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监视女人葱白尖细的指甲抓挠他的后背……
他的妻子正在以一种平和的口吻,命令他。
屈历洲微顿一瞬,迈步走进来房间里,稍低眸,没转身,安静注视着游夏边反手直接从背后带上门。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也算不上友善,下巴微抬,视线在他身上轻扫上来时,会习惯性略微眯起眼睛来瞧人。
她个头不矮。但他们身高悬殊。
即便如此,也并不影响她冷脸睥睨的高位姿态。
她永远喜欢站在高位。
当然,他也希望她在高位。
屈历洲从未介意过这种事。或者说,他根本就是想要这样。
他的妻子看上去似乎心情不佳。
的确,他刚才在游聿行面前没有顺从她,甚至鲜少地忤逆了她。现在,她的确有理由生他的气,朝他发火。
游夏此刻还光着双足,高跟鞋在屈历洲手中。
他没急于出声,先以动作,打破隐微僵滞在两人之间的静默。拉着她坐在旁侧的小矮柜,他弯低腰,从柜中拿出一双新拖鞋。
男人低垂着头,乌沉薄密的睫毛敛下,全然遮蔽起积涌在眼底的幽晦阴翳。所以游夏看不到他的眼眸,看不到他极致压抑地,咬肌绷紧了下。
她更看不到,仅仅只是想到她会对自己发泄情绪,就难以抑制的颤抖指尖。
屈历洲在这时半蹲下来,手掌握起女人的纤细脚腕,为她穿上拖鞋后便很快放开了她,动作一如既往地停留在“礼貌妥当”的绅士范围内。
他嗓音低柔地问:“有话对我说?”
别抖,别兴奋。
现在还不行。
千万,别吓到她。
他是在心里这样告诫自己。
“有个事儿想问你。”游夏漫不经心道。
想了想,她像是觉得自己用词不够准确,轻抿了下唇,她低着睫毛望向他,水光盈动的漂亮眸子落有一点思考。
她换了个种说法,纠正道:“应该说,是有个商业上的问题,想向你这位环仕执行总裁请教一下。”
说是“请教”,却没有半点“请教”该有的虚心态度。
傲慢漂亮的小珍珠雀。
屈历洲全然没有在意她的口不对心,淡去情绪,掀眼回望她时已然擦去眸底那些不明情愫的荤腥与深涩,温声应她:“想问什么?”
“我想…”话刚开了头,屈历洲平静凝视她的眼神令她蓦地一顿,游夏不自觉眼睫轻眨,话锋一转改口说,“我想替我一个朋友问。”
“她最近在做的项目上遇到一个新的乙方,对面手段了得,总是能够抛出巨大利益诱惑她,企图撬动她,是诚心想跟她达成‘合作’。”
典型的无中生友,话里有话。
哪里有什么朋友,其实就是她自己,借项目之名义试探。
将和她一夜情的那个男人比作【新的乙方】。
“但她已经有一个稳定合作的乙方了,原合作方实力可靠,资本雄厚,但有些一成不变缺乏新意,你说,出于利益最大化考虑,她该怎么选?”
游夏的眼神凝在屈历洲脸上,不放过他任何细微表情。
没错,【稳定的合作方】指的就是她名义上的老公,屈历洲。
屈历洲面色如常,目光沉沉的,同样也在观察她。
片刻后,他挽唇笑说:“生意场没有一成不变。”
“什么意思?”游夏眉心一动,追问。
“如果是我,会先保持已有现状,再把边缘服务让渡给新合作方。”
不知道屈历洲有没有听出她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好像只是正经平静地回答她的问题,
“旧人依然有利可图,新人看到希望会更加卖力,双方均衡的局面对你……你朋友来说,更合适。”
有道理,但游夏担心的是:“那如果原乙方知道她吃里扒外,会很不高兴吧?”
“但她是甲方,她才是上位者,不是吗?”
