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一两天 都等不了

银子?

修士用灵石以及灵玉购置物品。

只有凡人才会用银子。

如今人间, 修士与凡人并存,但交集并不多。

修仙宗门大多建在仙山之上,偏僻、隐世,甚至很少有凡人会路过;修仙世家则割据城池, 对其承担管辖的责任, 而这些城池中的居民大多数是散修, 很少会有凡人定居。

不过修士与凡人也是有交集的。

因此,银两也可以用来兑换灵石。

二两银子甚至换不到一块下品灵石。

贺兰危愣了下。

随即,在天云秘境里的记忆慢慢回笼。

事已至此,他如何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谢延玉那侍从与他交手, 想趁机杀了他, 他重伤不敌, 晕过去的那一瞬间,听见了李珣的动静,知道李珣也过来了。

那两个贱人没有杀了他, 而是将他卖了。

把他的修为封住,卖到了凡人伎馆里。

卖了二两银子。

还不足一块下品灵石。

贺兰危第一次知道自己能如此廉价。

大约因为这实在是太荒谬, 他甚至连怒气都撒不出来。

半晌后,只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冷笑——

他的伤势会恢复, 等到伤势恢复,冲破禁咒,修为就会恢复。

这地方又能困住他几天?

那两人明知这地方困不住他, 却还是将他卖了进来。

贺兰危喉咙里泛起一点血腥味。

他缄默着, 片刻后,想明白了他们的意图。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

刚才那两个男人不知为何,又离开了房间。

但他们并没有走远。

贺兰危眼睛看不见了,但他五感仍旧敏锐, 可以听出来,他们就在门外。

这时候。

那个声音粗些的人说:“那个人传了消息过来,问我他醒了没。”

声音更尖细一些的人谄媚道:“管事,您准备怎么回复?”

管事说:“就如实说吧。”

他道:“这人说,等他醒了,让咱们问他个问题。咱们要是问到了答案,还有赏钱拿,那赏钱可是灵石,这些修仙的出手就是阔绰。”

管事一边说,一边研究着手上的传讯符。

他是个凡人,没见过这种东西,拿着传讯符看来看去,觉得十分新奇,却也不知道要如何使用。

正要再开口说话,

却听见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他愣了下。

随后惊恐地回过身,就看见那瞎子站在了门后。

瞎子身量很高,姿态也漂亮,如今看起来却很虚弱,无论如何也不像是能反抗的样子:“你、你怎么解开的绳索……”

管事吓得一鞭子抽上去。

贺兰危眼睛看不见,但能听见鞭子破空的声音,一抬手,抓住了要打到身上的鞭子。

手心被划伤,皮开肉绽,又开始淌血,他却不怕疼一样,捏着鞭子又用力一拽,直接把管事给拽过来,又一脚把人踹倒。

他也确实是虚弱的。

做这一套动作的时候,一边做,一边咳咳吐血,看起来马上就又要晕倒了。

但不知道为何,力气就是很大,踩着管事,摸索着将他手中的传讯符给抢了过来。

然后他下意识地垂下眼,要看传讯符上面的字——

但眼前一片黑。

看不见。

修为被封住了,也无法画明心符。

听力灵敏能让他做很多事情,比如听脚步声分辨别人的位置,听他们动作间带出的微小声音,分辨他们在做什么动作,但他却听不见文字的声音。

在这一方面,眼睛看不见就是看不见。

他感到有些烦躁,但莫名的,又想起谢延玉。

上一世夜盲,是不是也是类似的感受,即使白天无碍,夜里依旧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瞧见一片虚无,只要失去了光,就如同瞎了眼,行为不便,所以才连夜里都点着灯。

他捏着传讯符,手指又顿了下。

然后他踩着管事的脖子,将传讯符扔了回去,一边咳血,一边道:“上面写的什么?念。一字不差地念给我听。”

管事的都吓傻了。

没想到这人都伤成这样了,之前还昏迷不醒,结果现在一醒来,就露出这样凶悍的一面。

他不敢造次,战战兢兢念——

“等他醒了,问他心魔镜要如何启用。”

