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你可以把我当成他 像不像?

贺兰危走后, 屋子里安静下来。

谢延玉捏着折灵尺,找李珣要来了玉牌——

先前在上清仙宫的百年秘境里,李珣找到了玉牌的启用之法。

但这用法记录在竹简上,来自百年前, 上面的字都是些难以辨认的古老文字, 她与李珣谁也看不懂。因此, 从秘境出来后,谢延玉还找了一些古籍出来,等着李珣将上面的文字翻译出来。

最开始,李珣一个字一个字地翻译, 速度很慢。

谢延玉还以为他要将竹简上的内容都翻译出来, 需要花个十天半月。

但当天下午, 李珣就突然就知道竹简上写得都是些什么了。

很不符合常理。

其实现在想一想,李珣应该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恢复前世记忆的。

然后他便将启用玉牌的步骤全部告知了她。

眼下,

她拿着玉牌, 将折灵尺中的灵力全数注入玉牌。

李珣辅助着她,一起让玉牌生了效。

玉牌看起来就是一块玉做的牌子, 它甚至没有一个名字,因为是李家的宝物, 当年到天剑宗手中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名字了,若随意乱起个名字,倒有不尊重之嫌, 但没有名字, 又不知道要如何称呼这样至宝。

到最后,干脆称呼它本身,它是一块玉做的牌子,所有人便叫它玉牌。

但如今, 生效后,

它却从一块玉牌,渐渐变成一团很飘渺的烟雾,连实体都没有了,

谢延玉伸出手去,却触碰不到任何东西,只能用眼睛看见自己把手伸入了雾中,若是闭着眼,恐怕还以为自己只是在触碰一团空气。

系统见她这样,忍不住说:【你要重塑灵根?】

谢延玉不置可否:嗯?

系统说:【你最开始要玉牌和折灵尺,不就是为了重塑灵根吗?之前你不相信我,还想找一个备选方案。但现在,所有的事情我都和你坦白了,你确定你还要重塑灵根?】

谢延玉倒也没否认系统的话。

她有预感,这是她最后一次和系统对话了,其实和它再没什么好说的了。

但到底是最后一次。

谢延玉想了想,问了句不相干的:你想让这个世界一直运行下去,为什么?

系统理所当然道:【还能为什么?如果这个世界毁灭了,主神不给我能量,我也会一起消失啊。】

它像是很疑惑:【你自己也不想死,不想消失;不想消失还需要理由吗?】

谢延玉应了一声:嗯,想活着不需要理由。

系统:【这不就是了,你自己也清楚,为什么问我呢?】

谢延玉便没有再继续问。

她安静下来,手触碰着那一团烟雾,开始试图把系统往外引。

太安静了。

系统感觉到了一点不同寻常。

于是它又絮絮叨叨地出声:【所以你现在还做这些有什么必要呢?你重塑灵根,再修行,你知道到成仙需要花多少时间吗?难道你还不信我吗?】

谢延玉:信。

系统:【那你这不就是没苦硬吃?你信我,你就知道我没坑害你,要你走剧情对你也没害处。反正你都要走剧情的,你非要花时间搞这些有的没的,到时候还是会觉得走剧情最快。何必多此一举?】

谢延玉安静了片刻。

系统又想说什么,她越安静,它越感觉到不安,

然而还没想好接下来要说什么话,紧接着,就陡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拉力——

有一股力量在把它从她身体里往外扯!

它突然感觉到不妙,将视角切出去,随后就看见谢延玉正在用咒术。而下一秒,就听见她说:但是现在,我更想要自由。

所以。

她没有在重塑根骨。

她在用新学来的法术,试着将它从她魂魄中分离出来,当作筏子,去找到这世界与主神之间连接的枢纽。

这些话没说出来。

但系统已经明白过来,它大为惊诧,一时间所有代码都开始乱蹦——

这人疯了!为什么?——宁愿死了也要反抗一下吗?!

