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砰”。

熟悉的当头撞击感,司辰欢睁开眼,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一身女子喜服,坐在颠簸喜轿中。

他低低叫了一声:“楚川”。

幽怨声在身下响起,“第二次了,这幻境也不让我们轮流当一当新娘,好换换口味。”

司辰欢忽略他这不着调的玩笑,沉声道:“阵眼,究竟在何处呢?”

“我觉得……欸什么东西?”楚川惨叫一声,惊得司辰欢不住道,“怎么了?你没事吧?”

接着,脚下传来“咯吱”声,一道雪亮剑锋从轿子底部露出,司辰欢下意识抬起了脚。

剑锋如削泥块,将底座切出了一块正方形黑洞,爬出了一个大眼睛、扎着冲天揪的小纸偶。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直爬出了四只纸偶,最后才是灰头土脸的楚川。

喜轿本就不大,中间底座还空了一块,纸偶们纷纷跳到还在座椅上的司辰欢身上。

左肩右肩,怀里还抱了两。

楚川一大只没办法,只好勉强双腿叉开踩在边缘实地处,脊背紧贴着轿身,双手搭在边框处勉强维持身形。

偏偏外面那群抬轿纸人蹦蹦跳跳,颠簸得很,楚川整个人感觉像在海浪中浮浮沉沉,声音也发飘。

“一进棺材,就碰到这几个小家伙了,不知道云唳什么时候放过来的。”

司辰欢低头,看着纸偶们,声音柔和了些:“云栖鹤让你们来做什么?”

蹲在他左肩的纸偶,掏出了一把小剑,不足半臂长,剑尖却是锋亮,方才正是用它切开棺盖和轿底的。

楚川吐槽:“谁家好棺材里面还放剑的,又这么小,要不是大侄子翻出来,我还不知道原来里面有武器。”

右肩的纸偶不甘落后,献宝似的掏出一个骷髅头,也不知它是怎么藏起来的,直把吓了司辰欢一跳。

对面楚川也“卧槽”一声,“你怎么把它也带上来了?”

“这是什么?”司辰欢问他。

楚川面色痛苦:“你忘了,棺材里原本就躺着一具尸体,我在上一周目的幻境不小心把人家的头给碰掉了,这次倒好,你儿子刚一来,就把人家的头掰下来、啊——”

他说到后面,迎面砸来一块石头,正中脑门,疼得楚川呲牙咧嘴,手一松好险没掉下去。

左肩上的纸偶一双漆黑大眼睛看着他,嘴中呜哩哇啦说着语焉不详的话。

它们是纸人点化而成,虽然后面得了云栖鹤的精血开了神智,但语言方面还不能流利表达,只有零星词句能听出。

倒是司辰欢作为点化人,与它们心灵相通,大致猜出纸人的意思。

“你是说,这骷髅头不是你弄掉的?”

左肩纸人不住点头,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向司辰欢,两只短胳膊也抱住他脖子,亲昵意味明显。

这区别对待看得楚川嘴一抽,道:“我这次也没碰到尸体啊?总不可能是上一周目的尸体,这次还没有复原吧?”

司辰欢也想不通,他看着纸偶手上的骷髅头。

这颗头颅透着陈旧之色,应该死了多年,黢黑瞳孔苍白空洞,牙床死死咬紧,苍白颅顶上沾染着淋漓不褪的陈血,额头正中又深楔大红丧钉,光是看着,便能猜出此人生前绝对经历了巨大痛苦。

司辰欢心底莫名生出几分同情。

他叹了一口气,猜测:“按照你的说法,难不成这具尸体就是当初跟新娘拜堂之人、后面被虐杀泄愤?”

楚川闻言,道:“我觉得正是如此!不过,除了当初的渣男尸体,鬼新娘应该也在幻境中才对,你有没有怀疑对象?”

司辰欢脑海中闪过一张清汤寡水的脸。

“不对”。他又下意识否定了。

“什么?”

司辰欢将上一周目的幻境中,女人让他“快逃”的事说了。

“她看起来,应该不像是鬼新娘。”

楚川摇头,“不不不,我觉得很有可能就是她!这又是戴木棉花,又是捧剑的,话本中戏份这么多的人,绝对就是幕后黑手,你可别被她骗了!”

是吗?

