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文京墨等两人抱够了,这才上前,悠悠道:“恭喜方道友,年纪轻轻便成为元婴真君,真是天骄无双啊,若以后发达了,可不要忘了我等才是。”
玄门尊称金丹修士为真人,元婴修士为真君,化神修士为尊者,渡劫修士为老祖,至于如云琅那般的大乘期强者,才能担得“仙君”二字。
司辰欢被他一句“真君”叫得有些赧然,脸庞微微发烫,眼睛却是亮若繁星,心下还没有平复修为晋升的激动。
他微微轻咳,拱手道:“真是抱歉,在文兄的小院中直接渡劫,给你添麻烦了。”
寻常修士渡劫,无一不是挑选灵力浓厚的洞府,若受宗门重视,还会在师父长老的护持下、做好完全准备才迎接雷劫,哪像他这般仓促。
说实话,司辰欢对自己能挨过元婴雷劫,到现在还有些不真实感。
他只记得自己被云栖鹤“强行”将藤蔓滴血认主后,便陷入彻底昏迷。等恢复意识时,浑身却灵力充沛,活像磕了百来颗上品灵石,他只能将此归因于那截藤蔓。
真不知道这藤蔓到底有何来历,竟蕴藏这么大灵力?
他沉思间,便听文京墨道:“道友不用客气,云兄早就给你交了渡劫的灵石,这都是应该的。”
司辰欢回过神来,讶异地看了一下云栖鹤。
却又觉果然如此,要不然这奸商怎么会这般好说话!
“而且云兄还替你买了药师资格令牌,按照当初说好的,倾情赠送本药师的免费指导,司道友,我姑且就唤你司酒吧,念你刚突破,先休息片刻,等会便要跟着为师学习丹药之道了。”
文京墨毫不客气地换了称呼,然后摆摆手,转身出了院门。
司辰欢听得满头雾水,抓着云栖鹤一只手臂:“等等,你怎么向他买了那坑爹令牌?不是有齐阙吗,我怎么也要学药理?”
云栖鹤另一只手拿出了两枚碧绿色、刻着繁复花纹的令牌,道:“在你入定时,药宗宣布了这一届药师大会的考核方式。”
这次考核同以往只要求单纯炼丹的方式天差地别,竟要求药师进入布满妖兽的秘境中,现场采药现场炼制。
具体炼制的丹药,则在比赛开始时才会公布。
但如此一来,令参赛药师更头疼的反而是妖兽。
众所周知,药师向来战斗力不高,就算亲自外出寻药,也往往是加入其他修士队伍寻求庇护。
这次考核方式推陈出新,除了考验炼丹的能力外,更看重药师随机应变和适应战斗的能力,后者也是现在药师普遍不足的。
相较之下,散修药师更处于不利地位。
毕竟世家子弟的资源和法宝,都远远高于散修。
所以,即便齐阙丹药天赋卓绝,甚至能炼出极品丹药,但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考核方式,他获胜的几率更低。
现在就需要有人,尤其是战斗力高的法修,进入秘境中来确保他的胜利。
云栖鹤道:“我已同齐阙做好交易,我们保他得第一,事后他会将魂果交给我们。”
司辰欢没想到自己渡劫三天,外面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所以我也要参加药师大会?”他试探性问。
“不仅要参加,而且还不能让药宗弟子看出端倪,所以,在这不到一个月时间,你最起码需要达到一阶药师的水准。”
他用的是“你”。
司辰欢不解道:“不是有两枚令牌?你不跟着我去了吗?”
虽然有妖兽,但他刚刚升阶,无比有信心自己能保护好竹马。
而且,明明是云栖鹤自己说“哪也不去就在他身边”的。
云栖鹤挑了挑眉,透出点难得的风发意气:“你忘记,我母亲是谁了吗?”
待文京墨带他俩去专门的药堂,而云栖鹤当着他们的面炼制出了一阶丹药后,司辰欢压力陡然提升。
原来只有他需要学习啊!