然而没等话骂出来。

下一秒。

它眼前一黑,好像陷入宕机的状态。

*

引魂的法术是从沈琅那里学来的。

那天下午,她去了沈琅的私宅,在书房里看了很久的书。

除了学到了要如何将系统从她魂魄中引出,还学到了将系统引出后,要如何控制它。

将它引出来的过程并不痛苦,她甚至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引出来后,系统进入了前面那团雾气中,渐渐的,雾气开始生出形状,变成一个类似于人偶的形状,里面似乎有灵力撞来撞去,应该是系统在里面,想要挣脱。

谢延玉快速地在上面画了几道符咒,

然后按照在书上看来的方法,试着控制它。

最开始几次失败了,但多试了几次后,就成功了。

她控制着它去找它自己力量的来源,顺便在它身上放了个追踪的咒术,这样,等它找到了那个枢纽,她就会知道位置。

这可能会花一些时间。

谢延玉将人形的烟雾放出府去,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等。

回府的时候,谢延玉找来下人,问了一下谢家的情况。

她有时候觉得,因果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

她从来没有想过,谢承瑾就是当年那个人,救过她的命,在庙里发高烧的日子,她靠着喝他的血活下来,后来她与他谁也没认出谁,她认为是等价交换,放血给他,换来一个谢家小姐的身份,但其实她在偿许多许多年前的那份情。

她并不觉得她亏欠他什么,但若说他亏欠了她什么,她也不觉得。

可若说互不相欠,她又觉得不对。

好像有一根线,从她与他相见的最开始,一点点缠绕,越来越乱,扯也扯不清,即使从谁的立场来说都不算亏欠对方,但这根线始终没有断开。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感觉。

谢延玉从前嫉妒他,厌烦他,但此刻,所有的东西纠拧成一股乱麻,最后一刻,他成全了她,她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一切,但希望他能好。但谢家人怎么会善罢甘休?

她问起下人谢家的事,

第一次问,下人说没有任何消息;

过了几天,第二次问,下人说谢家请各大世家帮忙寻找她的下落,帮助他们找到折灵尺,贺兰危直接将谢家发来的求助书撕了;

又过了几天,第三次问,下人说谢家内乱起来了,还牵扯到天都周围的几个世家。

谢延玉就多问了一句:“是谢承瑾要夺权?”

贺兰危坐在旁边。

他偏了偏头,“看”了那下人一眼,下人原本想回答得更详细一些,但这时候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然后贺兰危才慢条斯理问她:“你挺在意他的?”

谢延玉:“……”

谢延玉没出声呢,

旁边,李珣就酸溜溜道:“怎么不在意啊?当然在意了,半个月问了三次,啧啧,青青,不如你说说看啊,他干什么了,让你这么放不下啊~”

十分阴阳怪气的语气。

这些天,

她在哪里,贺兰危就在哪里,李珣也跟到哪里。

最开始,不在她面前的时候,这两个人还会打架,暴打对方,要么按着脸打,要么往胳膊腿上招呼,只要把对方打得行动不能自理,或者打得鼻青脸肿有点毁容的意思,第二天,对方就不会再出现在她身边。

但修士的身体恢复得太快了。

打也打不死,也没法真的打残,也没法真的把对方弄毁容,

很多时候,两败俱伤,第二天谁也没法去找她,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谁都捞不到好处,最后两个人干脆不打了。

好处是安静了。

坏处是,两个人凑在一起,有点吵。

平时倒还好,谢延玉看书的时候,这两个人互相呛声,李珣骂贺兰危眼睛看不见的死残废,贺兰危骂李珣缺了根手指的死残废,李珣骂贺兰危倒贴货,贺兰危骂李珣在贺兰家吃软饭,李珣说我老婆让我吃软饭,怎么了?

贺兰危也不敢要他滚。

他不想看见李珣带着谢延玉滚了,滚了就不会回来了。

但她一提起谢承瑾的时候,这两个人就不互相呛了,一唱一和起来,谢承瑾人不在,但这两个人还要踩他两脚,说谢承瑾死病秧子,短命鬼,绷着个脸每天和哑巴一样。

谢延玉很认同,谢承瑾确实是这样的。

但他们太吵了,说起来就没完,谢延玉最初认同完以后,还是觉得头快炸了。

她放下了手里的书。

紧接着李珣就凑过来,缠住她:“你说啊,他哪里好,啊?他有我了解你吗?你说说看啊,说啊,哪里比我好?你念念不忘问了好几次,怎么现在我问你你就不说话啦?他一个死人脸,每天跟个哑巴一样,有我会说话吗?”

