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她牵住绳索 他难道还能不低头吗? ……

谢延玉的生辰八字被倒推出来。

年月日时, 每一项对应的天干地支都被板板正正地写在纸上。

这之后,就要拿着她和李珣的八字去合凶吉了。

修行之人,原本就已经是逆天改命,倒是不需要像凡人合婚一样, 拿着八字的原局去合;修士纳吉合姻缘, 多是到供有神佛之处, 将双方八字摆在神像下,虔诚叩首,再掷一签,问这姻缘凶吉。

上清仙宫中, 确有一处供奉着神佛。

那地方叫观星台, 位于宗中最高一峰, 灵气充沛,是最接近天穹之处。

宗中长老们常去观星台占星,看天象。

宗中弟子们倒也能出入观星台, 平日里去供一供神佛,求一两签都是可以的。

因此, 谢延玉又和谢承谨一起去往观星台。

一路上,她也并未多问什么, 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谢承谨。

因为是御剑过去,所以谢承谨在前面,背对着她。

但即便如此, 他还是能感知到她的视线。

可他并未回头看她。

直到到了地方, 他才感觉到她挪开了视线。

随后,还不等剑落地,她就从剑上跳下去了——

脚尖落地,踩得很稳,

原本在他身后,这时候落了地,往前走了两步,到了他前面,身影也因此出现在了他视线中。

就看见她往观星台那边走过去,即使步伐不快不慢,但也能看出一点微妙的迫切……

或许还谈不上是迫切,但也积极得过分了。

为什么要这么配合?

谢承谨盯着她的背影看。

分明一身骨头硬得要命,干什么都要阳奉阴违,做什么都要暗戳戳反抗一下,满心满腹都是自己的主意,没谁能真的让她做她不想做的事。

所以她现在配合,只是因为她想而已。

想什么?想快点和李珣定亲。

谢承谨突然冒出来一股无名火。

因此他收了剑,却没挪步,没跟上她。

她的八字被写了下来,放在他这里,这时候,收了剑,手里就只剩了一张写了她八字的纸,他拿着这张纸,指骨泛白,视线沉沉盯着她的背影,好像无声和她置气。

他脑中突然蹦出一个词,那词叫“幼稚”,甚至谢家的稚童开蒙后都不会再做这般行径,可他此刻却站在这里,很想看一看她什么时候回头。

然而还没等多久,

就看见她脚步停住了,微微回身,似乎要回头。

谢承谨捏了捏那张纸,理了下衣袖,然而下一秒,却看见她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那方向又出现一道身影。

红衣服,招摇显眼,御剑出现在那,然后吊儿郎当从剑上跳下来,抬手勾住了她的肩膀。

她把李珣也叫过来了。

也是,合婚纳吉,按照规矩,她把男方叫过来也没什么问题。

但李珣揽着她的肩膀,她也没挣脱,这时候,又将头转了回去。

从始至终,没有回头看他。

谢承谨手里的纸被猛地揉皱。

他在原地看了一会,视线越来越阴沉,

下一秒,像是置不住气了,一撩衣摆,又大步往前跟去。

*

观星台并不单单是一座楼台。

因为这里供奉了神佛,所以看起来有些像人间寺庙或道观,但也并不完全一样。

从外面走进去,先进一处院子。

因为本就在山峰间,院子视野开阔,但四面环山,放眼看去,就能看见半山云雾,近一些的地方,栽种着古老的神木,成林伫立着,散发出一些灵植本身的气味,闻起来,有一种令人心静的感觉,这味道萦绕于鼻息间,仿佛闭上眼也能看见一片青绿。

院子正前,有一处像庙一样的建筑,是神殿,里面供奉着神像。

东侧则是一座五六层的高楼,看起来又高又气派,这地方就是用来观星的。

南侧是一个很小的藏书楼,和宗中那个大藏书阁不同,这藏书楼用来放置与观星有关的卷宗。

因为是来合姻缘的,所以一行人直接进了神殿。

李珣将自己的八字放在了神台上。

谢延玉摸了摸袖袋,这才想起来,记了她八字的那张纸在谢承谨那。

于是她又偏头去看他:“兄长。”

谢承谨神色淡淡的。

他一直是这样,谢延玉从他脸上,反正是看不出太多情绪的。

此时他脸上也依旧没什么表情,整个人像一块毫无情绪的冰。

这时候听见她叫他,他神色也很淡漠,只应了一声:“嗯?”

