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程思芮接到嬸嬸的電话, 就放下手头的工作，来找程思遠。
她最近实在太忙了，除了周一来了一趟, 剩下几天都在跑外勤谈合作，忙得脚不沾地。现在好不容易空闲下来, 在公司整理材料。接到嬸嬸的電话时还觉得或许是对方多虑了。
程思遠当然在公司啊, 考勤都没问题, 九点上班，程思遠今天八点五十五就打卡了。
为了让婶婶安心，程思芮还是拿着手機来找程思遠。她很自然的把手機递到程思远面前, 一手搭在程思远的椅子背上，招呼：“婶婶，你看。”
但程思远今天好像确实有些不一样。没再像之前那样，在察觉到她把手放到椅子后面后怯怯坐直, 依旧松弛的靠在椅背上, 朝手機镜头摆手。
裴輿清認出手機屏幕里的人是程妈妈了。只不过不清楚程妈妈为什么没给程思远发消息，而是从堂姐这里找自己。
程妈妈看到程思远，放下心，说：“你吓死我了, 我剛剛给你打電话, 是其他人接的。”
好熟悉的剧情。
裴輿清两眼一黑, 他解释：“是我鄰居吧。”
程妈妈在这里得到相同的答案，完全放心，说：“是他, 他说和你的手机拿错了。”
裴輿清也顺着这个理由说：“嗯。”
而程思芮闻言，目光放到工位正在充電的手机上。
是一只最新款的黑色手机。
而程思远自己的手机，是三年前的旧款白色手机, 比这个手机小了一圈。
她印象很深，因为年前新款手机剛推出，律所行政人员策划年会时选的礼物就有新款手机，当时她看程思远还在用三年前的手机，打算自己掏钱買新款手机送给程思远。程思远还拒绝了，说用自己的手机习惯了。
但现在，程思远居然能拿错自己和鄰居完全两模两样的手机？
程思芮当这么多年的律师，本能让她怀疑拿错手机背后的故事。
程思远八点五十五就到了公司，减去在路上的时间，他大概八点半就出门了，而在这个时间，他和鄰居在一起。而且，当时到底是什么状态，能让急着出门上班的他拿错对方的手机？绝对不会是路上遇到寒暄时拿错的，他们两个人亲密到能在早上八点就把手机放到一起，要么是在一起吃早饭，要么，干脆就没分开过。
程妈妈又把和程思远说的那些话重新说了一遍，说他太久不回家担心他，要他今天晚上和程思芮一起回家吃饭，周末在家住。
裴輿清压根不觉得自己能在一个这么关心儿子的妈妈面前扮演程思远并瞒过对方，他假裝为难的样子：“我和鄰居说好了晚上一起吃饭。”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可信度，他补充，“我和他的手机还拿错了，得先把手机换回来。”
程妈妈眼里闪过不舍和眷恋，但想到现在是工作时间，用的还是程思芮的手机，也就没再打扰他们，只是说：“那等你把手机换回来就给我打电话。”
裴舆清点头：“好。”
程妈妈又和程思芮说话：“芮芮，他不回来了你回来，我记得你爱吃水饺，我给你包荠菜水饺吃。”
程思芮應：“好，我晚上下班就去。”
她回自己的办公室，离开前，又看了眼程思远。
刚刚程思远和婶婶对话时，冷静得完全不像程思远，而且说和邻居约好了的时候，程思芮的直觉提醒她，对方在说谎。
她回到办公室，想了想，还是调了办公室的监控。
今天八点五十五到达工位后，程思远先坐在座位上玩了会儿手机才打开电脑。他的工作不多，工作时间摸鱼玩耍，玩的也一直是那个黑色手机。
程思芮把监控视频拉到最慢，也没看到对方输入密码解锁手机的动作。
那只能说明……
程思远口中邻居的手机，甚至可以用他的面容解锁。
律所每年接多少离婚诉讼案，那些结婚多年的夫妻都不敢让对方摸自己的手机，怕看到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而程思远，一整天都这么玩着对方的手机，两人甚至没想着换回来。