云栖鹤松开手中的灵石,霎时耗尽灵力的石头化作一蓬飞灰。
炼丹同样需要灵力,但他对外还是经脉尽断的废人,所以只能借助灵石里的灵力来炼丹。
丹药品阶越高,对药师的灵力要求越大,以云栖鹤目前能借助的灵力,顶多只能炼出一阶丹药,但也足够了。
毕竟药师资格令牌的最低要求,便是一阶丹药。
只是这对司辰欢来说,可是个大难题。
药修在玄门中数量稀少,一位高阶药师会受到好几个势力的追捧。不仅是因为成为药修的条件苛刻,更因为后天需要学习的灵植、药方等,晦涩复杂,牵涉甚广。
文京墨指点的第一步,便是将司辰欢丢进书房,用温柔的笑说着残忍的话:“看不完这些书不准出来,哦,若是因此错过了药师大会,那也没办法了。”
每次的比赛考核都会有留影石记录直播,司辰欢就算再不济,也要学会一阶丹药的炼制。要不然在比赛中暴露他卖假证的事,可就不妙了。
书房中排列着座座足有丈高的巨大书架,光尘照出密密麻麻的玉简。
看得司辰欢一阵头皮发麻。
他自小便最讨厌这些文书典籍的资料,一本最基础的世家谱系,到现在还是一知半解,无怪夫子天天抄着戒尺撵着他打。
可惜天道好轮回,如今小八中毒,药师大赛在即,他无论如何也要取得魂果!
而这些前提,都是他要顺利参加比赛,确保齐阙拿到第一。
司辰欢只得哀叹一声,认命地捡起离得最近的一枚玉简。
他不知道的是,这些玉简是文京墨背靠药宗,耗费多年才搜集而来的珍贵典籍,堪比一些小型宗门的底蕴。任何一个玉简放到外面,都会引起散修药师的追捧。
而现在,却能供司辰欢随意查阅。
他不懂这些典籍的珍贵,云栖鹤却是微一偏头,打量身前文京墨的背影。
眸光深深,不辨情绪。
察觉到这股注视,文京墨没有回头,只是唇边笑意更深,故意对司辰欢道:“徒弟慢慢看,为师先去忙了。”
司辰欢倒是不介意他占口头便宜,只是在他转身前,捏着一枚玉简道:“对了便宜师父,苏姑娘已几日不见踪影,您老人家神通广大,一定能很快把人找到吧?”
文京墨略一皱眉,也不知是因为司辰欢的嘲讽还是苏幼鱼的失踪,面上戏谑之意稍敛,对司辰欢略一点头后,便转身离开,和云栖鹤擦肩而过。
云栖鹤侧过身子,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
“你看他做什么。”房内,司辰欢还捏着那枚玉简,磨蹭着没有开始。
云栖鹤听他语气,这才转过身来看他。
两人隔着门框相望,云栖鹤高挑的身形投落一道瘦影,从门槛处折进了房间地面。
司辰欢一踩他地上的影子,语气难免带着哀怨:“好多玉简哦。”
云栖鹤看他这番愁眉苦脸,不免回忆起儿时他惫懒不愿做功课的情景,原本冷漠的眼底沁出了些笑意。
他走进房内,地面的影子也随之和司辰欢的慢慢交叠。
两人一坐一站。
司辰欢仰头看他,便觉一只手落到了他发顶,旧日时光呼啸而来,云栖鹤的脸也似变作了儿时尚带稚嫩的脸庞。
八岁的小云唳对他苦口婆心道:“你若勤奋些,便不会被夫子打。”
夏日炎热,小司酒穿了一身短打,露出两条藕也似的雪白胳膊,只是此时,那两截胳膊上布满了长长短短的青紫伤痕,都是被夫子抽的。
小司酒年纪轻轻,已炼出了一身铜皮铁骨,并不觉得痛,只是他惯会察言观色、卖乖作巧,从小云唳眼中看出熟悉的心疼后,不免抽抽搭搭,玉雪可爱的脸上满是委屈,口中还要呜咽一声:“功课太难了,不如、你帮我做吧?”