谢延玉提醒:“八字。”

说完这话,谢承谨才像是想起来东西还在他这。

于是又慢条斯理,把那张纸拿出来。

那张纸本应该是很平整的。

但眼下,却有些皱巴巴的,像被人揉过一样。

谢延玉视线落在纸上,看着她自己的八字,随后才伸出手,要将纸接过来。不过谢承谨没递给他,可能是因为他也离神台很近,所以他拿出那张纸后,将纸页抚平,直接放在了神台上。

然后他才看向谢延玉:“按规矩,纳吉由女方摇签。”

谢延玉点头:“嗯,我知道。”

谢承谨又将签筒拿下来,淡淡问:“会吗?”

还真不会。

与凡间寺庙里摇签不同,凡人求神拜佛,多是求心安,但修士本就已在修仙,距离神佛的距离就更近了,因此,修士摇签就并非是在求神求心安了,而是在正儿八经地叩问神明,与神明直接交流。

因此,摇签的步骤自然也与凡间不同。

凡间只需从签筒里随意摇出一签即可,但修士摇签,要用灵力在签筒上写上特定的口诀,然后再用灵力将自己的问题写上,再在签筒上画一个阵法。

这些步骤完成后,签桶里的签会自己动。

最终,筒子里会自己掉出来一签,这一签就是神明给出的答案。

筒子里的签都是白的,上面没有字,等签掉出来以后,要再过一刻钟,上面才会出现字迹。

字迹分作五种,分别是:大凶、小凶、平、小吉、大吉。

谢延玉并不会画那求签的阵法。

但她也没说不会,只是捏着签筒,没说话。

谢承谨看她半晌,知道她应该不会,半晌突然抬手,要将手覆在她手背:“我教你罢。”

然而在他要碰上她的那一瞬,

就听见后面的李珣突然出声:“不合适吧。”

谢承谨回过头,就对上李珣的眼睛。

李珣皮笑肉不笑的,和他视线相对,叫了他一声:“大、舅、哥。”

谢承谨冷冷淡淡:“并未成婚,不必如此唤我。”

李珣啧了声:“没事,马上就成婚了,现在叫以后叫都一样。”

他把谢延玉往身边拉了一点,轻飘飘地:“你虽是我老婆的兄长,但到底也不是血亲,更何况如今也不都不是孩子了,该有男女之别,手把手教不合适吧?”

谢承谨视线陡然冷下来。

李珣则凑近谢延玉:“我教你啊。”

他作势要捏谢延玉的手,

然而手还没碰上去,又被一道无形的气流推开了。

李珣顿了下,半晌后,捏了捏指尖,意识到是谢承谨在拦着他。

他再次看向谢承谨,

这一回,脸上的笑意都有点冰冷了。

他总觉得谢承谨有点奇怪。

上一世,谢承谨与谢延玉之间,并没有多亲密。

甚至谢延玉被软禁起来以后,他去看谢延玉,谢承谨也面无表情地准了。

但现在却不太对。

眼前的人还是面无表情,冷冰冰看不出情绪,

李珣睨着他,语气阴森森地:“又怎么了啊?我老婆我还不能碰吗?大、舅、哥。”

每一个字都在提醒他,他的身份。

但谢承谨语气还是冷淡,极遵守规矩的样子:“亲事未成,不应如此亲近。”

两人这边僵持起来,谁也不让对方碰谢延玉。

但还没僵持多久呢,下一秒,就听见签筒响了起来——

谢延玉已经摇完签了。

从签筒里摇出来一支签,“哒”的一声掉在地上。

空气里安静了一瞬。

谢延玉将那签捡起来,放回了神台上:“我会画,能自己摇。”

*

谢延玉当然不会那阵法。

但她在撒谎。

她没想要认真摇签,于是随便用了点灵力,在签筒上点了两下。

掉出来一支签,她放回了神台上。

因为这样摇出来的都是白签,要等一刻钟后签上才会出字,于是她借口要出去等,便从神殿里出去了,又支使李珣去帮她拿东西。

于是神殿里就剩下谢承谨一个人。

系统道:【你怎么乱摇啊?如果出来个大凶怎么办?】

谢延玉好像没理解它的问题:嗯?

