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御驾亲征!
昭示着决战将至的四个字,让马超顿时精神一振。
而那后面紧跟着的“五校精锐”四个字,更是让人即刻间热血沸腾。
谁能不为之热血沸腾呢?
马超被司马懿说什么“办事要聪明一点”不假,但他顶多就是没有那些文人弯弯绕绕的心眼,又不是不会算数!
不必掰手指来数,也知道陛下说的“五校精锐”是哪五路。
陷阵营高顺。虽然投奔陛下得晚,但实力着实不容小觑,若于御前戍卫,必是当中的中流砥柱。还已随陛下往凉州走了个来回,将这汉家天子的威严,呈现在了西凉诸羌的面前。
白波营徐晃。在陛下的特许之下,保留了昔日为贼的“白波”之名,却已经由过一番精简整饬,成了一路天子御前的精兵。当日荥阳王为逆贼袁绍劫掳,就是由徐晃前去接应的。
屯骑营赵云。早在陛下流落河东时便已追随的元从。虽因身居御前,少有独领一军作战的履历,但无论是协助陛下渡河时另走一路渡河作为策应,还是先后追随陛下前往河内疫区与凉州,都能证明他是何等可靠的将领,又受到了陛下怎样的倚重。
现在,再加上接掌射声营的太史慈,和他马超统领的御前金吾卫。
高顺,徐晃,赵云,太史慈和他马超!
陛下这番话一出口,他还哪里想得到,太史慈是刚刚前来投奔陛下的新人,满脑子都是——
他这曾为战俘的西凉小将,也有了大好出路了!
刘秉哪会看不出马超在想什么,生怕他因为这份器重直接飘了,一盆冷水泼了上来。“董卓不是韩遂,别当他是个可以轻易被我们围追堵截的人。”
马超连忙嘴角一敛:“陛下放心,臣自当稳重。”
稳重!
刘秉沉默了一下,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马超的“稳重”承诺,但他既然交付了这信任,马超又正值满心建功立业的时候,何必再多规劝呢。
他只是继续说道:“先帝在位时,北军五校为三骑一步,外加一支轻装弓弩兵,但如今的洛阳,已无多少越人骑兵组成越骑营,改为两骑两步一弓正好。征讨董卓,大业在望,还望诸位助我。”
“这余下的二营精锐——”
马超与太史慈齐齐抱拳应声:“臣必当全力而为,为陛下备齐!”
虽说一个是骑兵,一个是轻装弓弩兵,但刘秉觉得自己应该没有看错,当他示意二人退去的时候,在这两人之间,分明还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硝烟。
但竞争好啊,不竞争,又如何能成事呢?
立下不世之功的机会就在眼前,但凡是有些心气的武将,就不会错过这样的天赐良机!
……
别说是马超和太史慈了,就连于夫罗都跳了起来:“为何我不算陛下的五校精锐之一?北军五校之中,就有咱们如今的长水胡骑营。人数凑不齐的越骑营确实可以不算了,但长水营只是没了个去养鸭子的司马,又不是人全都不见了,怎能让那西凉来的马超后来居上!”
他叉着腰,一想到方才见到马超时候对方的表现,就觉得格外来气。
那挺着腰板、精神抖擞的样子,说不是在挑衅,谁信啊!
但于夫罗这一转头,看到的不是儿子刘豹全力支持的表态,而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说来就是。”
刘豹道:“您说精锐……这两个字您自己信吗?”
于夫罗脸色一黑,却仍是狡辩道:“陛下于洛阳振兴社稷,秣马厉兵,攻破险关进驻关中,就如,如……”
“如瓜熟蒂落,水到渠成。”刘豹一派小大人的样子,提醒道。
于夫罗大为窘迫地咳嗽了两声,绝不承认自己的汉话学得还不如自己的儿子好。“……总之,就是陛下必当取胜!那又凭什么说,我南匈奴部众不是精锐?”