围绕着所谓的‘朋友’来讨论,屈历洲的眼神却始终盯着游夏,缓缓给出肯定答复,
“有一个聪明并且有主导头脑的甲方,是他的荣幸。”
游夏和他对视,短暂地沉默了。
她仅仅考虑了一分钟,忽然就轻松地笑起来。
好啊,屈历洲,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商业联姻注重的就是商业。
既然屈历洲教给她这种商业手段,那她也没必要矜持自己的道德,不做点什么反而对不起他的指导了。
她想和那个男模玩玩,也不用考虑屈历洲的想法。这是屈历洲本人亲口说的。
“行,知道了,谢谢。”游夏眼里勾出狡黠思绪,难得心情回春,挥手跟他说声晚安,“你也洗洗睡吧。”
说完就钻进套房主卧,关上门卸妆收拾洗澡。
过后她带着水汽躺倒在床上,拿手机看时间,已经半夜十一点多。
又想起那个男人,在泳池约她去露西妮港滩外的私人影院。
好想去,很心动。
但就算忽略屈历洲,也不能在游聿行眼皮子底下……
同一层楼,紧邻的套间,凭他们两个的兄弟情,保不齐小叔还会找过来。
事实上游聿行性子冷漠,不会做深夜敲门造访这种事。
但她不愿意赌,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概率。
只可惜没有那个男人的联系方式,甚至不能够通知他一声,让他别等。
游夏叹气,把自己卷进被子里。
突然门外传出一声动静,是隔壁房间开门又关门的声响。
她猛地坐起身跑到门后偷听,仔细听,能听到一串轻微的离开的脚步声,由近而远,然后是套房大门开合的轻响。
屈历洲?他出门了!
游夏这几个小时过分沉浸在自己的心绪里,竟然差点把抓小三的事忘了。
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刻,屈历洲行动了。
呵,男人。
刚才教她脚踩两条船,难怪头头是道,根本因为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吧。
她又等了几秒钟,估摸屈历洲走远,她迅速轻然拉开门,猫着腰蹑手蹑脚跟出去。
屈历洲也已经洗过澡,身穿最简单的白T和米色休闲裤,背影修长,显得格外干净清爽。
游夏更加确定,他这是要和别人去睡觉,甚至对方女人就在酒店内。
他的步履不快不慢,刚好够她远远无声地跟着。
屈历洲并没有乘坐电梯,而是拐进员工楼梯间。
游夏在楼梯上皱眉,
和敞亮的正常客户用梯不一样,员工通道很隐蔽,采用的是声控灯,屈历洲幽灵似的飘下去,甚至没惊醒一盏灯,楼道全程漆黑。
再不追上就来不及了,她咬咬牙轻悄进入楼梯间。
员工通道的空间比她想象的大很多,她只能扶着栏杆小心试探,而屈历洲竟然如履平地,下楼梯的速度均匀流畅。
不知道跟住他下去多少层楼,游夏简直头晕。
再晃眼定神,始终保持在她下层行走的屈历洲,竟然直接消失无踪。
头回做侦探,她还是跟丢了。
回字形走廊漆黑一片,只有安全通道的标识绿光常亮,游夏有点累了。
屈历洲绕到这个鬼地方来做什么?虽然他那是地下情,但堂堂顶级名门太子爷,也没必要跟做贼一样吧?
坐电梯不行吗?害得她跟丢。
偏偏四处漆黑,她还不敢发出任何声*响来唤醒声控灯,要是被屈历洲发现了,到时候跟踪被抓包不说,下次想再抓到他的马脚就难了。
今夜天外无星子,惨淡的月光被四方窗框斜切进来,在走廊的暗红色地毯上投亮一片光晕,这里像是吸血鬼狂欢的古堡。
她站在窗框边的阴影中,浸泡在神秘和寂静里,一时间进退两难。
继续往下走呢,她根本不知道屈历洲去了哪层。
调头折返呢?她的私会行程已经泡汤,不从屈历洲这里找出点证据,港岛这一趟就是白来。
游夏在心里把屈历洲骂了八百遍,终于下定决心迈出一步,打算继续去追寻屈历洲的踪迹。
“嗡嗡——”
陡然间口袋里手机强烈震动起来,在静谧的空间里将她惊得头皮发麻。
还好她有先见之明,早就把铃声设置成静音。
是一串陌生的未知号码,游夏想也没想就挂断,把手机放回去。
手还没伸进口袋,手机竟然再一次震动起来。
带着稀微的痒,连同掌心共振。
还是那个号码。
游夏有些疑惑和不悦地皱起眉,想了下还是接起来,轻声喂道:“哪位?”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静默。
如果说是静默,也不尽然,她站在窗口等待回复,电话里传来稀微的呼吸声,音量很小,但平稳有力,可以想象对方和话筒贴离得很近。
不接要打,接了又不说话,真是在关键时候给她找不痛快,游夏又问了遍:“谁啊?”