系统:【如果出来个大凶,岂不是不让你定亲了?】

谢延玉说:不让就不让啊。

系统卡壳了:【啊?】

它说:【虽然谢承谨不点头,你若想定亲,也能找到办法强行定亲。但既然这样,你又为什么绕这么大一圈,走这个流程?你现在这么听话,顺着谢承谨的意思走这么一大圈流程,不就是为了他点头吗?】

谢延玉回头看了一眼。

透过门缝,看见坐在神殿中的谢承谨。

她说:走这一圈流程,只是为了确认一些事情。

系统:【什么?】

谢延玉安静了一会。

然后她从袖子里,抽出来一张白签——

赫然是签筒里刚才掉出来的那一根签。

系统都有点懵了,一时间也不知道她这是要干什么,这签在她袖子里,那她刚才放到神台上的签是哪来的?

它想问话,但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问。

好在谢延玉今天心情不错的样子。

她竟然主动和它解释了:我自己带了一支签过来,签文大吉,放在神台上的那支签就是大吉签,不管我摇出来什么,最终我都会把白签换下来,把大吉签放过去。

系统恍然大悟:【所以你根本不在意摇出来什么签,刚才摇签的时候也随便摇,根本没按步骤来!】

谢延玉:嗯。

系统还不明白:【那你又是要确认什么?】

谢延玉:你猜,出了一签大吉,这亲事谢承谨会不会点头?

系统:【啊?为什么这么问?】

谢延玉没再说话了。

她将那支白签又揣回了袖子里。

系统看着她的动作。

它原本想说,都出大吉签了,纳吉这关就过了,谢承谨肯定会允这门亲事啊。

但是话卡在嘴边,它脑子迟缓地一转弯,突然回过味来了——

谢延玉想试探的就是谢承谨的态度。

因为谢承谨最近实在是很奇怪。

明明是不管闲事的人,却偏偏来管她的亲事,她都说了想定亲,他却还要找纳吉的理由来拖延。

谢延玉顺着他走这些流程,根本不是为了等他点头,她从来不会这样顺着谁,她心里主意大着呢,最不喜欢被人控制,如今她想定亲,怎么可能等别人来支配?

她不过是想看看,谢承谨究竟是遵守规矩,还是根本就不想让她定亲。

把那支签换成大吉,再借故出去,留谢承谨一个人在神殿里。

倘若谢承谨真的不想让她嫁,那么他看见这支大吉,会不会道貌岸然地将签换成一支大凶?然后顺理成章地否决这门亲事。

系统回过味来,又问:【那你试探他干什么呢,他不想你嫁,是因为——】

说到这。

系统又顿住了。

谢承谨不想让她和旁人定亲,是因为什么?

还能因为什么?

谢延玉是敏锐的。

它都能察觉到不对劲,她肯定早就闷不吭声地感觉出来了。

她只是不动声色也不说而已,然后拐着弯用这种方式来试探、来确定,她当时不就是这样一点点试探贺兰危的吗?

她心中愈发清楚要怎么控制旁人了。

她还有很多事情想做,还有很多东西想要,有时候,感情和力量是一样好用的,能帮她更快更简单地达成目的,能让她操控着别人,让别人帮他完成目的。

哪怕只是一两分的喜欢,亦或是对她的一丁点渴求,这些都可以成为武器,成为她手中的绳索。

哪怕对方是谢承谨,只要被她试探出什么来,她牵住了绳索,他难道还能不低头吗?

系统:【……】

它就知道!

她绝对不会那么乖顺地配合谁,原来在这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