没有的。

谢延玉在心里回答,李珣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时候,和一百只鹦鹉一起说话一样,从来都是这样,念得她头好痛。

而且她对谢承瑾只是很单纯地关心,希望他能过得好一些,不像李珣想的这样,他到底在想什么……

她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听见李珣问这一堆,刚想让他闭嘴,但李珣嘴巴飞快,说个不停,抢在她开口前继续说:“还是他一个病秧子比我健壮?身体比我漂亮?”

他脸都不要了,他一直都不要脸,

话说到这里,又拉着谢延玉的手,开始触碰他的身体:“你摸摸啊,嗯?说啊,谁漂亮?”

谢延玉手指尖都发烫。

被强拉着触碰过他劲瘦的腰,还有肌理分明的饱满胸膛,她硬着头皮说:“……你。你比他漂亮。”

已经是相当不错的评价了。

贺兰危在旁边,脸色阴沉地听着,李珣的话太密了,一口气能说好几句,几个时辰不停,叽叽喳喳叽叽喳喳,他甚至插不上话,谢延玉的注意力全都在李珣身上。

但李珣还是不高兴:“什么叫我比他漂亮啊?你还真的摸过他是吗?”

谢延玉忍无可忍了。

直接把人推开,书往桌上一扔,转身走了。

夜里的时候。

谢延玉点着灯看书。

等着系统找到枢纽的这段时间,她并没有荒废,折灵尺与玉牌都已经被使用,她无法再给自己塑造新的灵根,所以她近来一直在看书,想找找有没有方法,能够就这样继续修行。

看到子时,她感觉到困。

于是她将书放下,吹熄灯火,准备睡觉;但吹到最后一盏灯的时候,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

不知道这么晚了,谁过来找她。

屋子里灯光昏暗,她走过去将门打开,下一秒,愣了一下——

门外的人黑衣黑袍,腰封束得工整,头发一丝不苟。

很沉闷,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是谢承瑾的打扮。

谢延玉乍一看,愣了下:“兄……”

然而话还没说出口,再仔细一看,看清了对方的脸。

很漂亮的长相,白玉无瑕,每一处五官都正正好,比谢承瑾那张脸要柔和,又比李珣那副秾艳的面容要内敛,唯独鼻尖一点小痣——

等一下。

鼻尖的小痣被他用脂粉遮盖住了。

没了这么明显的一个特征,所以乍一看,只看形貌气质,她才会将他看成谢承瑾。

但这人是贺兰危。

谢延玉愣了下:“你干什么?”

贺兰危便关上了门。

他俯身凑过来,手环住她的腰,在她耳边道:“你不是在意谢承瑾吗?”

谢延玉:?

谢延玉觉得,说在意这个词,没那么贴切。

但眼前这一切太过奇怪,以至于她没有反驳他。

然后就听见贺兰危道:“我同李珣不同,他气你摸过谢承瑾,非要同谢承瑾攀比。而我与谢兄,家中是为世交,虽关系没那么亲厚,但也是时常见面相处的,我知晓他的习惯,说话的语气,与他身形也很像。”

人的底线好像是一步一步倒退的。

他发觉在她面前放低身段,并没有那么难,如同一个伎子一样蛊惑她,也没有那么难。

想要知道她前世被冷待时的想法,所以给她端茶送水,模仿沈琅做的一切;这些渐渐也变得没那么难,哪怕被她无视,如今他也能很好地接受。

他以为自己会很讨厌扮作别人的模样。

至少,他不能一点底线都没有。

但等他真的换上黑色的衣袍,做出这样刻板一丝不苟的打扮,看着镜子里那个有些像谢承瑾的人时,他却一边排斥,一边欣喜,一边期待,他不像李珣那么会吸引她的注意力,但如今机会不是来了吗?

他甚至没有关灯。

手臂一紧,将她抱上床榻,讨好一般吻住她的耳廓:“要不要双修,你单方面采补我也可以。你既在意他,也可以把我当成他。像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