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兄长 别误会
谢延玉跳下山坡,
她有筑基的修为,虽然不算太高,但也能御气,所以从这个高度跳下来, 倒也毫发无伤。
若换作毫无修为的凡人从这高度往下跳, 估计会摔得连身体都碎成好几块。
等落了地, 谢延玉回头往谢承谨那边看。
她视线从他身上扫过,然后往他手边挪,锁定了就在他手边不远处的怨鬼内丹。
她想去拿那枚内丹,
但东西就在谢承谨手边, 如果他意识还清醒, 她过去拿, 他肯定能察觉到。
谢延玉并不想让他察觉,她站在原地看了他半晌,看见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但她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闭目养神,还是已经晕过去了——
就怕她以为他晕过去了,
结果去拿内丹的时候,他突然睁开眼, 问一句:拿这个做什么?
他每次问她话的时候,都会用那双冰冷深黑的眼睛看着她,视线像冰雪凝成的刀, 虽不带情绪, 却很有侵略性,谢延玉总会生出一种被他剖开皮肤,被他窥见骨血的错觉。
而他有时候,确实好像能洞悉她的想法, 预知她的行为。
谢延玉对此无所适从,
她本能地对他感到排斥,
多说多错,多做多错,她不想让他知道她要做什么,也不想被他盘问。
她看着他,想了一会,谨慎起见,最终还是没直接去拿内丹,而是拨开身前的荆棘,往他身边靠近了两步。
然后她蹲在他身前,低声试探:“兄长?”
谢承谨没有回应她。
谢延玉又问:“兄长还清醒吗?”
谢承谨仍旧没有回应。
他闭着眼,倚靠在树干上,气息轻缓,没有任何动作,连眼睫都没抖动一下,看起来像一尊雕像,安静,冷漠,好像连身体里的骨头都是用冰做的,即便已经如此虚弱,周身也仍旧弥漫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质。
谢延玉蹲在原地看了他一会,觉得他应该是真的晕过去了,
她心里恶念丛生,
有那么一瞬,她想抬起脚,用一种很屈辱的姿态踩断他的脖子。
如果他死了就好了,
她忌惮他的权势和力量,所以他在场的时候,她连捡内丹这样的小事都不得不小心翼翼,她感到烦躁,如若她比他修为更高或是更有权势就好了,可她孤女出身,毫无灵根,能走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了,她不想苛责自己太多。
但她眼下确实也不能杀了他。
哪怕只是抬起脚,用力往他脖子上碾两脚的事,但如果他现在死在这,她就完不成他这条剧情线,无法成仙了。
她有些遗憾,轻轻叹了口气,没再继续看他。
总归他闭着眼毫无动静,应该是真的晕过去了,她不能对他动手,但总能趁机把怨鬼内丹拿到。
于是她轻轻挪步,挪到他手边不远处,捡起了那枚怨鬼内丹。
原本准备捡完就走,
然而就在这时,她却注意到,内丹旁边还有个扳指掉落在地上,
这扳指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不太起眼,掉在地上要找半天才能找到,然而谢延玉看见它,却停下了脚步。
她蹲在这看了它半天,然后问系统:这是不是怨鬼的本命法器?
谢延玉记得,原剧情中曾提到过怨鬼的本命法器,说它的本命法器看起来像个普通的扳指,但实际上却是极为罕见的灵器。原剧情里,谢承谨前往怨宅,对付完怨鬼后,拿到了怨鬼的本命法器,起初不知这是何物,后来因为机缘巧合,悟透了它的用法,靠着它修为疯涨。
这是他的机缘之一。
谢延玉回忆着原剧情。
系统这时候则出声道:【这确实是怨鬼的本命法器。】
谢延玉闻言,直接伸手,将它捡了起来。
系统说:【这是属于谢承谨的机缘,就算你捡走了,也悟不透怎么使用它。】
谢延玉问:原剧情中没写用法吗?
系统答:【一句话略过了。】
系统又劝她:【算了吧,你就别什么都想要了,把东西放下。剧情这么写的,这就是命,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谢延玉垂下眼睫,看着掌心这扳指模样的法器,安静片刻,然后突然合拢手掌,感应扳指里的灵力。
下一瞬,
她就感应到里面灵力涌动。
她对系统说:悟不透怎么用也没关系。
系统:【?】
谢延玉:我直接把里面的灵力吸收掉吧,转化成修为。
系统:【???】
这算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吗?
