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茶香四溢 爱语

心魔镜被谢承瑾拿去了大藏宝阁。

那地方内外都是结界与迷阵, 若非是谢家掌权的那几个人,旁人连大藏宝阁的具体位置都找不到。谢延玉倒是偷偷了解过一些,知道地方在哪,但她也进不去。

不过谢承瑾遵守承诺, 每天仍旧会去给心魔镜放一盆血。

谢延玉只需要等着心魔镜生效。

等镜子生效亮起那天, 谢承瑾会把东西从大藏宝阁里带出来。

因此, 日子便闲了下来。

她不需要再想着心魔镜的事,暂时也并不太想走剧情。

但并不是没别的事做——

如今已经回到谢家,她又开始想折灵尺的事。

若拿到折灵尺,再将玉牌从李珣那要来, 便能重塑灵根了。

但先前谢承瑾答应帮她取折灵尺, 却迟迟都没动静。

他公务繁忙, 这些天都早出晚归。

谢延玉又传讯息问他,才知道折灵尺现在根本取不出来。

谢家大藏宝阁中,有不少宝物都是用来支撑人间与妖族之间的结界的。

天都外的护城河底有一个大阵, 和无数小阵。

之前妖界与人界之间的结界裂开了一道缝隙,大阵的阵眼也裂开了, 因此一直在吸收河底的灵力,即使后来被修补好了, 整个封印大阵也被谢承瑾和贺兰危加固好了,但河底那些阵法间的灵力一直很紊乱。

那之后,谢家人便用折灵尺维持河底灵力的稳定, 几乎将它与那些阵法绑定起来, 即使东西在大藏宝阁中,但却像被固定死了一样,根本连拿都拿不起来。

谢延玉捏着传讯符。

她想了一会,又给他发过去一句:【所以, 要等河底的灵力稳定下来,才能取折灵尺?】

那边回来一个:【嗯。】

谢延玉若有所思。

过了会,她想到了和李珣的定亲玉佩。

那玉佩能压制所有乱涌的灵力,她之前便是从河底将它取回来的,现在再放回去,应该也能让河底的灵力稳定下来。

想到这里。

她捏着传讯符,想和谢承瑾说,她有办法解决这件事。

然而还不等讯息发出去,就见到谢承瑾又发来一条:【我还有事。捉邪魔,接下来无法用传讯符。你若还有什么事,便去找我的侍从。】

这人平日里很少这样说话。

谢延玉刚看见他回了个【嗯】字,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比较他实在寡言,实在刻板冷淡,平日里只回一个嗯,又或者不回复才是常态。

如今倒是多解释了一句。

怕她找不到他会多想似的。

她看着这讯息,偏了偏头。

知道他不会回,但还是将刚才编辑好的讯息发了出去。

*

定亲玉佩就在谢延玉身上。

她准备去一趟城郊,把东西放到护城河底去。

出府的时候,正好遇见贺兰危。

这几天,她与他的交流倒也不是很多。

虽然上次答应他要兑现承诺,但他身上还有禁咒要解除。

因此,这些天每天都是一大早就去找谢家那位族老解咒。解禁咒分为好几天,最初耗时短一些,用法术就能解开一大半,但余下的一小半则很难冲破,除了用法术,还要用别的法子,耗时很长,以至于他几乎一整天都要呆在族老那里。

谢延玉这几天都没见过他。

今天见到,便发现他的修为恢复了。

他应该用了明心符,也能“看”见一些东西,见到她出去,他出声问:“去哪?”

谢延玉道:“城郊。”

贺兰危又问:“做什么?”

谢延玉道:“去护城河底。”

她话音落下,便看见那人偏了偏头。

即使有了明心符,但他的眼睛本身仍旧是看不见的,黑的眼睛略微有些无神,有时候这样看过去,便会给人一种他楚楚可怜的错觉。

他又问她:“你自己去?”