司辰欢总觉得有些违和。

“哐”,棺材落地。

熟悉的破锣嗓子扯起:“新娘子,下轿咯——”

来了。

司辰欢心一凛,他还没忘记庭院中数百的恶鬼宾客,这次,恐怕没那么好对付了。

楚川神情也凝重了些,朝他一点头,然后顺森着底座的空洞跳进棺材里,小纸偶们恋恋不舍地贴贴司辰欢侧脸,也跟着跳了下去。

下一刻,一只手挑开轿帘,伸到了司辰欢眼前。

他看着这熟悉一幕,深吸一口气,握上那只手,借力起身,挑开了轿帘。

他们果然又回到了那间庭院前。

此刻喜轿还搭在棺材上,红衣、白衣纸人立在两侧,纸钱混着鲜红木棉花纷扬洒落。

云栖鹤就立在这诡异场景前,一身大红喜袍,面容俊美无畴,他踩在给新娘子用的春凳上,一只手仍拉着司辰欢,幽深目光专注。

明明只是片刻没见,司辰欢却觉得恍若隔世。

他的目光在竹马脸上多看了两眼,然后准备像上次那样,跳下喜轿。

忽然间,他却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被云栖鹤抱了起来。 ???

司辰欢下意识揽住云栖鹤脖子,诧异的目光看向他。

云栖鹤垂眸,语气云淡风轻:“上一次没经验,这次记住了,怎么能让新娘的脚落地呢。”

司辰欢并不清楚这些民间习俗,但上一次他们没有这出,也没有出事啊。

可云栖鹤不待他拒绝,抱着人便跟着引路的红衣纸人,大踏步往庭院中走去。

身后的棺材也被白衣纸人摇摇晃晃抬起。

正中间,一块正方形棺盖被人顶起,楚川看着前方交叠的两道红衣人影,不满地撇了撇嘴,对身边同样冒出脑袋的四个小纸偶道:“你看你爹抱着人多累,不像咱们,有人抬着进去。”

不知是不是巧合,刚说完这话,抬棺的一个白衣纸人迈过庭院门槛时,脚一滑,棺材一角直接撞上了墙,撞得楚川整个人往后一仰,直直磕在棺材壁上,疼得眼前直冒金星。

走在前方的司辰欢并不知道。

他此刻躺在竹马怀中,原本庭院中漂浮的血腥气和尸体腐烂味,都被云栖鹤身上的一股清冷淡香所取代。

两侧恶鬼宾客如云,这次连掩饰都没有,直接从桌席上挤到小道两边,无数尖利长甲在血色月光下闪着寒光,几乎是贴着云栖鹤的袍袖而过。

似乎下一刻就要把人刺穿,分尸而食。

如果是之前,司辰欢绝对少不了担忧。

但不知是不是云栖鹤太过镇定,司辰欢被他抱着,一切诡谲危险如同被隔了一层,像是水中月雾中花,他能冷静地审视着恶鬼们。

甚至在其中,发现了一些身穿剑宗弟子服的身影。 !!!

司辰欢还想细看,然而恶鬼太多了,只是一晃眼间,那些剑宗弟子化作的恶鬼便被人潮淹没。

司辰欢忙低声对云栖鹤道:“那些恶鬼中,有剑宗的人在!”

他不免深想,弟子遇害,宗门不可能视而不见,莫非方凌霄他们此行,也是为此而来?

幻境跟剑宗,到底有何关系呢?

“嗯”,头顶低低应了一声,司辰欢抬头看去,只能看见云栖鹤凸起的喉结,凌厉下颌与深邃眉眼。

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云栖鹤微微低下头,狭长的眼中倒映着红烛跃动的烛光,给人一瞬温柔的错觉:“到了。”

司辰欢一时看呆了,“哦”了一声,没有动作。

“吉时到,新郎新娘拜堂啦——”

这一声将司辰欢惊醒,他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喜堂前,红烛垂泪,天地桌上摆设俱全,身后的陆蓬也跟着进来充当新娘的搀客,此时奇怪地看着还抱在一起的两人。

司辰欢瞬间红了脸,热意直往头顶上冲,忙从云栖鹤怀中下来。

“一拜天地——”

唱词在下一秒响起。

好快。

司辰欢脑海中划过这一念头,下意识转身,跟着云栖鹤朝外跪拜而下。

“二拜高堂——”

几乎在他们起身刹那,又紧接着响起下一句。

这次司辰欢确定了,拜堂流程被加快了。

喜堂前的天地桌上,仍是出现了那柄红剑,借着拜堂动作,司辰欢看向充当司仪的女人。

然而却对上了一双贪婪垂涎的眼。

跟厅堂外的恶鬼们如出一辙的眼神。

等等!司辰欢心头重重一跳,她变了!

就是这分神耽搁了些时间,女人便不满地重复“二拜高堂——”

“二拜高堂二拜高堂——”

庭院外的众鬼忽然跟着响应,尖利嗓音直冲云霄,催命符一般在耳边炸响。

手上一紧,云栖鹤带着他跪下,往前利落一拜。

厅堂内外的叫声戛然而止。

司辰欢艰难咽了咽口水,俯身时看向云栖鹤。

“专心”,云栖鹤又握了握他手心。

这是第三次。

明明毫无灵力的他才应该是幻境中最担心的那个,却一直镇定从容,让司辰欢纷乱的思绪不由渐渐安定。

起身时,他低声道:“这次的司仪变得不对劲了,她会不会就是幻境最初的鬼新娘?”