真的只是邻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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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舆清把自己和程妈妈所有交流一五一十告诉程思远。
程思远无声松了口气：“好，你快回来，然后用我的手机和我妈打电话再说一遍。”
裴舆清也是这么想的，下班的时间一到，他马上起身要开溜。
但还没走出门口，身后有人叫住他。
程思芮大步追在他身后：“远远，你先等一下。”
工作这么久，裴舆清已经习惯自己的程思远身份，闻言站定，回头等程思芮。
程思芮追上来，说：“我们一起回去。”
裴舆清眼皮直跳，说：“我要回家，今天晚上约好和我邻居一起吃饭。”
程思芮：“我知道。但婶婶一周多没见你了也真的担心你，都准备好你最喜欢的菜品了，你不回去她心里也难受。至于你邻居，这事好办。刚刚程思博还和我说，他上周误会了你邻居，说好这周请他吃饭，正好今天程思博也回家，干脆把你邻居一起带回去，你们还能一起吃饭，也当是程思博赔罪，正好带我们见见你这位新邻居。”
“毕竟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住我们也不放心，现在看你和邻居关系这么好，我们也想認识認识他，和人家打好关系，以后也好让人家多照顾你一些。”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面面俱到能考虑到所有方面，从事实来说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不过这对裴舆清来说不算什么。他不想的话，可以直接说自己不想，拒绝这个别人递到面前的最佳解决方案。
但看着程思芮，他想了想，还是妥协：“好。”
他跟程思芮下楼，到了车库。
程思芮自然坐到副駕驶，估量着副座駕的前后位置，把座位往前挪了挪，才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裴舆清开车，出去去接自己所谓的“邻居”。
周五晚高峰，他们被堵在路上，比以往到家时间晚十分钟才到家。
程思远不知道今天怎么这么晚，怕妈妈等会儿又打电话过来，有点等不及，站在裴舆清家门口，透过猫眼看走廊。
走廊空无一人，裴舆清还没回来。
他倚着门，再也忍不住，拿出手机给裴舆清打电话。
隔着一扇门，他听到手机铃声。
裴舆清在门口？！
他转身，一把拉开房门。
对上走廊里的两个人。
用着自己身体的裴舆清。
还有站在裴舆清身边的，自己堂姐。
程思远登时傻在原地。
他姐和他的年龄差有点大，他姐又是个在外雷厉风行在家脾气火爆，平时说一不二的人。他有记忆开始，他姐就跟个战士一样不停战斗，他一直很敬佩他姐，但现在这种情况，那种对姐姐处理问题时雷霆手段的敬佩，就因为他摇身一变变成了麻烦，而开始发憷。
他就这么看着那两个人，嘴唇动了动。
裴舆清看着突然出来的程思远，动手把手机来电挂断，问程思远：“打电话干什么？”
程思远眨了眨眼，艰难维持冷静：“我……我看你一直不回来。”
“路上堵车了。”
他俩说话时，程思芮一直在看拿程思远手机的这个人。
长得挺帅的一个肌肉型男，就是……表情看上去呆呆的。跟她傻弟弟一样。
怪不得两人能玩到一起去呢。
不过，对方是在用程思远的手机给自己的手机打电话嗎？说明不仅程思远能打开他的手机，他也能打开程思远的手机。
这两个人，亲密得有点不寻常。
程思芮这样想着，问：“这位就是你一直说的邻居？”
程思远僵直身体。
裴舆清回答：“对。”
明明他才是姐弟间的外人，现在却承担起介绍的责任，“这是我邻居，裴舆清。”
“这是……”
他顿了顿，给自己做了心理准备，才说，“我姐。”
程思远笑容僵硬，缓缓看向她姐，招呼：“姐。”
程思芮應：“嗯。你好。”