来回问了好几个问题了。

谢延玉多看了他一眼,发觉他站在她身前,也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他脸上的表情再正常不过了,是他惯有的漫不经心,他提的问题也像是随口一问。但不知道为什么,谢延玉有一种感觉,总觉得只要她不开口要他与她一起去,他就会一直挡在这里,问她其他的问题,直到她开口要他与她同行为止。

有些像藤蔓。

从前是凶狠地纠缠,死缠不放。

现在看起来温和一些,好像恢复了她最初认识他的样子,但散漫是假的,温和也是假的,这株藤蔓好像变得柔软了一些,缠着人的时候,不再用那么凶悍的方法,而是一点一点爬上脚踝,然后密不透风地缠住她整个人。

谢延玉想了想,干脆没回答他,跳过了提问的那些环节。

她直接问:“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贺兰危眼睫动了动。

很自然地,他没有再挡在她身前,而是稍微让出一条道来:“走罢。”

谢延玉:“……”

她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直接往前走了。

然而刚才往前走两步,却被他拽住了手腕。

他的手很漂亮,修长匀称,看起来像一块玉石,不过指骨有一些剑茧,看不见,但触碰她时,她便能感觉到一些微微粗粝的触感,痒痒的。

先是拽住她的手腕,很快,察觉到她停下,他的手便往下了一些,覆盖住她的手背,然后指尖十分强硬地往她指缝里挤,一点一点挤开,然后与她做出了十指相扣的姿态。

谢延玉转眼看他。

然后就见到他脸上表情自然,仿佛根本不觉得自己刚才在做一件有些过分亲昵的事:“明心符对我作用不大,只能让我看见一些事物的大概轮廓。”

谢延玉倒是没想过会这样。

她问:“所以你还是看不太清?”

贺兰危可有可不有地嗯了声:“牵着我,不然我看不清路。”

但与其说是谢延玉牵着他,不如说是他像藤蔓一样死死缠绕她,

因为她的手根本没用力气,只是在往前走,只要他松手,便维持不住这个牵手一般的姿势了,但他牢牢抓着她的手,指骨贴着她的指骨,因此看起来就很亲昵了。

等到了府外。

马车停在外面,掀开车帘,却发现她根本不是一个人过去。

马车上还有一个人——

只能看见模糊轮廓。

但已经足够认出对方。

黑发如绸,面容姣好,眉目温和如春水。

是她那侍从。

贺兰危脸色瞬间沉下来。

另一边。

沈琅看见他,眼睫也微微动了动。

再一垂眼,

瞧见他与谢延玉牵住的手,那副温婉的表情终于有些绷不住。

*

护城河底并不是随时能去。

要等每天清晨的时候,才可以下去。

因此,到了城郊,一行人先去了客栈。

此地虽有人烟,也算得上热闹,但客栈也就这么一间,因此住的还是上次住过的那间客栈。

要了三间上房。

但谁也没呆在自己房间里——

沈琅去找了谢延玉。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趟回谢家,谢家的除妖阵法又一次加强了。

也不知道谢承瑾知道了什么,又用了什么法子,沈琅这次甚至无法绕开阵法,也无法进入谢府,所以这些天,他甚至无法跟着谢延玉,只能给她传讯息,但她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回复。

如今她出来了,他才能再跟着她。

再见不到她,他便要发疯了,他想要一直看着她,跟着她。

贺兰危也在谢延玉房间里。

他眼睛看不见,明心符对他用处不大,看事物只能看见模糊轮廓,因此也看不了书上的字,是谢延玉答应要兑现承诺,对他好一些,于是他拿了书,要她念给他听。

但不知道为什么。

这书的内容有些奇怪,是讲法术的书。

她自己在念的过程中,也能学一些,但这好像是某位仙师为道侣创立的心法,读起来像在念情诗,诉爱语,是有些缠绵的。

念到一些过于暧昧的地方,谢延玉话音会顿住,

再抬眼看贺兰危,

对方却像在认真聆听,毫无杂念一般,眼睛半垂着,指尖在膝盖上轻点。

察觉到她停下,对方用那双有些无神的眼睛看向她,显得有些茫然,慢条斯理同她说:“停下做什么?是有什么问题吗?”

谢延玉:“……”

谢延玉觉得他是故意的,可他偏偏表现得无辜。

她只能又硬着头皮将十分暧昧的话念出来。

是心法,但仿佛她在与他说什么脉脉爱语。

沈琅在一旁。

他为谢延玉铺好了床,又开始帮她整理客栈的桌椅。

听见谢延玉念的心法,琥珀色的眼睛十分阴沉,偶尔会朝着那边看一眼,就见到贺兰危偏头过来,唇角弯起很微小的弧度,分明是故意的,却显得温和,看起来如沐春风——

勾栏样式。

沈琅额头青筋跳动。

他垂下眼,盖住眸中的扭曲与阴毒,走到谢延玉身边,语调十分温和:“将床铺好,衣服也收拾好了。给贺兰公子念书,渴不渴?”