他们打顺风局可有本事了!没见到吗?先前凉州的战场上,阎行想要逃走,还是被他拦下来的。
刘豹翻了个白眼:“您觉得是就是吧。”
可恨他年龄还是太小了些,要不然还真能与马超争一争那最后一个位置。
马超这最后一路骑兵,要短时间内速成,必不可能是从此番投军的寻常士卒中选人,而是从段煨那里借调骑兵,外加上马超从凉州带来的部众,组成陛下面前新的一路骑兵精锐。既是对凉州武将的态度,又确实是当下的最优解。
父亲的这点牢骚,真是不够看的。
于夫罗闷声坐在了门口,仿佛自己也知道这理亏,只是眼见陛下有意亲征,大显神威,各方部署闻风而动,御前精锐又已敲定妥当,对于自己的前途仍有几分担忧罢了。
这陛下外甥的头衔好用是好用,一下就拉近了匈奴和大汉的关系,但在论功行赏的时候,也派不上用场啊。
他刚想到这里,忽然听见外间传来了一声呼喊:“长水校尉——”
于夫罗自门槛上跳了起来,飞快地整理妥当了衣着,就见一名有些眼熟的御前侍从找上了门来,手中……若是他没看错的话,手中捧着的,正是一份圣旨!
“陛下有旨,令你即刻带兵重返凉州,与吕将军会合……”
于夫罗恍惚了一下,险些漏掉了后面的话。
在这份圣旨到来的时候,他先前的沉郁顿时一扫而空,心情也重新回到了顶峰。
陛下没有忘记他,没把他们南匈奴人当作投靠朝廷的摆设。那他不能为御前五路精锐又如何?他去与文和先生和吕将军配合,自凉州出兵,说不定,就能立下首功呢!
毕竟,凉州曾是董卓的老家,也是他已经再也无法回去的故土。
从这地方打关中,必定最痛!
……
“太尉!”
李儒话音刚落,就知自己的这句提醒终究还是说出得太晚了些,只因董卓的手中捏着的那只杯子,已在他突然一个发力之间,被捏碎了开来,顿时碎片四溅。
董卓却仿佛仍不解气,狠狠地一个拳头砸在了面前的桌案上。
“你听听外面的人说的是什么!说这关中四面险关,群山环绕,就如一只大瓮,而我董卓,就是这当中的一只缩头乌龟,洛阳皇帝麾下将领南征北讨,势力壮大,届时擒我,就如瓮中捉鳖,我怎能不气!”
“还有那首童谣,你听到了吗?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说我董卓以臣欺君,必不得长久!”
“……”董卓重重地喘了口气,又忽然怒目圆睁地盯着眼前,像是要透过此刻洞开的门扇,看到更远的地方,看到更多的人,“文优,他们……都想要我死。”
都想让他死!
李儒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这个他们,可能指代着的,并不仅仅是关中被迫耕作、奉献粮食的百姓,不仅仅是此刻身在洛阳、身在凉州、身在荆州,向着关中随时逼近的敌人,也是董卓自己的部将。
毕竟,纸是包不住火的。
此前,太尉想要借助向刘琦发难,让人以为他是因刘表叛变、出任冀州牧而大怒,却被卢植以自己负伤的代价拦了下来,就已落于下乘。
更别说,这数月间,吕布彻底在凉州站稳了脚跟,已不再满足于先前对董卓的来信挑衅,而是数次试探北部关隘。
虽因对面出兵的人数始终不多,并不足以突破关隘而入,但已足够将凉州易主,关中朝廷后路断绝的消息,让更多的人知道。
他们回不到凉州,也得不到凉州的后备支援了!
哪怕还无人将话说出口,但董卓麾下,凉州武将的忠诚,说是摇摇欲坠也不为过!
在这个时候,董卓哪里还会嫌弃董旻办事不力,时而愚蠢,最起码,在这等危急的局面下,他仍会和自己站在同一阵线上。
那是真正的自己人。
但就算仍有董旻、牛辅、李儒这些必不会背叛他的人,董卓此刻依然难以避免地怒骂出口:“他们也不想想,若是早在我迁都长安的时候,他们就能有此勇气,提刀砍了我的脑袋,或许还有机会向刘秉卖个好,因此功劳封侯拜相,现在——现在他们都从贼一年了,还想回头吗?”
李儒:“……”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提醒,董卓此刻显然是被气得狠了,竟是有些口不择言上了,直接把自己说成是贼。
但贼又如何呢?
在此刻的四面皆敌里,就算董卓昔日是凉州豪士,关西悍将,也是一时权倾朝野、废立天子的重臣,现在又还剩多少的豪情壮志呢?