对方好像在有意消磨她的耐心,还是没有回答,但气息却有明显加重,变得短促而急躁。
游夏没空在这等了,她直接就要挂断。
在这听筒将要离开耳朵的极限刹那,对方完美地掐准她耐心耗尽的时间,开了口。
一声慵懒戏谑的轻笑响起,如一张目数极细的砂纸在刮擦她的神经,嘶哑之中透出兴奋的颤抖:
“宝宝猜我是谁?”
高硕彩绘玻璃隔窗前,女人纤窈薄骨的身量顿滞。手指握着手机不由地攥紧,也许是月光在此刻又黯淡几分,让她觉得全身都冷。
那声音有一点熟悉,她听过几次的,很有辨识度。
好听的声音总是让人印象深刻。而在她的定义里,和她互换初夜的那个男人的声线,正是属于他可被享用的一部分美色。
诚然屈历洲的嗓音也一样低沉。但屈历洲的音质是柔润的,语气常常平缓而顿挫有律,大珠小珠落玉盘似的落溅,翩翩温雅,叫人如沐湖心月水上风。
而这个人,和她说话的时候,从不刻意抬高一点音调。放任重低音黏黏糊糊,略带沙哑,语气总是带着奇异的玩味和兴奋,说情话荤话都能要人命。
他们是和她有亲密关系的两个男人。一个是名义上,一个是肉.体上。
她没办法不放在一起做比较。
根本用不着猜。
‘宝宝’这个称呼被对方叫出来,就足够让她慌神。
“是你?”她尽量压着嗓音,剧烈加速的心跳快要盖过她自己的说话声,“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
“那晚做完你就累得睡着,我只能自己拿你手机存下号码。”
楼道里太静了,显得手机里男人的声音格外清晰。
他开口不仅随意地调侃那晚性.爱的激烈,还在理所当然地索取和质问:
“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宝宝什么时候来?我等得好难受啊。”
他说难受,且在说到这两个字时,他哑得不成样子,像一根富有技巧与诱蛊力的鱼钩,倒钩进她的纤细神经里,钓得她失去挣扎的意志力气。
夏夜的凉风钻入窗缝,吹在她身上,她在停不住地发抖。
游夏下意识抬手扣住窗框,脑中的弦绷得紧张。
楼道监控屏幕前,屈历洲居高临下,清晰地看着显示屏里她用力抓攥泛白的指尖,半眯起眼眸,眼神带着缱绻眷恋的回味。
他在回忆,婚前那一夜,女人葱白尖细的指甲抓挠他的后背,留下钝痛而极具爽意的血痕。
她给的东西,他有多么珍惜,珍惜到会在伤迹即将愈合时,再以锋利薄刃沿着伤痂的残痕重新弄破加深一遍。
游夏把手机音量调小,强作镇定冷笑:“你说十二点那个啊,好像只有你在自说自话,我可没答应过吧?”
她心里很想去,也是这么打算的,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她不能选在今晚,游、屈家两大话事人在场,还互相住隔壁的情况下,铤而走险去找婚外情对象。
“啊~…”男人在笑,背景音传来指甲刮玻璃的尖锐声响,那是他在用力抚摸监视器里她年轻貌美的脸蛋。
他低懒的笑意渗入浓重黑夜,激得她浑身起细小颗粒:“你允许我摘下你的小鱼耳钉,我还以为,这算是答应邀约的意思。”
是答应。游夏在心里回答。
但是没办法。
爽约就爽掉,反正表面上她也没亲口答应。
一个小小的男模而已,她必须要站在绝对上位者的角度,对他漫不经心地拿捏,这样才对。
游夏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游刃有余:“我只是单纯的……今天不想而已。”
“是不想,还是不能?”他拖长音调,尾音下坠使得语态更加深沉阴鸷,字词里浸透恶劣的戏谑,轻而易举地揭穿她,
“不陪我的原因,是在围着你老公转,对吗?”
她猛地抬起头,本能警惕地开始四下环顾,试图透过黑暗去搜捕窥探的视线,然而只能徒劳无获。
监控器前的男人愉悦地勾唇,欣赏她如同受惊的幼鹿,绷紧曲线优美的轻薄脊背,还有那双机警瞪大的双眸,充盈着对四伏危机的害怕和抵抗。
游夏还习惯性地压低声音,但显然多了些不安:“你在附近?!”
