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拿她没办法，桑芙对上盛微瑶促狭的笑容，无奈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这才接通电话。

对比她这边嘈杂的环境，庄墨闻那边显得安静得多，“上飞机了吗？”

桑芙低眸扫过腕间的手表，“还没有，不过快了。”

“好，到了目的地记得报个平安。”

“嗯，好的。”

言尽于此，他们默契地没再多聊，互道了“再见”结束通话。

抬头，悄咪咪凑过来听到全程的盛微瑶维持着抱臂的姿势站直，长叹一口气：“浓情蜜意哦，庄教授蛮懂关心人的嘛。”

桑芙也跟着轻叹气，她收起手机，缓缓叉腰：“微瑶……”

“好了！”不等她说完，盛微瑶马上及时止损，拉着她往登机口的方向走去，嘴上铿锵有力地做保证：“我知道玩笑不能乱开，这不是离庄教授十万八千里嘛，你放心好啦，别人面前我一个字……不，半个字都不会乱说的！”

两个小时后，两人顺利落地目的地。

早上为了赶飞机都没吃早餐，下了飞机后，桑芙和盛微瑶就近在机场内找了家餐厅，等到点完菜，这才闲下来各自给各自的家人发信息报平安。

桑芙给金琼发了个定位，就准备退出微信，却在下一刻蓦然想起上飞机前庄墨闻的那通电话。

她动作一顿，下滑了几页，越过密密麻麻的公众号、群聊，点进庄墨闻的聊天框。

桑芙：[我到啦。]

他大概是在忙，消息发出迟迟没有回音。一直等到桑芙和盛微瑶不急不忙地吃完东西，准备结账离开时，桑芙放在包里的手机才传来一声短促沉闷的振动。

点开，果真是庄墨闻。

他回复了一个言简意赅的“好”字。

十一假期共七天假，她们规划了五天四夜的出游时间，剩下的两天假期，盛微瑶则说要留着回家躺着，美其名曰休养生息。

在当地的最后一天，两人抽出时间去给家人挑选礼物。买完礼物回程时途经一家宠物用品专卖店，盛微瑶拉着她进去，说：“小乖都没能来玩，这几天它见不到我肯定想死我了，我给它带点这里的小玩具回去哄哄它。”

小乖原本是桑芙半年前在家门附近捡到的小流浪猫。

那会子刚开春，气温仍是很低，又下雨。捡到时小可怜满身是虫和病，瘦骨嶙峋，在送往医院的过程里，桑芙心跳得乱了节奏，害怕小小的它就那样安静地没了呼吸。

金琼和桑成一直强烈反对家里养任何宠物，那次桑芙也曾试探性地提及小乖的事，意料之内地没有被接纳。

照顾小乖健康出院后，桑芙找不到其它合适的领养人，彼时的盛微瑶偶尔会和她去医院看望小乖，渐渐有了感情，干脆就带回了自己的出租屋里，好吃好喝地供着。

盛微瑶挑挑选选，给小乖买了两个没玩过的电动小玩具。

小乖现在胖了一大圈，以前桑芙送的小衣服都穿不下了，她从货架上拿了几件偏大号的围兜兜，正要一块拿去结账，扭头却瞥见了旁边的小狗区域的标识。

“走啦。”盛微瑶只以为桑芙是还想给小乖买东西，“你少买点，你上个月送的猫粮零食都还没吃完呢，小乖再重都要减肥了……”

“等一下。”桑芙说。

她快步走进小狗专卖品区域。

猫狗终归是不一样的，琳琅满目挂着太多小玩意儿，看了一圈她也不太懂，只好礼貌地问一旁的工作人员。

“你好，请问萨摩耶一般会喜欢什么样的玩具？麻烦你帮我选几个。”

工作人员很负责任地向桑芙了解了下小狗的情况，譬如年龄、性格、平时玩具爱好倾向之类的。

除了性格，桑芙用了个“热情开朗”来形容，大部分时间都在摇头。

“不知道。”

“我不太清楚。”

……

注意到动静的盛微瑶挪到她身边，诧异：“你啥时候养狗了？你不是最怕狗了吗？”

工作人员将选好的玩具放进手提袋，桑芙道了谢接过来，回答：“不是我的狗，是庄教授的狗。”

盛微瑶：“？”

提着大包小包终于回到了酒店，盛微瑶累得气喘吁吁。

“你是说，你连摸都不敢摸那只狗，但是你现在却给它买了礼物是吗？”

下午就要赶飞机回去了，桑芙蹲在地上整理行李箱，她想了想，“可是我给庄教授和赵阿姨都带了礼物，就初一没有，到时候它会伤心的吧，不是说狗狗都很聪明吗？”

而且初一也没有伤害过她，连叫都没叫过一声。

大概是这两天看出桑芙不敢靠近它，她出发去机场那天，下楼碰见初一，它甚至都乖乖地坐在离桑芙较远的位置，只眼巴巴地看她，却不往前凑了。

盛微瑶躺在沙发上休息了两分钟，也马上开始动了起来。

“随便吧，”她低声嘟囔，“反正你这个人，对谁都好，对狗都好。”

……

霖城。

“你真和那姑娘领证了？”司铭一口气没顺下去，差点把嘴里的水喷出来，他难以置信地盯着面前那个若无其事的男人，“你是这些年做实验搞研究被逼疯了吗？”

庄墨闻平静地说：“木已成舟，你说这些没有用。”