原本司辰欢还不太相信楚川的判断,但这一周目的女人实在是截然相反,完完全全就是被鬼气控制的恶鬼形象。

云栖鹤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云栖鹤身边的陆蓬。

陆蓬也同他对上视线。

“夫妻对拜——”

两人同时下跪,额头相触。

云栖鹤认真拜望堂,才问出口:“那柄红剑,是谁的?”

他看向陆蓬。

陆蓬在上一次幻境的反常表现,很容易看出,他知道这柄剑,并且剑的主人,是让他不可置信并且不愿提到的人。

陆蓬眼神闪烁,沉默不语。

看得司辰欢暗暗着急。

“送入洞房——”

最后一声唱词落下,厅堂外的红衣纸人们嘻嘻笑出了声,那声音空灵又诡异,笑得司辰欢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不过他紧接着意识到,这笑声似乎少了配乐……等等,“还有四个纸偶呢?”

司辰欢左顾右盼,没有看到熟悉的小家伙们。

“不用管它们,走吧。”

引路纸人已在催促,司辰欢只好跟着竹马,踏出厅堂。

身后,陆蓬和已经与恶鬼无异的女人捧着红剑,跟了上来。

“入洞房、入洞房,新郎新娘入洞房咯——”

上一幻境还在座位上敲碗筷的恶鬼们,此刻如潮水快速跟在两人身后,像是簇拥、又更像是裹挟着他们快速朝灵堂移动。

按耐不住的利爪已经伸到了他们脑后,似乎时刻准备要将他们开瓢。

喜堂被孤零零抛在身后,群鬼的动静遮掩了细微轻响,于是原本空荡荡的“囍”字下方,天地桌垂落的红色帷幔下,齐齐钻出了四只小脑袋。

其中三只动手,破开天地桌的禁制,另一只纸偶抓住桌上净茶杯杯底压着的庚贴便走。

群鬼中央,捧剑的女人下意识回头。

越过交叠的恶鬼,她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天地桌上消失的庚贴。

可惜身后厉鬼太多,她无法立刻回去,只能猛地转头,越发迅速地朝灵堂走去。

只要过了门槛……

眼看纸钱飘落身前、白布灵堂近在眼前,司辰欢看向一直不愿出声的陆蓬:“生死关头,那柄剑的主人还是不能说吗?”

从云栖鹤的态度来看,那柄红剑绝对至关重要。

陆蓬抿了抿唇,黑色抹额下的双眼垂着,并没有看向两人,沉默中透着无声的拒绝。

司辰欢简直是见识到了此人的死脑筋,倔得跟头牛似的。

“不用了”,云栖鹤忽然开口,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本金字红纸、上书“龙凤呈祥”的庚贴。

庚贴打开,婚约双方的名字映入眼帘。

在陆蓬阻止前,云栖鹤念出了两个人的名字:“即墨珩、月照棉?”

幻境外,万剑冢秘境内。

天色仍是黄昏,残阳如血。

原本空荡荡的庭院中,却密密麻麻立着上百剑宗弟子,肃然无声,头顶花冠如云,一朵木棉花悄然飘落,被一只苍白的手接住,嗅到鼻尖。

鲜红花瓣映出一张斯文俊朗的脸。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一袭宝蓝色长袍,将他带有病态的面容映得更加苍白,气度却是温和可亲,没有寻常高位者不怒自威的压迫。

“老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凌霄看到信号弹后,很快带人赶来,然而此方庭院却是空空荡荡,丝毫不见传送信号之人的影子。

紧接着,宗门忽然传令,将进入秘境的修士全部赶出,随后,方凌霄便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前任宗主、长居洞府修炼的老祖——即墨珩。

“大胆——”即墨珩还没说话,随行护法出声训斥。

他们都是剑宗数一数二的长老,对方凌霄这个小辈自然是不放在眼里。

“退下吧”,一道虚弱却温和的声音响起。

即墨珩在护法不赞同的目光中,温和又不容拒绝地说道,“全都退出庭院。”

上百人快速无声地退出,很快,偌大庭院只剩下即墨珩一人。

他已经老了,即便面容还带着年轻时的俊朗,双眼却染上了浑浊,挺直的肩背也似被无形中的重担给压得微微佝偻,在夕阳下的面容带着沧桑。

但一抬手,属于渡劫期大能的结界,轰然封锁了整片院落。

“照棉”,苍白的手抚上木棉花粗壮的树干,他像是与什么人说话,“没想到再次见面,竟是因故人之子。”

即墨珩深深叹了一口气,正想要强行结束幻境时,垂下的视线中,却瞥见木棉花树根忽然沁出的大片大片红黑血迹。

这位前任宗主,蓦地脸色一变。

幻境内。

司辰欢愕然失声:“即墨珩?前任剑宗宗主即墨珩?”

