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他是…… 谁?

谢延玉正在一辆马车上。

即使用了传送阵, 但这类阵法效用有限,无法将她传送太远。

所以当时,她掐着距离,将自己传送到了城郊。

贺兰危备了马车在城郊等她, 李珣也一同接应, 等她传送到城郊, 便直接上了马车。

如今马车往贺兰家的方向驶去。

因为用了缩地术,所以马车行驶的速度很快。

眼下已经快到贺兰家的地界了。

但谢延玉却无暇顾及这些。

她身体十分不适,有一种灵魂被牵扯的感觉——

这是一种很痛苦的感觉,好像四肢都被钉上了, 连挪动一下手臂都很困难。

似乎有一道灵力, 隔着空间束缚住她, 让她感觉像被闷在了一只大大的茧里,连呼吸都困难,有一种无法发泄的闷热感, 身体在不停地出汗,衣服都变得有点潮湿。

她连坐都坐不稳了。

因此, 贺兰危刚才就将她抱起来,按坐在了自己腿上,

他将手按在她肩上,给她输灵力:“感觉好些了吗?”

谢延玉没说话。

太难受了,所以她不想说话, 只有头微微低下来, 抵在他肩上,呼吸很急促。

贺兰危便不再问,多给她输了一些灵力。

李珣在旁边看着。

看见她汗如雨下,一刻不停地流汗, 越看越烦躁。

随后,他干脆拿了个折扇出来,坐到旁边,开始给她打扇子。

一边打扇子,一边丢了张帕子给贺兰危,他语气很不耐烦地:“看不见她一直在出汗吗,手摆在那干什么的,不知道帮她擦一擦汗?湿了吧唧的她能感觉好吗?”

贺兰危一顿。

眼睛看不见,用着明心符,也只能看见李珣的轮廓。

他往旁边偏了偏头,慢条斯理:“她现在这样,主要是因为谁?”

谁都知道,她现在这样难受,是因为她的命碟在谢家人手中。

她拿走了折灵尺,谢家人肯定会想方设法抓她回去,除了找其他世家援助之外,还会试着用命碟操控她。谢延玉早些时候就想到这一点,所以让李珣想办法,去把谢家的宗谱找出来,把她的名字从上面消除——

若不想被谢家人操控,必须将名字从宗谱上消除。

谢家人此刻虽在用命碟操控她,但命碟也只是一个盛放她气息的容器。能用命碟操控她,也是因为她有一缕精魄在谢家宗谱中,而命碟所关联到的那部分魂魄,正是她被钉入谢家宗谱上、留在谢家的那一点精魄。

即使将那命碟拿来、将那命碟毁掉,也是无用的。

她的名字在宗谱上,谢家人随时能再做一个新的命碟出来,该操控她还是继续操控她。

只有找到宗谱,将她的名字抹除才有用。

但谢家的宗谱并不好找。

谢延玉也并不知道东西究竟在哪里,她只在几次祭祖的时候,见族中长老请过宗谱,好像要元婴期以上的修士用法术才能请出来,她修为没有元婴,于是叫李珣去试、去找。

但直到她拿到折灵尺,李珣也没找到东西。

这时候,

贺兰危慢条斯理评价了一句:“这样一件小事你都办不到。这般废物,我让你上车便很不错了。”

他语气很温和,说的话却不怎么好听,但看着谢延玉痛苦的模样,最终还是将李珣丢过来的帕子拿起来,给她擦了擦汗。

富丽堂皇的马车上。

一个人在给谢延玉擦汗、输灵力;

另一个人坐在旁边,一边帮她打扇子,一边倒了冷茶,往她嘴里喂。

贺兰危又指手画脚起来:“茶里加盐了么,她喜欢喝加过盐的。”

这是从沈琅那得知的。

他还没实践过,不过不妨碍他这时候说给李珣听,显得好像和她特别亲密,特别了解她的喜好。

李珣面色阴沉,冷笑着:“用不着你说,我与她年少相识,最是了解她,能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口味?”

贺兰危没说话了。

两个人脸色都并不好看,和要杀了对方一样。

但动作却配合得意外地默契。

李珣黑着脸将茶水喂给谢延玉。

贺兰危阴着脸,拿着帕子帮她擦嘴。

谢延玉身上已经难受到了极点。

她对抗着体内那种被拉扯被束缚的感觉,但也注意到到贺兰危与李珣为她做的事情。

她有些意外——

她本以为,李珣与贺兰危在一起,又会闹起来。

让她本来就疼的脑袋更疼。

毕竟是两个恨不得互相弄死对方的人。

先前几次见面,不是把对方按在地上扯头发扇脸,就是把对方打得遍体鳞伤卖进伎馆,她最初没想过李珣会做这样的事,和沈琅一起把人卖了,多跌份,但后来也渐渐回过味来了,即使李珣不说,她也能猜出来。

但这时候。

气氛这样剑拔弩张,他们竟第一次没打起来,而是很和平地一起坐在这。

仅仅是互相呛了两声,很快又收了声,和谐得令人惊讶。

谢延玉就着李珣的手,又抿了一口茶,

她刚要说话。

但也就是这一刻,她感觉到一种被看着的感觉。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下一刻,她闭上眼,然后就听见脑内传来谢承瑾的声音:“不愿意回来?”

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醒来了。

但此刻,一定是他拿着她的命碟,在和她说话。

问她这么一句,就好像在问她的意愿一样。

可是他都拿着她的命碟了,难道不是谢家族老要他将她逼回来吗?