“没成舟前也没我的事儿啊，”司铭扶额，努力消化这件事，“我这多久没回霖城了，一回来发展就想请你吃饭，结果你就给我这么一大惊吓，遥想当初师兄弟们都在猜你指不定会单身一辈子，没想到……不对，庄墨闻。”

他抬头，如梦初醒：“这是不是意味着，你要先收我的份子钱了？？？”

“婚礼还早，”庄墨闻端起水杯，慢条斯理喝了口水，他微顿，语气一转，“不过也确实该备着了。”

司铭：“……”

这张嘴，还真是人被他气死了都不知道在气什么。

“你说你也是糊涂，不动如山了那么多年，现在就为了你外公，草草把婚结了，别的我就不说了，庄墨闻，你考虑过那姑娘的感受吗？”司铭都已经脑补出了一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苦情戏，“万一人家喜欢你呢？”

庄墨闻解释：“假结婚是她提的。”

“……哇。”司铭想鼓掌，但又怕影响到其它桌的用餐体验，最后只竖了一个大拇指。

“那你们真是一丘之貉，天生一对。”

“什么叫一丘之貉？”庄墨闻眉尖微动，正要纠正司铭的不当用词，餐桌上的手机却忽然振动了一声，打断他剩下的话。

庄墨闻目光微动，落在他手边手机上。

屏幕因为新信息而亮起，发送消息的名称映入眼底，他点进那个弹出的聊天窗口。

桑芙：[庄教授，我上飞机了，大概两个小时后到霖城。]

司铭多嘴：“谁啊，学校的事？”

庄墨闻没搭理他，编辑了个“好”发过去。

司铭往椅背上一靠，胡说八道：“哦，老婆。”

庄墨闻侧脸看了眼窗外的天气，随后利落地捞起椅背上的外套，起身：“猜对了。”

司铭得意洋洋：“我就知道……哎不是你干嘛去？”

“她两个小时后下飞机。”庄墨闻说。

司铭更不解了：“她还有两个小时下飞机，你现在急什么？”

“降温了，回家给她带件衣服。”

对话间，庄墨闻已经套上了外套，他理好衣襟，视线扫过桌子上没怎么动过的饭菜，“这顿算我请。”

见色忘友，还有点自知之明。

“行吧。”司铭选择接受，并招来服务员，赶在庄墨闻去结账前，毫不客气地又叫了一份波龙。

……

下午四点时，桑芙和盛微瑶抵达当地的机场。

准备起飞之前，桑芙按照惯例，给父母和庄墨闻发了个信息。

上次在霖城机场，她给金琼发了起飞时间，但没有给庄墨闻发，他便打来了那通电话，桑芙想确实应该知会他一声。

毕竟飞机餐不好吃，她还要回去吃晚饭的。

方发完消息，机舱内的广播通知即将起飞，桑芙将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飞机稳步上升，她靠着窗户，闭上眼睛休息。

等到成功降落霖城机场，已经是六点多钟了，天际呈现出灰蓝的色调，月亮的轮廓隐隐约约。

每当法定假期时，机场车站等地都尤为热闹。两人取了行李，在人头攒动的大厅挤了半响，终于在出了机场的那一刻，感觉到了重获新生的滋味。

“妈呀，玩这一趟真是累死我了，”盛微瑶仿佛有半条命留在了那汹涌的人群里，没了精神气，“下次不选这个时间出来了。”

桑芙笑：“快走吧。”

她将一转头，却忽然听到似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机场外依旧人来人往，耳畔尽是喧闹，听不太真切。

不过即使是同名同姓也很正常，本能停顿过后，她没有想太多。

直到盛微瑶不知什么时候不动了，拽了拽她的衣角。

“小芙。”

“嗯？”

桑芙低头在摆弄她的手机，在飞机上时她还没发现手机居然电量告急，此刻已然关机了，怎么也打不开。

盛微瑶不拽她的衣角了，两秒过后，桑芙听到她紧张又磕巴地喊：“庄教授。”

“……”

“你好。”

是庄墨闻的声音。

桑芙抬起头，庄墨闻的步伐也恰好在她们二人面前大约一米的位置停下，是合适的、不会冒犯的社交距离。

通过这些日子的接触，桑芙发现庄墨闻私下的穿着其实是偏休闲的，今天霖城气温突变，降了好几度，他套着件皮夹克，温文尔雅的气质被灰蓝的天色勾勒得有几分慵懒随性。

两人视线碰上，桑芙一时不知该不该跟着盛微瑶喊庄教授。

犹豫间，她默默摒弃掉称呼，问：“你怎么在这里？”

盛微瑶轻轻地“哎呀”了一声，在她耳畔小声说：“你傻呀？他手上什么行李都没有，肯定是来接你的呀。”

扭头好累，桑芙干脆转了个身，背对着庄墨闻，和盛微瑶头凑着头碎碎念：“可是我开车来了。”

“你别管，你车钥匙给我。”

“啊？”

桑芙还没动作，盛微瑶直接急不可耐从她口袋里把车钥匙顺走了，随后抬高音量：“谢谢宝贝，那我就开你的车回去啦，下次再给你开回来。”

桑芙：“……”

盛微瑶就像一阵风一样从桑芙身边飘走了。

她转过身，只能和庄墨闻大眼对小眼。

“你……”

跟着盛微瑶一顿操作猛如虎，桑芙感觉自己像是漏了点什么。

她终于想起来问他：“你是来接我的吗？”

要是不是，不知道她现在还能不能追上盛微瑶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