小司酒含着水的、亮而圆的眼珠期待地注视着小云唳。
蝉鸣声中,小云唳听见了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
“不行!”他的回答又响又快,像是不给谁留后悔的余地。
说这话时,脸还要偏过一边,不去看眼前人失望的神情。
“不过”,他又很快开口,“你若好好看书,完成功课,我、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彼时,小云唳才留在鸿蒙书院不久,还不清楚眼前小少年的秉性,只好笨拙地用这种方法,来让对方不要伤心。
“是吗?”因为侧过了身,小云唳也就没有看到,他以为伤心的小少年,此刻骤然亮起的眼眸。
“那再给我喝酒好不好,云唳哥哥~”
小司酒每次求人时,尾音都是这般拉长,小猫似的,听得人心里发软,恨不得答应他所有要求。
“不行”,小云唳再次狠心摇头。
戒酒令是花虞亲自对小司酒下的,整个书院没人敢顶风作案,再给小司酒一口酒喝。
小司酒那张小脸瞬间沮丧起来。
这让偷偷觑他表情的小云唳,心尖像是被人戳了一下,眉心都蹙了起来。
小司酒可不知道这人的心疼,只是想到自己的戒酒令都是因他而起,如今说好答应自己一件事,还要这不许那不许,简直岂有此理!
他眼珠一转,嘴巴一翘:“好啊,看书就看书,待我完成功课,你让我亲一口吧?”
小云唳手边的书被他震惊之下,悉数拂到了地面,飞溅些许清尘,漂浮在透窗而入的光束间。
原本淡漠的眉眼,满是惊诧之色。
小司酒眼中恶作剧得逞,眼中兴味更浓。
两人中间明明隔了一个书案,他还要手撑着两边,探出大半个身子逼近过来,巴掌大小的脸上露出狡黠,故意道:“不会吧?难道这也不行吗?”
“你……”小云唳微微仰起头,脖颈苍白而纤瘦,小司酒微一垂眼,便看到他颈侧慢慢爬上丝丝红意。
像是染上了天边云霞。
小司酒不由舔了舔唇,忽而感觉到牙齿有些发痒,想咬些什么东西。
“唔算了算了,别说我故意为难你。你就请我吃些好吃的吧!”
书房内,巨大书架静静矗立,日光被切割出道道光束,投射在地面,映出彼此交叠的两道影子。
云栖鹤抚着他头顶,略一弯腰,靠近了些,昳丽苍白的面容透着惊心动魄的美,狭长的双眼专注看人时,有种深水幽泉的溺毙感。
他薄而淡的唇轻启,道:“你好好看书,我便让你亲一口,嗯?”
……
司辰欢“轰”一下,整张脸都红透了。
他仓促往后退去,一时忘了自己还坐在椅子上。
若不是云栖鹤眼疾手快,拉住了他手臂,恐怕他要带着椅子摔个人仰马翻。
“这么激动吗?”云栖鹤难得打趣他。
司辰欢甩开他的手,碰了碰自己发烫的脸,心里默默怀念从前那个单纯可爱的小云唳。
“你变坏了”,司辰欢不满道,“还变得这么小气,都多少年的事了,还要报复回来!”
云栖鹤垂眼看他,笑而不语。
这笑得,让司辰欢本就发烫的脸,更加有漫上红意的趋势。
笑得这般好看做什么?
“出去出去,我看完了,请我吃好吃的便是!”他将云栖鹤推了出去,反手关上了门。
门外少年的影子倒映在门框上。
司辰欢隔空摸了一下,又反映过来,拍了拍自己还带着烫意的脸,甩去脑海中的胡思乱想。
“亲什么亲,看书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