李儒试图劝阻,但也没能阻止董卓做一件事。
他在长安以西的地方,修筑了一座小城,取名郿坞,在春耕最为繁忙的一段时日过后,就强行征调了关中的民夫,开采矿山,打造砖石,将这一座小城几乎打造成了铜墙铁壁,又让人搬运了大批的粮食囤积其中。
除却上朝之外的其他时间,但凡无法在长安找到董卓,他就一定会在郿坞之中。
城池高筑,精兵林立,好像身在此地,就不必再为外界的种种消息所困扰,不会再听到关中盛行的种种骂声,也不必担心,会有人在行将压向关中的危机中,做出刺杀他以换太平的举动。
哪怕只是一时半刻的逃避也是好的。
好像直到此刻,直到那一句“无法回头”出口,董卓才终于意识到,他说的,并不仅仅是李傕郭汜这些将领,也是他自己!
谁都可能有回头的机会,唯独他没有,再逃避下去,除了自取灭亡,没有其他结果!
“太尉……”
“洛阳那边传来的消息是怎么说的?”董卓阴沉着收回了视线,问出了那个被他极力回避许久的问题。
自迟到一步才收到冀州、荆州消息后,关中这边可算是费了一番心血,试图重新建立起一条查探敌情的消息渠道。
可惜,这天长路远之间,总会有些消息很难尽早获得,送至面前。倒是与长安仅由一条崤函道相连的洛阳,还能勉强收到些消息。
李儒道:“汝南袁绍因谋反被杀的消息,太尉先前已知道了。”
董卓“嗯”了一声,对此不置可否。他总觉得,袁绍要谋反却劫走那个假扮过皇帝的荥阳王,举动着实微妙,也让他隐隐约约觉得什么地方大有古怪,像是他错过了一个极为关键的消息。
但在袁绍已然被杀,袁隗袁基等人还是他董卓亲自带人杀死的时候,再去深究这其中的东西,好像已没有了多大的意义。
董卓摆了摆手:“……你继续说。”
“最新的消息,郑玄到洛阳了,还带来了他的众多弟子。”李儒看了一眼董卓的脸色, “洛阳太学,已然重建。”
有短暂的一瞬,在董卓的眼睛里好像又冒出了狰狞的怒火,因为哪怕他用了卢植和荀爽等人,在关中兴办太学,也没能让这所谓朝廷正统的消息真正传遍大江南北,让诸多士人闻风而来,现在还收到了洛阳的又一个“好消息”!
可他此刻正欲重新振作,又已在极短的时间内,迫使自己镇定了下来,不断地在心中告诉自己,在这双方的正面交锋一触即发的时候,什么太学什么名士,都是没那么重要的东西。
郑玄在洛阳主持太学重建,引来士人的一呼百应又如何?
这些人中,能抄起武器上战场去的,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继续。”董卓咬着牙,面容紧绷着吐出两个字。
“数月前,青州黄巾一度作乱,以至于北海被围,早前,太尉想要借助黄巾之势除掉孔融这满口礼教之人,几乎成功。”
“几乎?”
“洛阳那边紧急调兵,令幽州公孙瓒南下青州,直扑北海,解决了这一批黄巾,孔融得以保住了性命。”
董卓冷笑了一声:“那还真是应该恭喜他了。孔孟之后,必得福报。”
“不,他还真没什么好值得恭喜的。”李儒连忙打断了董卓的话。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他难以避免地想起,在数日前刚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他自己是怎样的一番感慨唏嘘,但还是极力以平稳的语气回道:“他因治郡国不力,被革职查办了。囚车抵达洛阳,都未能得到刘秉的接见,就被送去了荆州,说是……要让他去教导荆南的蛮夷。”
李儒神情凝重地说道:“这才是对我们来说最坏的消息!汝南袁氏说杀就杀,孔子之后说流就流,所有官员必须务实求真,脚踏实地,于百姓有功,真正依据功劳来嘉奖升迁,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既然关中是洛阳朝廷的敌人,那些原本在察举制下无法出头的人,都会前仆后继地涌向此地,为那个人铺开一条坦途!”
“……”
李儒把话说得简洁,可董卓又不是蠢蛋,怎会听不出这弦外之音。
孔融被流放一事,本该招惹来一些非议的,可现在仅有好处而无恶果,也就是说,那位洛阳的小皇帝已经用自己的办法解决了争端。不仅如此,青州黄巾的惊变,也因处理及时,不曾拖延朝廷进军关中的脚步。
也就是说……
“他,要,出兵了。”董卓一字一顿,吐出了这个结论。
在剪除了他董卓的羽翼,清除了种种束缚后,要出兵关中了!