一个小小幻境,这么可能同这般大人物扯上关系?

但是正如一团乱麻的线头,只要找到开始,剩下的便能顺藤摸瓜很快猜出。

“通体鲜红、缠枝花纹的剑,是即墨宗主的本命法宝日月剑!那柄传说中能变幻日月、虚构空间的绝世宝剑!”司辰欢越说越快,思绪瞬间贯通,“我们现在是在剑中世界!”

难怪,自家前任宗主跟鬼气扯上关系,陆蓬为了宗门颜面,宁死也不愿开口。

幸亏云栖鹤找到了庚贴。

可是,现在灵堂近在眼前,只要他们迈入一步,恶鬼们便能扑上来将他们分食殆尽!

“现在怎么办?要把剑抢过来吗?”坐在灵柩中的楚川也听到了他们的分析,目光瞬间锁定住恶鬼中央,女人怀中抱着的红剑。

既然他们是在日月剑的幻境中,那只要将作为阵眼的宝剑拿到手中,便能破了幻境!

距离灵堂只剩下了最后一步。

司辰欢看向云栖鹤,后者对他点了点头。

“砰!”仿若地动山摇,厅堂前的廊檐被猝然拔高的机关兽瞬间掀翻。

司辰欢临风而立,踩在镇山虎肩头,目光紧盯着女人,“上吧”。

精锐利爪一下去,不及逃脱的数个恶鬼被踩成了血饼,镇山虎发出威风凛凛一声长啸,朝怀抱红剑的女人快速奔袭。

女人不偏不倚,怨毒目光看着这尊庞然大物。

一阵阴风狂卷,鼓掌欢跳的红衣纸人、哭灵哀嚎的白衣纸人,甚至数百恶鬼,身形全都骤然拔高,在凭空冒出的鬼气中消失身形,接着,“铮——”数百道清鸣响彻九霄,铺天盖地的黑剑从鬼气中冒出,迅速围拢了机关兽与司辰欢。

陆蓬眼尖道:“不好,鬼气开始蔓延了。”

那速度太快了,简直跟之前天地塌陷有得一比。

楚川坐不住,忙从灵柩中跑出,御剑飞上镇山虎另一肩头,以灵力对抗无处不在的黑剑。

没想到的是,那些黑剑并非全然无序,而是在空中织成一张凌厉剑网,朝镇山虎兜头袭来,阵阵虎啸声中,被黑剑砍碎的机关零件爆了满地。

陆蓬失声:“那是剑宗阵法!”

他一咬牙,也飞身上了机关兽,同司辰欢快速说出剑阵的缺点所在,勉强拖延了时间。

这番打斗动静可谓是惊天动地,血月也被弥漫的烟尘遮掩,树冠的木棉花瓣几乎掉光,只剩下光秃秃伸展的枝桠。

怀抱红剑的女人身处剑阵中心,无数鬼气从她身上快速蔓延席卷。

她那张寡淡的脸上此刻鬼气森森,头顶斜插的鲜艳花瓣枯萎般耷拉下来。

她笑容咧到了嘴根,冷漠地看着这群即将到嘴的食物负隅顽抗,身体中的另一道气息微微冒头,却怎么也躲不过身体的控制权。

邪魔生出了逗弄之意,“怎么,不忍心了?”她似乎自言自语,闪烁的眼神如毒蛇,“这么多年了,你吞噬的血肉还少吗?别忘了,我就是你啊。”

她刻意延缓了鬼气蔓延的速度,想让身体中的残魂看着眼前三名修士被她凌迟虐死。

等等,三个?

邪魔混沌的大脑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漏了一人。

她变得纯黑的眼瞳,匆匆看向灵堂方向。

却见灵柩前,那位有着熟悉气息的少年,双手捧出了一个雪白骷髅头,手指已经将骷髅前的大红丧钉,拔出了一半。

不——

天地间无声的呼啸全都席卷而至,原本攻击司辰欢三人的无数黑剑,瞬间调转剑头朝灵堂爆射而去。

与此同时,鬼气蔓延速度前所未有加快,眨眼间便淹没了整个世界。

在那最后的一片净土中,云栖鹤终于将丧钉完全拔出,手心处被磨出淋漓鲜血。

白光一闪,丧钉在他手中化作一柄光华流转、鲜红如血的缠枝宝剑。

女人手中的“假剑”随之消失。

而骷髅头失去了桎梏,熟悉气息扑面而来。

云栖鹤在那气息中流出了一滴泪。

“许久不见,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