系统有点后悔给她这个能力了,它都不敢想,她抢了谢承谨一个机缘,剧情接下来还能崩成什么样。
它想说点什么,但想了半天,发现无话可说,最后麻木地沉默下来。
而这一边,
谢延玉想了一会,小心翼翼地把扳指揣进了袖袋里,和怨鬼的内丹放在了一起。
这两样东西她都要用,但不准备现在用。
毕竟谢承谨还在旁边,她心里发虚,哪怕他昏迷着,她也并不想在他身边搞这些。她准备先回到山坡上,至少等到不在他眼前了,再使用这两样东西。
至于谢承谨——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感觉他虽然虚弱,但她若是先上去了,把他留在这,他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既然他死不了,她也就不打算费事管他了,总归当时还有一群侍从和下人跟着来怨宅,眼下宅子没了,那群侍从和下人应该也散落在山林四处,他们走动走动,总能发现谢承谨,发现他了,再找办法把他救上来就是了。
谢延玉想到这,直接御气往上,
然而她试了一次两次三次,却没有回到山坡上。
因为这山坡虽然不算太高,但周围没有路,要下来就只能跳上来,要上去也只能御气上去。她虽有些修为,足够她毫发无伤地跳下来,但上去和下来的难度本就不同,她能御着气乘风下来,但她的修为,不足以支撑她上去。
谢延玉:“……”
谢延玉都有点无奈了。
她看着山壁,想找找有没有落脚点,或许她得徒手攀上去。
但是这山壁光滑得要命,竟然连个支撑的点都没有,直上直下,她想徒手往上攀,都攀不上去。
谢延玉思忖片刻,不得不又回头看了谢承谨一眼,
看见他还闭着眼,应该仍旧还昏迷着,
于是又把那枚扳指又取了出来。
既然修为不够,攀不上去,
那她吸收了这扳指里的灵力,将里面的灵力转化成修为后,应该就够了吧。
她捏着扳指,想了想,最终还是起心动念,开始吸收灵力。
将灵力吸收进身体的瞬间,
好像有一股看不见的气涌入筋脉,将瘀堵之处全部冲散,然后汇入丹田。
与此同时,
修为层层暴涨,从筑基六境疯狂往上攀,直接突破了筑基大圆满,丹田中的气似乎在缓慢凝聚成内丹,带着她的修为往金丹期上冲。
但就在要突破金丹期的时候,
她体内的灵力突然开始逆行,谢延玉感应到的时候,想要压制已经来不及,被体内灵力措不及防反噬,她腿一软,无法控制地跌在地上,喉口也涌出一股腥甜,几乎要呕出血来。
她咬着牙忍住了,没发出一点声音,下意识往谢承谨的方向看,
然而却感觉到眼睛一阵刺痛,
眼前突然发黑——
她好像看不清路了。
*
谢承谨闭着眼,在原地打坐调息,
刚才听见她叫他,他没回应,
现在听见谢延玉那里传来微弱的动静,他也没睁眼。
他身受重伤,眼前昏黑,也没什么心力,不想耗费心神回应她。
与其如此,还不如稳定下心绪,调息养神。
除此之外,
他确实也想知道,她既想杀他,跳下来又是做什么?
怕把他留在这里死不了,所以想下来亲手杀了他?
但她除了刚跳下来的时候叫了他两声以外,就一直很安静,没闹出什么动静,
他受着伤,人有些昏沉,五感也因此比平时要迟钝一些,所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直到刚才,才似乎又听见一点轻微的动静,像是倒地声。
……摔了?
谢承谨不带情绪地想着。
然而也就在这时,他感觉到她凑了过来。
她手落在他身侧,像是无意间触碰到他的腿。
谢承谨思绪被打断,愣了一下,没有动。
他此时倚坐在树下,腿在地面上,他并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的姿势,手才能触碰到他的腿,兴许是蹲着,但他对此也并不关注。
重伤困乏,
并且他不爱管旁人闲事,所以原本也不准备睁眼看她,
但大约是突然想到她对他抱有杀意,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久还不下手,现在凑过来摸索又是在做什么,他顿了顿,片刻后,还是掀起了眼皮。
然而一睁眼,却看见她正闭着眼——
她闭着眼,正在小心翼翼地摸索,这副姿态看起来有些像盲人,
只有眼睛看不见的人才会这样。
她好像突然看不见了。
谢承谨愣了下,
他垂眼看着她,表情仍旧冷漠无波,但眼底难得地出现了一点探究,
然而即便如此,
他仍旧没有出声,也没有动,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她,似乎在等着看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紧接着,
就看见她抬起手,然后她触碰到了他的腰腹,然后又往上,擦过他的胸膛。
好像只是因为看不见,所以她要用这种形式辨认自己在触碰什么东西,一触即分,轻得像水上涟漪,甚至感觉不到她的手放上来过。
最后,
她的手落在了他脖颈上。
这一回她力道加重了一些,手指搭在他脖子上,似乎意识到这是他的脖子。
她的手在他脖颈上停了一瞬,
谢承谨刚才昏沉间感知到她的想法,知道她想杀他,此时他却仍旧不说话,连呼吸都没乱半分,只是垂眸看着她,仿佛在等着她下手掐他的脖子。
然而下一秒,
她的手却继续往上,微微凉的手指擦过喉结,指尖有些细小疤痕才刚结痂,力道却轻,以至于手蹭过皮肤,如同被一片冰凉的叶片蹭过,触感微妙,谢承谨下意识皱了皱眉,呼吸乱了点。
眼看着她手还在往上挪,
他突然抬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而她此时在用右手,手腕上没缠纱布,也没有疤痕,皮肤是与指尖截然不同的细腻触感,甚至能感受到皮肤下跳动的脉搏,他抓着她的力道重了些,语调克制而冷漠:“谢延玉。”
谢延玉措不及防被他抓住手,吓了一跳,
她顿了顿,才道:“兄长醒了?”