屈历洲继续陪她周旋,逗弄一只小雀儿般,沉浸出演她的外遇对象,颓靡嗓音轻佻,不答反问:“你希望我在吗?”
他说话时吐露的气息,很好地糅合进低音,字里行间引诱她入深渊:“还是说……其实你害怕我在,更不希望你老公发现我。”
“发现我才是你真正的男人。”
“我当然不希望!”游夏有些急了,大声驳斥。
声控灯瞬间亮起,明辉如白昼,她好不容易适应黑暗又突受强光照射,条件反射抬手挡眼睛。
同一个刹那的时刻,露西妮港口的第一次午夜钟声敲响:
铛——!
圣洁的钟音花掉整个世纪,跨越光年回荡在半空中,光亮如圣水浸泡着她,仿若一念即从地狱超脱,获得天堂接纳。
“零点到了,这是属于我们的时间。”
可惜天堂并非永恒,有条剖露灵魂的魔鬼还藏在电话里,
“重新回答我,你想不想见我?宝宝。”
电话里不仅有他的说话声,还有透过他那头,同步传出的钟声,和着窗外悠远的钟声,两道悠沉同时在她耳边敲响。
一近一远,她几乎错觉自己,是在午夜误闯入他诡谲游戏的角色。
他就在附近,她确定。
“我……”她难免犹豫了。
抛除她确实想见他的本心。
她也在担心,如果他真的出现在屈历洲面前,她就会先于屈历洲陷入被动。
更可怕的是,今天小叔游聿行也在附近。
被屈历洲知道顶多就是离婚。
可要是被小叔知道,她在游家就不用混了!
无论怎么看,她现在也该安抚他:“想,我想见你。但在港岛不行,我明天就要回厦京了。”
电话里传来意味深长的呵笑,他慢条斯理的说话节奏,衬合有节律的钟响,饱含拉扯力拖着她的神经:“真遗憾,宝宝,我们错失了一个美好的夜晚。”
她终于找回一些该有的气势,可不稳定的气息还是出卖了她的心颤:“别再打来了,等我联系你。”
屈历洲站在空荡的监控室,只有无数仪器屏幕闪烁幽光,最中间的大屏幕上,她维持挡着眼睛的动作。
屏幕里,她的指尖因紧张而深陷掌心。
他能想象她肌肤下,血液加速流动升高温度,那种被未知折磨的的颤栗,真美。
似乎是掌控欲终于得到满足的毒蛇,暂时放下攻击欲,只剩下不被满足的贪念:“等回到厦京,你要好好补偿我,宝宝。”
声控灯到时间熄灭,只留下忽明忽暗的余辉,她仍在提心吊胆。
游夏仓皇地挂断电话,往下层屈历洲消失的方向追过去。
监控同步映出她匆忙逃离的身影。
而此刻,结束演出的屈历洲垂眸盯着[通话结束]界面,将她那只小鱼耳饰放在唇边摩挲,眸光黯沉。
他转身走出监控室,重新换上那副温柔好老公的神情面容。
游夏此时顾不得那么多,抬脚慌不择路冲进楼层,汗毛倒竖,冷汗浸渗。
该死的,这层怎么也没灯,外表富丽堂皇的卢布姆酒店缺这点电费?
她抚按胸口,试图按捺汹涌的紧张感,分辨不清那究竟是被无形眼睛监视的惶恐,还是被男人撩拨的躁动。
她像个没头苍蝇,漫无线索地寻找屈历洲。
或许再想找到屈历洲已经没可能了,她这样想,停步在唯一有灯光的那间场地前。
大房间造景富有国风韵致,落地窗澄明通亮,窗下是小山石造景,流水倾泻叮咚泠淙。
光亮就来自这小片芳草植木上的仿生萤火,明灭起伏,仿佛真的有生命在呼吸。
房间四壁都垂挂纱帘,既遮影又透光,将精美繁复的造景带回简臻宁静的境界。
风一吹,白纱飘逸飞扬,宛若女神款款撩裙。
沙发上有道暖白的人影蓦然闯入视野,游夏再次恍惚慌神。
屈历洲在温柔的昏光中抬膝叠腿,微风拂动他额前柔顺的发丝。白纱于他周身妖异飞舞,托衬他临风安然的姿态,优雅自持。
他嗓音带笑,玉质温凉:“你在找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