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48

此时, 那些亡命之徒已经跑了出去,岛上的道路不多,但是为了方便运输也修建了几条, 大部分都是路况不太好的土路,特别是在这密林之中。

那些人在岛上时为了不引起注意,只有一辆汽车, 其余的都是摩托,一时间大部分开出, 分散在了密林之中。

袁工被夏厌和聂招塞进了那辆车里。

夏厌发动了车, 咬牙踩着油门。

袁工问:“我们要从哪里走?”

夏厌道:“大悬崖!”

为了方便逃走, 他们早就在岛的各处设置了一些船只,但是其他平缓地区的船警方肯定有所发觉,唯有这一处,是万难之中的一线生机。

刚说到这里, 就听轰的一声巨响,是夏厌安置的炸弹爆炸了,整个小岛似乎都在震颤。

袁工回身望去, 建筑的机房区域已经完全塌陷。

夏厌低骂了一声:“炸死他们!”可他却完全不敢大意,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把车速提了上去。

车身在山路上颠簸, 左摇右摆之中,袁工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被摇匀了, 昏昏沉沉的, 他想起了自己这两年的经历,仿佛就像是一场梦一般。

他的人生走马灯似的在脑中重映。

他本不应该属于这里的。

与白葬和夏厌不同,曾经的他是个天之骄子,从升学到就业, 再到遇见心爱的妻子,结婚后有了一个很可爱的女儿,那时候的他很是幸福。

可是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喜欢上了赌球。

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赌球上,取出钱不停下注,一次一次地迟到早退,由于心不在焉和睡眠不足,有一次失误差点让银行的系统崩溃,领导终于忍无可忍,把他开除出了核心队伍,只给了他一个闲职。

他所有的钱很快就花光了,卖掉了房子,又在女儿重病需要手术时,想过破釜沉舟、孤注一掷,却在一夜之间挥霍掉了借来的救命钱。

女儿的遗憾离世,使得妻子与他离婚,可在那之后她郁郁寡欢,也很快癌症去世。

昔日被人调侃的人生赢家,忽然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没有了。

从那天起,他变成了行尸走肉,浑浑噩噩度日。

直到一次绑架永远改变了他的人生。

他来到了那处园区,在半胁迫下,开始改进园区的系统,随后又在那个年轻人的要求下制作普赛。

他曾经被几位警察救出,那是他唯一回归正常生活的机会。

他也曾奢望过,人会在大难不死之后,必有后福。可这就只是一句毫无论证的谚语罢了。

在那之后,他依旧过着困顿的生活,离开了银行系统。

那时的他几乎和这个社会脱了轨,屡次面试碰壁,越来越多的欠款加上就业环境的萧条,他能够找到的唯一养活自己的工作,就只能送送外卖。

可是生活的无望让他再次沉迷进了赌博,只要有钱了他依然会去赌。

当时的他找不到自己的支点,只有看着筹码的增多才能感觉到一丝活着的意义,甚至在午夜梦回之际,他反而在怀念着在园区时,看着那些数字滚动的感觉。

这样的生活注定不能长久,终于在他走投无路之时,他来到了女儿和前妻的墓碑前,准备自我了结,却也走向了他人生的另一个转折点。

在那里他再次遇到了白葬和夏厌。

白葬笑嘻嘻地看着他:“好久不见。”

他没想到这些家伙能够大摇大摆地回了国。

看清他们的瞬间,他的身体一颤,本能地转身想走,那是理智在提醒他规避危险的信号。

然而那时,那个年轻人亲热地揽住了他的肩膀:“喂,老头,你要不要再和我们一起玩把大的?”

他没有开口说话。

白葬却看出了他的那一丝动摇,他笑着继续说:“送外卖很辛苦吧?可是被银行扫地出门的你还能干些什么呢?亲人离世虽然悲痛,但是只要你有了足够的钱,一切就都能回来的。你可以过上比过去好上千倍的生活,你这么有才华,是那些人有眼无珠,没有看穿你的本领。”

他说到这里,指了指一旁夏厌拿着的黑色的包:“我们把普赛,带出来了。”

那是存储普赛核心系统的硬盘,是他毕生的心血。

听到这里,他的目光悠然一动。

他也说不清,是白葬的哪句话打动了他,他想要改变自己的现状,想要让曾经幸福的生活回来,想要被人崇敬,想要被人需要,想要那些金钱再次握在手中。

那一刻欲望战胜了理智,他发现他已经没有办法真正回到普通人的世界里了。命中注定他只能当一个赌徒了。

在白葬的安排下,他加入了这个组织之中,那次车祸帮助他假死逃离,他来到了岛上,白葬又以招聘为由,绑架来了一些年轻的程序员帮他对普赛的系统进一步完善,随后就开始大量的洗钱……

袁工刚回忆到了这里,林间又响起了砰砰的枪声,是警方追上来了。

聂招皱眉:“怎么这么快?”

夏厌看着一个骑摩托车的男人想要回身射击,还没瞄准就被一发子弹击中,男人身子一歪,倒在了一旁的地上。

他很快发现了其中的玄机,那些警方或是伏击在他们的必经之路,或是占据了高地,居高临下地进行射击,明明是他们的地盘,对方却占尽了优势。

用几人就控制围堵住了他们这些人。

就在这时,噗的一声响,一枚子弹从侧后方射穿了汽车的玻璃,与此同时,袁工觉得自己的后背一热,像是被人重重推了一把,他被子弹射中了!