真是好一个绝处逢生的皇帝,好一个刘秉!
在这危机临门的时候,董卓反而没有了提剑杀人的冲动,而是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情绪所裹挟,不知该不该说,当他逃避了数月的结果,终于来到眼前的时候,他感觉到的居然是解脱,而不是恐惧。
他甚至在这个时候,忽然笑了出来,笑得让殿外的士卒都不觉有些毛骨悚然:“哈哈哈哈有些时候真想感慨时运这东西。”
时运,让人怀揣希望,又无比绝望的时运。
董卓越笑越大声:“文优啊,你说,从某种角度来说,我们是不是都该算是他刘秉的功臣?我们帮他除掉了外戚,除掉了宦官,带走了那些在朝堂上盘踞的名士,反而让他可以一切从头,让那些昔日反抗大汉的人,都成了他的忠实拥趸!而我董卓,明明可以一步登天,却成了众人口中的一只鳖!”
“可您还不想认输……”
“是!我还不想认输!”董卓厉声,毅然决然地回道,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我若想直接拱手让出关中,请求刘秉给我一个全尸的话,现在就应该继续躲在郿坞之中饮酒作乐,而不是在这里听你分析局势。我从西凉一方寻常的豪强走到今日,这一口气总还是有的。”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董卓身上在这数月间增长的肥膘,似乎都已暂时被遮掩在了那凛然士气之下,也让数次因洛阳消息而恍惚的李儒忽而想起,自己早年间到底是因为什么,才选择了追随董卓,为他出谋划策。
甚至直到今日,董卓虽有过昏聩逃避,也从没怀疑过他的忠诚。
士为知己者死啊。
在这突然间重新点起的壮志下,他这谋士纵使一并投身熔炉,又如何呢?
李儒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让被种种惊变刺激得鼓噪过响的心脏,平复下了心跳的节奏,开口回道:“那么,太尉还有最后的一个机会。”
“洛阳有出兵征兆不假,但不是刘秉说要出兵,就能出兵的。这十数年间天灾频频,气候严寒,还有先帝的胡作非为,天下百姓苦不堪言,天下诸州存粮稀缺。那边先后出兵凉州荆州,足以耗空仅剩的余粮,青州黄巾归入治下,还会让朝廷不得不分出口粮来赈济,以防发生动乱。他要出兵,粮从何来?”
之前还可以压榨那些个富户,现在,洛阳的百姓、朝廷的军队全在消耗这一批粮草,新一年的耕作成果,又还未到收获的时候,他的粮草从什么地方来?
“他再如何是天命之子,也没本事让粮食从天而降。若要发兵,只能是秋后。而我们,还能先发制人!”
李傕睁眼,其中的利芒一闪而过:“凉州已失,洛阳以为我们内部将生龃龉。函谷关拱手让出,向后退兵至弘农,洛阳以为我们因无法承受粮道漫长,做出了这样示弱的选择。但徐荣将军带人屯田于弘农,其实没有他们所想的那么不堪!关中比洛阳气候和暖,能抢先一步秋收,也能……”
“抢先一步,向洛阳进军!”董卓接上了话。
好!
既已孤注一掷,他也没什么好说打入洛阳不容易这样的话,只能顺着李儒的设想,继续往下想去。
洛阳方向的调兵、筹措军粮,一旦稍有不妥,就有可能带来防御上的漏洞。当他们将目标放在进攻关中而不是守卫洛阳上时,更有可能发生“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错漏,一如那青州黄巾,忽然就发生了暴动。
“你说得对,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既还有这最后的机会,起码在外人看来,他董卓就还不能露怯。
他伸手接过了侍从递来的巾帕,一把抹去了脸上的酒气,大步昂扬地向着长安城的中心迈进。
以至于在这早朝到来时,刘协隔着面前的十二旈,惊恐地看到,董卓忽然一改此前的颓丧,虽说……虽说称不上是意气风发,但也不复沉默。
他甚至在将要退朝的时候,用着让人后背发麻的语气,问候了一句刘协的身体,希望这位当朝的皇帝好好保重,等待着他送回来的好消息。
好消息,什么好消息?