谢延玉头疼得要命,在心里回应他:“嗯。”

她说:“我要用折灵尺,这一次用完,这宝物也废了。我不会回来了。”

话音落下。

她又听见谢承瑾道:“族老们将你的命碟交予我,请了宗谱,要让你回来。”

即使闭着眼睛,但她也看不见谢承瑾的模样。

她的眼前是一片黑,脑中也一片黑,没有任何画面。

对方的语气很平淡,一如既往,她也不知道他如今是什么样的表情,大概也是与从前一样,面无表情。

但她知道,因为手上有她的命碟,所以谢承瑾能看得见她。

能看见她此刻痛苦的模样。

从决定自己去拿折灵尺的时候,她就预料到了会有现在的情况,她对此的解决方法也并不完美,甚至有赌的成分,就是让李珣去找宗谱。

她以前并不会这样。

若要从前的她来评判,她会觉得她现在的做法冲动且鲁莽,而从前的她,会在心中反复计划,直到计划万无一失的时候,再去执行。

但如今她连死都不怕了,怕什么莽撞呢?

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等到折灵尺再被定住,她还不知道要等多久、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再拿到它。

她就只有四年。

长也不长。

一千多个日夜,变数很多,永远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能抓住的每一个瞬间都宝贵。

此刻她手中的筹码不多,连命碟都在谢承瑾手中。

她没事先构想过要如何应对这种情况,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

“那你试试罢。

“看你能不能逼我回来,看我能不能摆脱这控制。”

*

是很意料之中的答案。

谢承瑾竟然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因为他知道,她从来不是那么简单会屈服的人。

他捏着传讯符,眼梢抬了下。

他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看着有些愉悦的模样,像一个很淡的笑。

哪怕是很细微的表情,在他脸上也显得生动起来。

周围族老们听不见她与谢延玉之间的交谈,见他这样,面面相觑——

他笑什么?

“是不是她害怕了,准备要回来了?”

——也是。

害怕也能理解,毕竟只是一个养女,并非什么大能,又如何能跑得脱呢?

求饶才是常态,才是正常的。

有族老笑道:“是了。拿折灵尺的时候怕不是没想到,她名字还在宗谱上,命碟在我们手中。要跑?哪里那么容易……”

然而这话还没说完,

下一秒,

就听见谢承瑾道:“不是。她不准备回来了。”

话音落下,

族老余下的话就卡在喉咙口,刚才还信誓旦旦说她怕了,这时候像突然被扇了一巴掌:“这有何好笑?还不让这个逆女回来!”

能听出这族老有点恼羞成怒了。

谢延玉与谢承瑾虽在心念中交流,但她并不是只能听见谢承瑾给她传音时发出的声音,他那边所有的声音她都能听见。她喘不上气来,却觉得很很愉悦,特别的愉悦。

于是她费力扯了扯唇。

随后,

她喘息一声,捏着折灵尺,想着要不要现在就试着做些什么。将折灵尺搭配玉牌一起用了,现在就将系统从她魂魄离剜出来,或是将她自己的魂魄剜走一些,与宗谱上的那一点精魄彻底切割,让谢家人无法再逼她。

她想到这里,卯足力气抬了抬手,想要去扯一下李珣的衣袖,叫他把玉牌给她。

但也就在这时,

她突然听见那一边,谢家的族老又说——

“小瑾,偷盗损毁家中宝物之人要如何处置,你难道不清楚吗?

“当年你自己就受过这般惩处,如今要如何逼迫她回来,你心中应该清楚。还愣着做什么?”

……谢承瑾受过这般惩处?

哪般?

他偷盗过谢家的宝物?还是损毁过?

谢延玉顿了下,想到谢承瑾的模样,并不觉得他这样循规蹈矩的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但突然间,她想起来——

在上清仙宫的时候,她叫谢承瑾帮她拿折灵尺,谢承瑾当时只想了一下就答应了。

她当时还觉得有些奇怪,连同系统也觉得奇怪,不符合他的性格。

但当时,她并没有深究。

但如今……

她却突然觉得当时她的言行,有迹可循。

她思绪飘了下,开始回忆那一天,与此同时,又听见谢承瑾那边传来一些声音。

不是谢承瑾的声音。

而是族老们的声音。

大约是因为谢承瑾长久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他刚才在心念中与谢延玉说的那些话,说族老们要他拿着命牌,要让她回去,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在平静地告诉她发生了什么。实际上,他之后的言语与行为,似乎都没有要遵从族老们的吩咐的意思。

谢延玉感到一点茫然。

而族老们有些生气了。

有人道:“好!你忘了,我就提醒你!当年有邪魔盗走一件至宝,你奉命去追,却为救个凡人小孩捏碎了那宝物,回来后,家主要你供出那孩子的下落,把她抓回来炼成法器补缺口,你死活不说,结局就是你爹娘丢去两条命!如今是同样的事情,你还不知道该怎么做吗?你……”

后面的话谢延玉有点听不清了,

她想起很久以前那座破庙——

少年人将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笑着说:“行了,我自己捏碎的东西,我自己选择的救你,后果当然由我自己承担。安心吧。我就是挨罚了,也不会找你要钱。”

然后许多天后。

对方将手心割破,凑到她的唇边:“喝吧,喝吧。不知道还要在这被困几天,我连条消息都传不出去。好不容易把你救活了,你可别现在渴死了。”

她嘴中好像再次尝到血液腥甜的味道,

脑中好像被雷电滚过,所有思绪都被炸开,连耳边都跟着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