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镜子 亮了

将定亲玉佩放好后, 谢延玉便与谢承瑾一同回谢府。

一路上,马车行驶得非常平稳。

但谢承瑾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仍旧很不舒服的样子。

大约是因为身体实在太虚弱, 所以看起来才这样半死不活的。

谢延玉看着他。

她原本以为他休息一会, 状态能变好一些。

但谁知道, 快到谢府的时候,他看起来好像更难受了。

脸色变得愈发苍白,胸腔起伏变得剧烈,

手按在面前的桌案上, 用力抓着桌角, 似乎极为隐忍的模样。

谢延玉见状:“兄长?”

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她凑近了一些,刚想开口询问。

然而下一秒,马车只是微微一个颠簸, 这人就好像完全坐不稳了一样,朝着她身上歪倒过来。

他比她高大不少, 身体微微侧着,往她身上一压, 便将她抵在车壁上。

这看起来像一个很亲昵的姿态,同时又带着一点占有与侵/略感。

但大约是他太虚弱了,所以谢延玉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压迫感, 她只能闻到他衣服上淡淡的皂角气息。试着推了他一下, 没推开,于是她直接问:“你怎么了?”

是余毒反噬了。

距离上次余毒反噬,差不多也过了半月有余,谢承瑾这几日本就虚弱, 这时候被余毒折磨着,有一种浑身皮/肉都被绞着的感觉,很难受。

但靠近她,闻到她身上的气味,会让他感到好受一些。

于是他在她脖颈边上蹭了蹭,低声道:“很疼。”

谢延玉脑中莫名浮现出个词——撒娇。

但她实在很难想象他这样的人撒娇。

她想,大约是人在极度虚弱的时候,语气也会跟着脆弱下来,以至于他这样冰冷刻板的人,都能给人一种在撒娇示弱的错觉了。

但不管怎么样,他的情况看起来都好像比刚才还要差。

谢延玉垂目看他:“哪疼?到底怎么了?”

她问话时语速有点快,显得像在着急。

但她在着急什么?

因为他疼,所以她急,还是因为他状态不好,所以她急?

她在急什么呢?

谢承瑾抬起眼,就瞧见她的面容,她这时候微微皱着眉。

有那么一瞬他觉得她在关心他,倘若不是关心他,她急什么呢?他喉结滚动了下,手臂笼在她腰两侧,忍不住又将她抱紧了一些,不知道是余毒还是什么导致的,他心跳得有些快。

然而也就在这时候。

他听见她又说——

“严重吗?那一会回去,兄长是不是无法帮我拿折灵尺了?”

“……”

不是在关心他。

是在关心折灵尺,怕他这样虚弱,连路都走不动,灵力都用不出,无法去帮她做事情——

是不是余毒反噬得太厉害,让谢承瑾心脏有一种被人攥住的感觉?

像是被人松松放开,感觉到愉悦后突然有猛猛攥住,然后开始拧它,撕扯它,他喘息出声,将她的腰也抱得更紧,头埋在她肩颈,一字一顿回答她:“余毒反噬。”

那就是很严重了。

能走两步路就不错了,更遑论去拿折灵尺呢?

折灵尺在大藏宝阁中,但即使进入了大藏宝阁,也要用特定的法术才能找到它的位置,再用特定的法术才能拿出来,也要费不少力气。

那就只能等他余毒反噬结束了才能拿。

她想到这,又皱了下眉。

但转瞬又听见谢承瑾说:“折灵尺,你很急要?”

其实不急。

因为她要折灵尺,是想要配合李珣那玉牌一同使用,塑一个新的灵根给自己。

如今李珣还没来找她,她单拿了折灵尺也没用。

她只是不喜欢事情悬而未决的感觉。

而且折灵尺这样宝物,整个谢家想看眼珠子一样看着它,她甚至都不确定谢承瑾是不是能真的将东西拿出来,因此只要一刻看不见它,她就不能安心。

听见他这问题。

她想了下,还是嗯了声。

谢承瑾愈发不同了。

他能放心头血,能把自己搞成那样,换她心甘情愿撇下贺兰危。谢延玉察觉到他的不同,便很想要得寸进尺,他可以为她这样做,那兴许也能拖着病体去给她拿折灵尺。

她这样想着。

然而下一秒,又听见谢承瑾低笑了声。

气息落在她侧颈,但这笑声却没多少愉悦的味道,下一秒,这人直接咬住了她的脖颈——

“你这样着急,不如舍血给我,也好叫我身体好得快一些,能早一些去给你拿折灵尺。你舍是不舍呢?”

