停下面前的定时炸。弹,整个东京都会被夷为平地——”
工藤新一虚着眼,无语吐槽:“那个炸。弹犯是偷到了核弹吗?”
算了,有些大人就是这样,还是富冈好,问什么都会说。
——虽然有些时候需要他猜。
他转头看向富冈义勇,重新面露希冀。
富冈义勇沉默许久,勉强说道:“如果你还要聊福尔摩斯的话。”
工藤新一:“……”
“噗嗤。”萩原研二忍住笑意,将表情从希冀逐渐转变成嫌弃的男孩头发揉乱。
哇哦,不管是深蓝还是浅蓝,蓝眼睛的发质果然比较软。
工藤新一顶着乱发,用像刀子一般的眼神刮向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人。
富冈义勇对于这些视线适应良好,甚至还有心情询问:“其他人呢,都没事吧?”
他依稀记得在最后时刻,那个金发社恐不认识的男人在那个定时炸弹面前大声喊着什么。
“都没事。”萩原研二将报纸叠好放在一旁,安抚道:“大家都好好的……噢,除了那个炸弹犯。”
“总之以后都得躺着了。”
他们几人在当时根本来不及震惊面前发生的一幕,毕竟再震惊下去就要全灭了。
可是……
萩原研二悄悄扫了旁边看似在发短信,实则竖起耳朵听他们对话的工藤新一一眼,问道:“这个世界上是有超能力者的对吧?”
富冈义勇还没有学习到超能力者这一个章节,所以只能歪头疑惑。
“比如说只要一挥刀就有哗啦啦的水花,然后绕着人转圈圈这种。”萩原研二比划道。
富冈义勇懂了,他解释道:“那是一种呼吸法,至于水流……”
工藤新一完全不想再听了,他绝对不要在这里听幼稚的大人聊那种漫画里才会有的东西。
他站起身,单手插兜背对着挥手:“我等会儿再来看你。”
门啪嗒一声被关上。
萩原研二脸上兴致勃勃的表情缓缓收回,紫罗兰色的眼中满是认真。
“义勇,你会有危险吗?”
岁的萩原研二虽然早已成年,但确实看过许多少年漫,甚至在中二时期还和幼驯染讨论过如果遇见这种奇幻设定该怎么办。
但真到了这一刻,他反倒没什么想法了。
富冈义勇蹙眉:“为什么这么问?”
“……漫画里不都是这么说的。”萩原研二试探问道:“比如身负血海深仇,被组织追杀之类的。”
“如果是这个的话。”富冈义勇松了口气,想起一直会给他寄信的炭治郎,还有从不给他回信的不死川。
“已经结束了。”他露出稍纵即逝的笑容。
萩原研二能够感觉到他简短的话语中所蕴含着的并不算特别美好的回忆。
但是,已经不需要再问了。
“那就太好了。”萩原研二露出了自己招牌的闪闪发亮的笑容,他伸出手再次试探性地在富冈义勇毛茸茸的头顶揉了揉。
“恭喜你啊,义勇。”
富冈义勇并没有躲,因为他知道这个人真的只是很喜欢揉任何人的头而已。
叩叩叩。
病房门外响起敲门声。
萩原研二起身开门,愣了一下。
“降……你怎么还在?”
他还以为自己的这位同期在又一次消失的无影无踪之后得过很久才会再次重逢了呢。
降谷零压了压帽檐,毫不犹豫地侧身走了进来,嘴上还转头招呼了一句:“风见,麻烦你守在外面。”
“是。”风见整理了一下外套,像雕像一样站立不动了。
萩原研二:“……”
果然,他和小阵平猜的没错。降谷这家伙就是和公安狼狈为奸了!
甚至还有下属!
萩原研二当即决定等会晚上一定要和小阵平好好蛐蛐几句。
降谷零暂时并不知道萩原内心的想法,他只是将提着的长礼盒递给了半坐在床上的小孩。
“这是谢礼。”他认真说道。
富冈义勇没有伸手,只是抬眼看向这个金发社恐,然后不动了。
“……”
片刻后,降谷零保持着这个姿势,转头看向靠在门扉上看热闹的同期。
萩原研二回以无辜的眼神。
虽然在降谷零眼中,这个眼神很有在看乐子的感觉。
“……萩原,来一下。”
富冈义勇也将视线投向了正走过来的半长发男人。
这个世界果然缺少谁也不能缺少研二酱呢。萩原研二小夸自己一下,终于开口:“你来是为了……?”
降谷零暂时将礼盒立在一边,并没有将那些从旁人那学到的神秘主义放在同期身上,十分官方的说道:“首先当然是为了感谢……”
眼见萩原投来奇怪的眼神,他马上直入正题:“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你这样的人,多吗?”
一个小孩子就能做到用一把只剩半截的刀拖延几十吨的重物下坠,要是多上几个根本不敢想象。
富冈义勇因为这个问题而陷入沉思之中。
片刻后,他用最近很熟练的算式以这个世界的人口估算了一下:“大概,不是很多。”
降谷零本就蹙紧的眉头更深,起身回答:“我明白了。”
也许后续应该花费一些时间在调查清楚,但现在,他还不至于到将一个才救了大家性命的孩子上交国家的程度。
更何况——
他看向萩原,得到了同期轻快的笑脸以及一个眨眼。
“富冈,这是我的私人电话。”他将一张名片递了过去,“要是你遇见了和你一样的人,可以告知我一声么?”
富冈义勇看向他:“你不是社恐?”
降谷零:“……”
他用余光扫了肯定在笑的萩原一眼,暗自磨牙忍耐:“呵呵,我们社恐不怕打电话。”
富冈义勇默默问道:“那还是要装作不认识你吗?”
“这样吧。”降谷零想了一个办法,“如果在路上遇见,就装作不认识我,但在网上……我们可以是网友。”
说是这样说,但他毫不犹豫地决定明天就回美国。
富冈义勇耿直的脑子勉强接受了这一奇怪的安排。
“我明白了。”
谈话结束,降谷零再次将放在一侧的礼盒打开,开口介绍道:“之前路过一家KATANASHOP,我想着你或许需要一把。”
黑色的内衬里摆放着一把以蓝色作为主基调的打刀,弯曲的刀刃在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寒芒。
“未开刃,100-120厘米。”他总结道:“松田说你很喜欢翻看有关于刀剑的资料,而且我也觉得你很适合。”
“你需要一把刀,对吧?”
而萩原研二在此刻瞬间抓住了重点:“小阵平?你什么时候和小阵平打的电话?”
这种询问别人喜好的事,怎么说也还是他比较懂吧?
降谷零看向他,幽幽说道:“是啊,真的好奇怪。”
“为什么你的手机会在松田那家伙的手上,能告诉我吗?”
萩原研二:“喔,那没事了。”
降谷零冷冷一笑。
所以说他真的最讨厌总是黏在一起的幼驯染。
***
窗外的阳光很好。
富冈义勇抬手触碰横放于自己自己膝盖上的刀。
触感很冰凉,和他的日轮刀其实并不一样,但是在消灭无惨后的那几年,他总会梦见那天他举着刀的场景。
明明前一天大家都还在,但在后天的朝阳升起之时,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包括许多人的性命。
他垂眼,看着自己完全比不过曾经的弱小手掌,眼中毫无波动的幽蓝冰层终于晃动。
富冈义勇的眉眼沉著,低低说道:“多谢。”
“我会继续用这把刀好好练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