谢承谨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你在做什么?”
谢延玉很想睁眼看看他的表情。
但她无法睁眼。
刚才吸收了扳指里的灵力,她的修为冲破了金丹期,现在已经稳定在了金丹一境,这固然是好事,但大约是因为突然破境,她体内灵力逆行,她被反噬受了伤,暂时无法动用灵力,并且眼睛也看不见了。
说看不见也不贴切。
她眼睛能看见东西,但是不能见光,哪怕一点微弱的幽光也见不得,
她刚才试着睁眼,结果一睁眼,眼睛就被刺得巨痛无比,她有预感,如果再不知死活地试图睁眼,她会直接瞎掉。
她起初有些疑惑,为什么会这样,
但后来才想起来,
很久以前,她那位“未婚夫”李珣家道中落,被魔族追杀,她收留了他,但魔族追过来以后,她把他的行踪卖给了魔族,自己离开了,离开前她以为李珣活不下去,所以顺走了他的宝物。
后来她把那宝物融入体内,
原本她并无灵根,是宝物融进她体内后,她才因此生出灵根,
但那宝物似乎与眼睛有关,她生出灵根后,体内灵力时常逆行,只要一到这种时候,她的眼睛就隐隐约约会有点痛,只不过她从来没一口气连破这么多境,因为体质原因,这次灵力逆行得格外严重,多半是因此她眼睛才出了问题。
她此前没想过会严重成这样,但想明白这点,心中也有了点数,
她眼睛不会一直这样,可能过几天后就会好,但现在她是无法睁眼的,和半瞎了差不多。
眼下这状态,
即使她已经金丹一境,但她灵力暂时用不出来,眼睛也看不见,
她要从这出去,不得不依靠谢承谨。
毕竟她灵根特殊,血很容易吸引妖魔,
在这种荒郊野岭里等着,等她身体好起来,恐怕期间早就有大妖过来把她吃掉了。
但谢承谨伤成这样,
谢延玉想了半天,最终只能克制住想杀了他的心思,阴着脸摸索到他身边,来给他喂血。
她灵根特殊,血能平复他体内的余毒,也能助他疗伤,让他快速恢复。
这时候,
听见谢承谨在问话,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心头烦躁,低声道:“兄长别误会。”
还好她谨慎,之前即便想杀了谢承谨,也不曾下手,没让他察觉到她的杀心。
现在她还要依仗他出去,还是表现得乖顺一些为好,虽然她心里想杀了他,但他不知道这事,而且他对她应当也没有杀心,毕竟她的血还对他有用。
他最多是对她易容跟来的事感到生气。
一会她给他喂了血,帮他疗了伤,也算帮了他,他就算再生气,也不会把她扔在这,看着她死。
等他修为恢复了,应该就会把她带出去。
她摆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继续解释:“我没想做什么。”
没想做什么?
谢承谨看着她,没有出声。
她只是想杀了他而已。
他松开她的手腕,不带情绪地想。
然而就在这时,他却看见她抬起手,然后直接把手伸到了他唇间。
紧接着,
就听见她说:“只是看见兄长受了重伤,我的血有疗伤之用,所以想帮兄长疗伤。”
鼻息间闻到一股浅浅的腥甜,
谢承谨顿了顿,这才注意到,她手指在流血,
与此同时,她手上一用力,指尖就抵进他唇瓣。
湿润粘稠的触感侵入口腔,
分明温度冰凉,但他却觉得被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