并不疼。

但谢延玉一个激灵,整个人一下就绷紧了。

这说是咬,又好像没有要真的将她皮肤咬破的意思,齿尖轻轻叼住她脖颈的皮肤,厮磨着,也更像是吻,唇蹭过她脉搏所在之处,舌尖似乎也摩挲着舔舐。

谢延玉手脚绷紧,但背脊却因此发软,

她呼吸急促起来,手下意识按在他腰上,抓皱了他的衣服,

脑子晕乎乎,但还记得他刚才的问题,于是她又说实话了:“也不是那么急。”

就是不想舍血给他。

但想要他干活。

谢承瑾一下就气笑了,真的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这一口有些重,谢延玉头皮发麻,已经分不清这一口疼不疼了,她手一下收紧,腿往外蹬,比起感官上微妙的感觉,心理上的感觉更强烈,她脖颈仰起来,有一瞬间感觉头脑发白——

也下意识地一抬手。

啪。

就扇了谢承瑾一耳光。

特别大力道的一耳光。

听见声响,她又喘息着回过神来,就看见对方被她扇得歪倒,一只手撑住旁边的桌案,才没有摔下去。

他垂着头,她也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脸上的巴掌印。

她沉默了下,看着他。

又道:“兄长,我——”

刚才真不是故意要打他,是身体的本能。

因为那一瞬间,给她感觉像被某种猛兽锁定,叼住了,然后强行打上标记一般。

她按了下自己的脖颈,摸到一点牙印的痕迹。

她看着他,想解释,但感觉又没什么好解释的,但确实对他的身体状态有些担心,且,还有别的事情有求于他。于是她想了半天,又说:

“抱歉,我不是故意想打兄长的,

“痛吗?您还好吗?”

她伸手再次要将他扶起来。

谢承瑾觉得自己要疯了。

身上疼得已经有些麻木,脸上被她扇过的地方感到有些火辣辣的刺痛,还从没有人扇过他耳光。他应该愤怒或是难堪,但视线中,看见她的手伸过来。

这样一双修长有力的手。

皮肤不够细腻,有许多细小的疤痕。

他闻到淡淡的药味,之前在船上时被压下的感觉又卷土重来,他想要亲吻这只手,想要一点一点吻过去,咬住她。然而这个人是他名义上的妹妹,啃咬她的脖颈,可以是因为余毒牵扯,所以他无法抵抗本能,想要咬烂她的皮肤,舔舐她的血迹,他曾经也做过一次这样的事情,不是吗?可是亲吻她的手呢?哪里有说得过去的理由。

而这个人,此刻很正经地在和他道歉。

她问他还好吗,痛不痛。

他闭上眼,知道她能问出这样的话,多少还是对他有些关切的,刚要说话。

但下一秒,

又听见她继续说——

“兄长,请不要生我的气。

“对了,既然要等您身体好了才能去拿折灵尺,那您为我画个府内舆图吧,我想进大藏宝阁。”

*

谢延玉要去大藏宝阁做什么?

要去将心魔镜拿出来。

进大藏宝阁,也需要用灵力绕过一堆阵法才行,以谢承瑾的身体状况,这几天应该都进不去那里。

但心魔镜还在那里,已经泡了很多天的血了,万万是不能断的。

他在病中,没法进去放血,她就把东西拿出来,让他放血。

从头到尾。

关心折灵尺,关心心魔镜,对他倒还真是一点恻隐之心都没动。谢承瑾伏在桌案上,半晌后气得发笑,但最终还是答应她,说明日画好舆图,叫侍从送过去给她。

因此。

第二天一早。

谢延玉早早就起来了,等着谢承瑾派侍从过来送舆图。

辰时刚过,有人来敲门。

她打开门。

却发现来的不是谢承瑾的侍从。

是贺兰危。

对方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

不过他面色有些苍白,应该是昨天被情丝蛊折磨的,看起来有点憔悴。

见到她开门,他慢条斯理问:“不让我进去吗?”

谢延玉:“……”

他修为已经恢复,她以为他应该直接回上清仙宫,或者回贺兰家才对,毕竟昨天谢承瑾那样给他灌药,她又把他丢在那里,令他有些像一条被人丢弃的弃犬。

按他这样高高在上的秉性,是断然不会再来找她的。

即便他有些不同了,但也不至于将骨子里的骄矜都扔掉。

她有些疑惑。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过来。

但那人径直进了屋,随后就解答了她的疑问,因为这人不知道发了什么病,进屋后,便有些强硬地抱着她,将她按坐在怀里,然后咬着她的耳朵低声:“我来做昨日没做完的事。”

谢延玉:“……”

谢延玉觉得他像疯了。

这姿态令她有些意外,她刚想推拒,然而又被他抓着手,探入衣服里——

这人只穿了外袍,甚至没有穿里衣!

谢延玉脑子都成一团浆糊了。

今天的贺兰危,令她感觉到陌生。

她完全不知道他是受了什么刺/激,即使端坐在椅子上,他脸上表情也如同平日一样没什么变化,但他怎么能如此呢?

平日里,他就算是情丝蛊发作了,被情/欲折磨着,也仍旧端着一副有些端庄的姿态,但现在,她说不上来他究竟哪里不同了,只觉得,他怎么能如此呢?如此、如此……不知廉耻?