“……卢公!”刘协一下朝,就握住了卢植的胳膊,极力维系着一份身为皇帝的体面,却仍是勃然色变,“他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洛阳那边,出了什么事了?”
“陛下,您先别慌。”卢植语气郑重,试图安抚住这慌乱的少年,心中也在这一刹那滚过了无数个想法。
种种思虑,让他的眉头浮现了一个川字。
唯有卢植的声音,依然是令人信服的平稳:“以我们先前观望所见,做出的判断应该没有错!董卓与其部众已然江河日下,又怎可能在并未有大动作的时候一夕翻盘!只怕更有可能是大战将至,关中四面遇敌,他必须拿出让人信服的表现,以定军心。”
“……是,是吗?”刘协吞咽了一下,轻声问道,“洛阳的王师,终于要来了吗?”
他也终于能等到救星了吗?
这个问题,他已在心中问出过了许多遍。
因为连他这个身居皇帝之位,有卢公这些大汉忠臣保护的人,都已在这度日如年中,感到说不出的心力交瘁,更何况是那些关中的百姓。
半月前,他一度被董卓挟持着前去犒军,只见从长安到弘农这沿途之间,虽有田地新垦,但途经的百姓多是面容枯槁,神色麻木,仿佛不过是吊着一口气的皮囊。
他们甚至没有伸长脖子来看所谓的皇帝车驾,而是用一双双鲜少转动的漆黑眼睛,为刘协送行。
而这,正是董卓为了维系兵马强壮,造成的局面!
刘协只恨,自己没有过人的武艺,能在董卓向他这个皇帝问好的时候,提刀将他给宰了,恨自己不能平复国难,还社稷清明,反而要做这狗贼手中的一尊号令百姓的筹码。
幸好,若是卢公估计不错的话……
“陛下,我们不能为此高兴得太早!”
卢植能感觉到,这本不该成为皇帝的少年人对他有多少依赖,但仍然要在此刻提醒道,“若是战火从函谷关弥漫到关中,无论是您,还是朝廷众臣,以及长安城中的百姓,都很危险!”
“董卓若胜,天下间将再无明日,董卓若败,我们就要做好他会玉石俱焚、鱼死网破的准备!”
刘协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希冀的神色,也在一瞬间从这张脸上消退了下去。
玉石俱焚,鱼死网破。
是了!不能排除这样的危机,以董卓先前焚毁洛阳的举动推断,这本性暴虐而独断的匹夫,若不能被即刻拿下,真做得出这样的事情。
可是,洛阳何辜,长安又何辜啊……
刘协不知道洛阳在大火之后,到底是如何重建起来的,但他能想象得出来,当经书典籍付之一炬,财帛金银装载上车后,洛阳是怎样的惨淡。
他年纪虽小,但也知道,大汉的文化根基已在洛阳被人砍了一刀,就不能在长安再被毁掉一次。
刘协连忙问道:“卢公,那您说,我们能做什么?”
卢植凝视着刘协的眼睛,深锁的眉头间,闪过了一缕破釜沉舟的抉择,“先帝既为大汉留下了洛阳那位……明君,我们也不能只做砧板上的鱼肉。必须尽快弄清楚当下的情况,然后,为有些东西,找到一个能在战火中幸存的庇护之所!倘若真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臣就算舍弃了这条性命,也必定保卫陛下周全。”
“卢公!”刘协心头一热,知道卢植的那后半句话,绝不是一句随意给出的承诺,而是他的真心,是这位汉室忠臣哪怕落到今日处境也依然不改的真心。
但在此刻,不是与卢植抱头痛哭的时候,就像他被人挟持越过北邙山,被董卓迎回的时候,他也没哭。
刘协一边忍着眼眶中的泪意,一边思索起了卢植的前半句话。
他说,庇护之所……?
对,是该有个地方,能让一些人,一些东西藏起来,而不是又一次,遭到董卓疾风骤雨一般的打击。
洛阳的阿兄已将董卓一步步逼到了这个地步,他们难道就真的什么都不做,只等待别人的救援吗?
刘协沉默了片刻,倏尔灵光一闪,用更为用力的方式握着卢植的手,低声而又兴奋地问道:“郿坞!”
卢植一惊:“什么?”
“卢公你说,董卓的郿坞,算不算是个庇护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