是有些渴。

不论其他的,但至少这段时日,他永远是最妥帖,最体贴的。

谢延玉发觉自己已经很习惯地被他服侍,会有一种很放松的感觉,她点头:“有些。”

沈琅便温柔笑起来:“我给你煮茶。”

细致入微。

体贴,温和。

甚至沈琅拿出茶壶,又取出灵茶,之后还很小心地询问:“要加盐吗?你比较喜欢这样的口味。”

他甚至连她最喜欢的口味,也了如指掌。因此,只需要问她一句,谢延玉就会点头,而他便动作很娴熟地取出了灵茶,与盐,然后往茶壶里加水,将茶水的比例控制得恰到好处,十分符合她的口味。

贺兰危要她念书本来不算什么,但被他这样一对比,就有些不体贴不懂事了,无声之间,便是高下立见。

很快。

茶香便在屋子里氤氲升起。

谢延玉念着,可能是想喝茶,偶尔往沈琅那里看两眼,语调便慢下来。

贺兰危垂下眼睫。

半晌,他突然出声:“一会再念,我去看茶。”

谢延玉应了声。

这心法确实很厉害,她念到现在,竟感觉可以稍微控制体内灵力的流向了。因为根骨的原因,大部分时候,她体内的灵力都是混乱且逆行的。

不用念出来,她便默读起来,又往后翻了几页。

但还没看多久,就突然听见“啪”的一声——

是茶具被摔碎了。

滚烫的茶水跟着一起洒出来,溅到沈琅手上,谢延玉往那边看去,就见到沈琅细白的手指发红。向来温和如同春水一般的男人此时有些不悦,同贺兰危道:“贺兰公子,你若对我有意见,可以直接同我说,为何故意摔这茶水?她为你念书,念了这样久,还等着茶水解渴。”

话音一落。

贺兰危指尖顿了顿。

他根本没碰这茶水,又谈什么摔?

似乎意识到什么,他看了眼沈琅,又朝着谢延玉的方向偏头。

谢延玉也正好将视线挪向他。

就看见贺兰危“看”着她。

还是有些高高在上的模样,也并未同沈琅道歉。

谢延玉倒并不是一定要喝茶,只是有些口干,但也觉得贺兰危行为很不妥,这人居高临下惯了,之前就很喜欢刁难沈琅,用刻薄的话讥讽他——

但沈琅只是在给她煮茶而已。

沈琅的脾气向来很好,至少在她面前是这样。

她顿了顿,开口要说话。

但下一秒。

便看见贺兰危眼眶有些湿润。

然而紧接着,便又看见贺兰危垂下眼,掩去了眼底泪光。

然后他抬了抬下巴,维持着高高在上的架子,他没否认摔茶水的事,冷笑着与沈琅说:“我不过是知你熟悉她口味,想向你学习这茶要如何煮。你又何必揣着坏心如此揣测我?”

——姿态是傲慢的。

但若被误会了,偏偏摆出这样的姿态,才更显得脆弱。

……想要学习煮茶?

谢延玉这些天是感觉到他将姿态又放低了一些,但还是很难想象他这样高高在上的人,去和旁人学习煮茶。她之前的话卡在喉咙,因为很意外,所以一时间也不知道再该说什么,有一种茫然感。

因为她喜浓茶,所以沈琅为她煮茶,也都将茶水煮得十分浓郁。

此时茶水被摔了,泼在地上。

因此,屋子里的茶香更加浓郁,几乎到了有些冲的地步。

鼻息间一呼一吸全是浓郁的茶味,谢延玉感到有些头晕。

实在晕。

最后她干脆什么都不说,推开门走出去,到楼下去透气了。

*

一时间。

屋子里剩下沈琅与贺兰危两人。

也就是她脚步声远去的一瞬。

刚才还算安静的氛围撕裂,

两人都露出十分阴冷的表情,贺兰危冷笑着,率先出招。

咚的一声。

灵力猛地往沈琅身上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