对方手是热的。

引着她的手探入外袍,就直接摸到了光洁有力的肌肤,摸到了腰间细细的链子,就是昨天她看见的那腰链……

即使衣衫没有褪去。

即使他的姿态,看起来仍旧优雅矜贵。

但谢延玉脑中已经有画面,因为她昨天看见过,所以此时她不必看,也知道外袍之下大概是什么模样。

她被冲击到了,整个人显得有些木讷。

然后听见他说:“不是喜欢这个吗?昨天你走的时候,在看着它。”

谢延玉:“……”

谢延玉别过头去,像个被欺负的老实女人。

她无力思考了,但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你禁咒不是解了吗?怎么还戴着它……?”

昨日戴着,还可以说得过去。

因为他说这链子,是因为解禁咒的时候需要压制一些灵力,所以才戴着的。昨天与她一起去城郊之前,他还在族老那里解禁咒,解开了以后从族老那里出来,他遇见她,无暇取掉这链子也正常。

但今天为何还戴着?

当然是因为,这链子根本不是压制灵力的。

贺兰危骗她的。

不过他没有回答她,眼睛看不见,他用着明心符,即使看得不太清楚,但也一直注意着她,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聚焦在她身上。

如今彻底地放下矜持,放低身段,像一个伎子一般讨好她,他却发觉这也并不是一件那么令他无法接受的事情,他喜欢她这样的表情,愣愣的,从前定然没有人这样对待过她,所以她才会发愣。

于是他靠在她脖颈上,只是笑——

但转眼。

又看见她脖颈上有一个咬痕。

咬痕还是新鲜的。

淡红色的,带了一点厮磨的痕迹,很是暧昧。

贺兰危笑意又沉下来一点。

短短几个眨眼的时间。

谢延玉感觉到贺兰危的情绪又上又下,先是很开心,现在又很生气的模样;还不等她侧过头,去看一看他为什么生气,下一秒,就感觉到他用了点灵力,指尖落在她脖颈上,将她脖颈上的咬痕消去了。

然后他低下头,又在她脖子上亲了亲,留了另一个淡淡的痕迹。

谢延玉:“……”

她坐在他腿间,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这一回,没有推开他。

然后就感觉这人带着她的手向上移。

然后她摸到他肌理分明的胸膛——

胸膛上也有冰冰凉凉的东西。

衣服遮掩着,她看不见,只能摸到,那是两个类似于夹子的东西,夹在……

她刚缓过来的思绪一下又炸开了。

男人的唇从脖颈,挪到了她唇边。

这一下。

她彻底没有思考的力气了。

被吻着唇,她手上本能地用了些力气,捏住了一边的夹子,视线垂落着,看见他的喉结滚动着,她昏昏沉沉,像被泡在温水里,他的声音很近,又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好像听见他闷哼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幻听,又听见他说,她多看了那腰链两眼,可能也会喜欢这个,然后对方又问她,喜不喜欢?

可是这话完全不像他能说出来的。

大约是幻听吧……

但他是从哪里搞来的这些东西?她从来没见过这些东西。

是她见识太少了吗?人怎么、怎么还能想出这种花样……?

谢延玉头更晕了,被一只有力的手托着腰,她干脆什么也不想了。

但过了一会,

她好像感觉到什么。

若有所觉般抬眼。

她突然发现屋子门没关紧,仅仅是半关着。

而半开的门缝中,她往外看,看见谢承瑾站在外面,目光冰冷地看着她——

男人很是羸弱的模样。

手里拿着一张舆图。

他刚才才提笔墨将东西画好,昨天说是找侍从拿给她,但许是被反噬的原因,他很想见到她,再闻一闻她身上的气味。所以他自己过来了,视线落在她脖颈。

但昨天他留下的痕迹,也已经被旁人覆盖掉了。

*

下午的时候。

谢延玉去了一趟大藏宝阁。

她最终还是拿到了舆图。

谢承瑾好像很生气的模样,就冷冰冰地注视了她很久,她被看得头皮发麻,干脆推开了贺兰危,出去找他拿舆图。

他什么也没说,放下舆图就要离开。

但可能太虚弱了,还没走出她的院子,就咳血晕倒了。

后来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她叹了口气,最后干脆叫贺兰危把谢承瑾送回去了。

按照舆图上的位置,她七拐八拐。

最终,她找到了一处院落。

这看起来就是一处很普通的院子,里面有几处阵法,按照舆图上的指示,她用灵力解阵,然后有又绕过了两处回廊,才进入大藏宝阁——

这里好像有个传送法阵。

她走到回廊的时候,刚推开面前的一扇门,下一秒,周围景物物换星移。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站在了金碧辉煌的大藏宝阁中间。走到窗边,发现外面的景物是满眼苍翠,和她进来时绕过回廊那会儿看见的景物全然不同。

以至于她还是没能搞清楚,这大藏宝阁,究竟地处哪里。

但能进来就好。

她四处看了一圈,感到遗憾,因为折灵尺的位置很神秘,她拿不到。

于是她又绕了绕,找到了装心魔镜的器皿。

便将器皿拿出去了。

等到离开了大藏宝阁。

她打开器皿,往里看了一眼。

原本想看看里面还有多少血,但也就是这一眼——

她发现心魔镜边缘,散发出柔和的白光。

它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