*

另一边。

谢延玉到了天剑宗。

她和沈琅先过来,快到地方的时候,李珣追了上来,说并未在秘境中找到贺兰危。

但他们承诺过,答应了要帮她把人找到,又或是帮她找到心魔镜的用法。

因此,谢延玉便没有将过多的精力放在这件事上。

她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定亲一事上。

毕竟如今定亲的流程已走得差不多。

接下来只要与李珣立下心契,再在天剑宗举办一个定亲仪典,定亲这个剧情点就算完成了。

立心契需要用到她的命碟。

于是在天剑宗安顿好后,她拿着传讯符,给谢承瑾传了条消息:【兄长,我的命碟可拿到了?】

谢承瑾去上清仙宫的时候,并没有拿谢延玉的命碟。

因此,后来又派人回谢家拿了一趟。

谢延玉有心要给自己重塑一条新灵根,所以还顺便提了个要求,让谢承瑾把谢家的至宝折灵尺拿给她。

要拿折灵尺并不容易。

即使谢承瑾答应了,她也并不认为这么快就能拿到,于是这时候也没有多问折灵尺的事。

但要拿她的命碟就很简单了。

派人从谢家拿了她的命碟送到上清仙宫,用缩地术,也仅需要一下午的时间。

距离上次与她见面已经过了很多天,这些天里,即使谢承瑾仍在上清仙宫,却没再与她见面。

甚至有时候,一拿起传讯符,他就会想到那天在宗务堂中,李珣给贺兰危发的那条讯息。

那天李珣发了一张图片,图片上是她的手,苍白指骨间布满吻痕。

因此。

谢承瑾这些天,也几乎没有碰过传讯符,没再给她发过一字半句的消息。

甚至强令自己不去关注任何她的动向。

手下早已将她的命碟送过来。

东西已经在他的案头摆了好几天了。

这时候。

看见她的消息,他顿了下,然后往桌案上瞥了一眼。

他没有回复。

半晌后。

他将命碟拿起来,直接出了门。

他知道她的住处在哪,御剑过去花不了多长时间,不过片刻就到了。走进院中,却发现院子里很安静,所有的房间门都紧闭着,于是他又走到她卧房前,敲了敲门。

没声音。

他便推开门,却发现房间里空荡荡的。

桌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屋子的主人好像有几天没回来过了。

谢承瑾安静了片刻。

他拿出传讯符,终于给她回过去一条:【你人呢。】

谢延玉:【在天剑宗。】

谢承瑾:【什么时候过去的?】

这件事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谢延玉实话实说:【今天才到。之前领了宗门任务,去了一趟天云秘境,然后从天云秘境过来的。】

消息发过去,那边安静了一会。

然后又发过来一条:【什么时候回来?】

似乎是觉得这样问有些奇怪,片刻后,那边又补了一句:【命碟在我这。】

谢延玉说:【您送过来吧。】

谢承瑾看着这消息,眉睫微皱。

刚想回一句什么。

但下一秒,就看见她又发一条:

【我这趟来天剑宗就是顺便来办定亲仪典的,您是我兄长,办仪典您也要在场,也是要过来一趟的。所以您就将我的命碟送过来吧,这样能省一些时间。】

省多久呢?

一两天。

她就这么急着定亲,一两天都等不了?

男人捏着传讯符,手上青筋骤然暴起。

*

与此同时。

贺兰危听见管事念出传讯符上的内容。

他面上露出很少的一点讥诮来:“心魔镜?”

管事被他踩着,有些呼吸不过来。

脸都憋成了猪肝色:“对,对。上面写的就是心魔镜……”

贺兰危嗤了声。

那两人将他卖来伎馆,以为这样就万事大吉。

但她偏偏还需要他。

以至于他们不得不再传讯过来,叫一个凡人逼问他心魔镜的启用方法——

一个凡人又如何能逼问得了他?

修士再如何也是修士。

贺兰危偏了偏头,道:“不回他。”

管事喘不过气来了:“是、是!我不回,您松松脚,松松脚。再这样踩下去,我要断气了……”

贺兰危没松。

他仍旧踩着对方的脖子。

漂亮的眼睛睁着,因为瞎了,所以深黑的瞳仁缺了一些神采,有些死气沉沉的鬼气,这时候眼珠微微转动,似乎在“看”着管事,就显得有些瘆人了。

他笑意散漫,似乎有些疑惑:“我便是踩死你,又如何呢?”

一个虚弱的瞎子,怎么能这样瘆人?

说起这话时,语气虚弱又温和,仿佛在和人调笑,但管事能听出来,他这话中是真的含着杀意,仿佛杀一个人对于他来说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管事的有些后悔了。

不应该光看他这张脸好看,就把他买回来,即使是没了修为的修士,也是修士。他从前从未见过修士,不知道他们这样可怕,现在知道了。

但让他现在把人就放跑,他又觉得亏,至少应该将那二两银子赚回来……

将他卖进来的男人说,逼问出心魔镜的事,就给五千灵石。

至少、至少,要赚到这五千灵石……

换成银子,能有好几万两。

除了传讯符以外,那男人还给了一张符,说那张符一贴上,就能让这瞎子说真话。

管事的突然想起那张符,又想到五千灵石,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来的力气,一个鲤鱼打挺,猛然起身,把那符猛地往贺兰危腿上拍去,然后尖着嗓子叫周围的人:

“都看着做什么,过来给我按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