她知道程思远不善交际，再加上有心想多了解这个邻居，主动寒暄，感谢对方对程思远的关心，又热情邀请对方跟自己自己回家吃饭。
程思远一向拗不过其他人，稀里糊涂就跟着走了。
坐到车上后他有点后悔，觉得自己没有拒绝，可能会让堂姐觉得裴舆清是个不懂礼貌的人。
而程思芮则透过后视镜，看坐在后排的程思远。
对，就是这个身形。
副驾驶一开始的座位很往后，刚刚好放下那双大长腿。而她周一来公司，在地下车库程思远车里看到的人，也是这个人。
程思芮心里有了较量。
他们很快就到了家，老小区没有地下车库，他们把车停在小区外面的停车位。
程思芮走在最前面，裴舆清走在中间，程思远坠在后面。
但走着走着，裴舆清也跟着坠到后面，两人跟在程思芮身后两米远的距离，小声嘀咕。
总算找到可以和裴舆清单独说话的机会，程思远緊张的小声问：“我，我现在用你的身体，我怎么办啊，万一被看出来怎么办？我是不是不应该答应。”
裴舆清：“幸好你来了，我对你家一点都不了解，再来个其他亲戚，我都不认识。”
没想到裴舆清不觉得自己是麻烦，反而说幸好自己也来了。程思远的緊张莫名散了，他抿着嘴：“真的吗？”
裴舆清点头，又在左右看了看，说：“空着手去不好，我買点水果茶叶什么的。”
程思远安慰：“不用，我爸妈不在意那些。”
裴舆清糟心的看着他：“你拿，你现在是我，第一次上门，不能空着手。”
程思远恍然：“哦哦。”
程思芮走着走着，感觉身后没人，她停下，转身。
身后那两人还在小区门口，贴在一起咬耳朵。
程思芮：“……”
她也没叫人，就这么看着，打算看那两人什么时候会发现自己。
结果等了好久，还是弟弟的邻居看到自己，尴尬的朝自己笑笑，用手在背后推搡自己弟弟。
自己弟弟站出来，解释：“你先回去吧，我们去买些水果，等会儿就跟上。”
程思芮想说不用这么客气，家里什么水果都有不用再买了。但看着邻居拘谨的样子，让她想到程思远小学时候开家长会的样子。
她贴心的没再说不用的话，对两人点点头，自己先过去。
家里已经有不少人了，看到她过来，程妈妈给她倒水，程思博问：“远远呢？”
程思芮：“他们说想买点水果，很快就过来。”
小区外面就有水果店，应该也用不了太久。
一家人这么想着，耐心等待。
十分钟、二十分钟、半小时。
两人还是没来，程妈妈都要拿出手机打电话询问了，终于传来敲门声。
门外，裴舆清拎着东西强裝镇定，叮嘱程思远：“我不认识你家里人，如果出现除了你妈你姐你哥这些我认识的人外，你要提醒我对方的身份。”
程思远接受任务，郑重点头。只是还有点茫然，问：“怎么提醒啊？”
“你先叫一声给我打打样。比如是叔叔，你就叫一声叔叔，是弟弟妹妹，你就叫弟弟妹妹。”
程思远郑重保证：“好。”
这时候，门被打开。程爸爸扬着笑脸，对上门外拎着大包小包的两个人。
程思芮说他们想在外面买些水果，他以为最多拿着精品礼盒包装的水果，结果这打眼一看，茶叶、酒、人参、阿胶……
和他计划里未来见程思远岳父岳母时要准备的礼品重叠率百分之九十。
程爸爸的表情僵住，看看自家儿子，再看看所谓儿子的邻居。
对上爸爸的目光，程思远很紧张。
他真的不会说谎，可今天，在用另一个人的身体来见爸妈，在一家人面前为阴差阳错的际遇撒弥天大谎。他已经很紧张了，现在被爸爸用这种视线看着，更担心自己会不会被看穿。
而且，裴舆清还不开口叫人。
自己之前每次回家都会和爸爸打招呼的，他再不叫人，爸爸会不会看出不对劲？
程思远越发紧张，甚至还有点着急，他想，裴舆清为什么不说话啊？他不知道这是爸爸吗？
那自己要怎么办？
裴舆清说了，他不认识自己家里人，如果出现不认识的人，需要自己先叫一声打打样，如果是叔叔就叫叔叔，如果是弟弟妹妹就叫弟弟妹妹。
现在出现在面前的是爸爸——
npc用最直线的脑回路找到最一目了然的答案。
程思远上前一步，鞠躬，大声：“爸，我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