聂招急道:“夏叔,袁工中弹了。”他坐在后座上,伸手去拿一旁车上的急救箱。

就在这时,夏厌却咬牙回头,做了一件让聂招无比惊讶的事。

他抬手,一发子弹直击袁工的胸口。

聂招的手还愣在空中,就被崩了一身的血,年轻人满脸的难以置信:“为什么?”

“他受伤了,爬不了大悬崖,更不能把他留给警方,否则我们都会死!肯定还有其他人能够解开密钥!”夏厌双目血红,对着愣然的聂招道,“把他推下去!”

聂招梗着脖子并没有动作。

夏厌回过头冷笑一声:“小朋友很仗义啊,你带着他你也得死。你要是想死,我绝对不拦着。”

聂招只有犹豫了半刻,看着夏厌手里的枪干脆咬了咬牙,伸手按开了门,一脚把袁工给踢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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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紧跟着那辆车的贺临和黎尚也发现了这一幕。

他们刚才临时在附近找了几辆摩托,贺临载着黎尚在林间追逐。黎尚一边射击,一边排兵布阵,密林之中那些逃跑的人已经被伤了大半。

“车上有人下来了!”贺临急忙刹车。

“袁实秋!”黎尚喊了一声,翻身下来,急走了两步来到了他的身边,俯身查看。

男人半睁着眼,气息奄奄地躺在地上。

他还有着微弱的呼吸,可任谁都看得出,他要没救了。

“别死!你还欠我一条命!”黎尚双目赤红,用手按压着他胸口的血洞,这一枪是从前方射入的,是夏厌要灭口了。

可以说,到了今日的局面,有很大的原因皆是因为袁实秋。

这个人助纣为虐,明明有着绝顶的技术,却不做正用,害死了那么多的人,毁掉了那么多的家庭,这样的人不该死得如此轻易,而且他还有问题想要问他。

几次压按之后,濒死的男人还真的因为他的动作和声音,吐出了一口血。

瞬间空气进入肺部,他的眼球微微一动,恢复了一丝神智。

“硬盘在哪里?”黎尚拉起了袁工的衣领。

“夏厌……密钥和硬盘都在他那里……”袁工的嘴唇颤抖。

“他们要从哪里逃走?”黎尚继续逼问。

“大悬崖……”袁工用尽全身的力气,指了一个方向,他用染血的手抓住了黎尚的手臂,眼神哀怨含恨,“我……他……别让他跑了,别让他跑了!”

最后这句话几乎用了他全部的力气,字字泣血。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带着恨意,透露出了同伙的行踪。

他从不是什么善类,从他答应白葬的那一刻开始,他就预料到了他此生必定万劫不复。可他还是想赌,赌一次老天会站在他这边,然而赌徒又会有什么好下场呢?

他给自己取的ID名为秋蝉,成为了普赛的幕后管理员,现在回想,秋蝉本身就是短命的,而他也是在咎由自取。

随着普赛开始运转,岛上像是个风平浪静的隐居之地,而他就像是一个住在岛上的土皇帝。

贪婪的他一时风光得意,却没想到,自己从来都是在与虎谋皮。

白葬被抓本是这场大戏的高潮,只可惜戏中人终究没能迎来他们希望的那个结局。

事情逐渐脱轨了,夏厌这只恶犬就失去了栓着他的缰绳,而他在夏厌的眼中,毫无用处,反倒是个拖累。

生死之际,他悔恨交加。

袁工已经神智有些不清,他断断续续地讲了几句之前所发生的事,随后喃喃开口:“钱……都是因为钱,还有那些人,原谅我……”

他的一双眼睛紧盯着眼前的警察,似乎希望他说些什么。

只是真正濒死之时,他还是萌生了一丝的悔意。

可是,这样的人凭什么得到临死的宽慰?

黎尚听完了他的供述,他的手松开道:“是你咎由自取……”

听到了这句话,男人的嘴唇颤抖了几下,眼角滑下了泪水。不知是因为悔恨,还是因为疼痛。他的眼神暗淡了下来,终于咽下了最后的一口气。

确认了袁工已死,黎尚果断起身上车道:“继续追!”

从刚才的爆炸之后,黎尚的腰一直在别别扭扭地疼,胸口也一阵阵发紧,他没有明显的外伤,所以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伤势究竟有多严重,仅仅靠着暂时掌握人体主动权的肾上腺素,又能撑多久?

所以难得有一次,黎尚没有主动要求坐在驾驶位。

倒是贺临虽然有些划伤,但那些看得见的外伤并没有对他的行动力造成任何的约束,这时已经神采奕奕地恢复了过来,他以为黎尚是为了方便指挥所以才这么安排,很是配合地再次坐在了前面。

黎尚坐在了他的身后,上车时,腰间又是一痛,黎尚伸手揽住了贺临的腰。他的身体前倾,额头抵在了贺临的背上,开口道哑声:“西南方向……”

贺临也不敢耽搁,再次发动了车。

他们的人数太少,为了极力拦截那些人,不得不两人一组分头行动,而他们的目标就是夏厌。

越往前开越都是小路,植被茂密,定位不好使用,很容易找不清路,黎尚刚才听了袁工的话,判断出了夏厌大概会逃往的方向。

幸好此时的通讯已经恢复,黎尚在耳麦之中迅速进行着调度和调整。

夏厌已经开车离开,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