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OE OPEN
【再次预警:本章节为OPEN END, 本文分为OE&HE两种结局,本章节是正文的第一种结局,带有be色彩, 如无法接受请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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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回去吗。”
谢自雪问他。
卫停吟点了点头。
谢自雪沉默了下来,片刻, 他又开口问卫停吟:“如果你回去的话, 这里会如何?”
卫停吟抬头望向谢自雪。
谢自雪神色五味杂陈, 那真是个很难说清的表情。他担心卫停吟,担心这个尘世,又担心很多很多人。
可卫停吟心中已经毁成一片麻木,他对谢自雪的担忧起不了任何情绪了, 也不想做任何回应。
“毁灭。”卫停吟说,“此世天落地覆,彻底毁灭, 而后一切倒流, 回到两百年前。”
谢自雪再次沉默了。
他再没有做声。
听完这段话后, 他没有再说任何话。低敛眉眼后, 谢自雪沉默地在床边又坐了很久, 而后站起了身,走出了门外。
*
天亮来得很快。
坐在江恣床边发呆许久,卫停吟感觉到了什么。他走出门看向远方,见天边已经起了鱼肚白。
看了看天边的熹光,卫停吟转身回到了屋里去。他望着床上那人已经一点儿血色都没有的脸,忽然想, 真是一场无疾而终。
所有人知道了他是外来的人,但没来得及问他穿书局,没来得及问他天道, 没来得及问他是否是受人之命,没来得及也像江恣一样问他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一切便要从头再来了。
从头再来,只有他记得最后这太过荒唐的一切。
或许再过两百年,他不会再一刀自刎,他会好好地送江恣飞升,而后再离开此世,终于与他永生不再相见。江恣会平平安安地做他的仙尊。
那在系统的规划里会威风凛凛仙风道骨一统三界的仙尊,或许永远都不会再知道,他曾经掉下过雷渊,曾经被所有人见死不救,曾经做过三年荒唐的疯子,曾经像一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人人喊打,曾经瞎了眼睛掉了胳膊,残缺不堪地等一个人回来,把他残破的余生送葬,再回到初见的时候,再救他一次,再把他养大一次,再跟他有一场两百年。
那时候卫停吟不知道会不会再为他折一枝桃花,不知会不会又是苦难的一生,不知最后的天问会不会还会问出他见不得人的心思。
卫停吟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他或许该躲开江恣,让他别再道心尽毁。可是不行啊,江恣说中了,卫停吟怎么都不忍心放着他不管,他的确可怜这被万人唾弃过的孩子。
卫停吟又走出门,站在檐下,愣愣地看着远方的天越来越亮。他想起江恣在飞升前那几日别别扭扭不愿跟他分开的模样,忽然就有些后悔没有在那时给他做一碗放多一些冰糖的冰酥酪。
他突然很想读档回去,想多跟那时的江恣说两句话。他想跟他说实话,想跟系统对着干,告诉他别在乎自己,去飞升吧,去做他的上仙吧,别再记挂他这个混账。
可他已经没有存档了,也没有江恣了。
江恣死了,和他一样的死法,死在渊里。
天彻底亮了,但是太阳并没有升起来。天上黑气仍在,只是没再漆黑。
【宿主,时间到了。】
【请签订通知书。】
因果回溯系统的通知又出现在卫停吟面前。
【通知书签署完毕后,因果回溯系统将正式启动。】系统说,【您将正式回到两百年前,将第七世界的任务从头来过。】
卫停吟抬起手,在电子文档最下面该签名字的地方,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已确认宿主签署。】
【因果回溯系统已启动。】
【进行因果回溯。】
【进行第一进程——】
四周地动山摇。
房屋倒塌,天上魔气下坠。
卫停吟走出檐下。他迈着摇摇晃晃的步伐,走进屋子里。
房梁断木轰隆倒下,天上传来呼啸哀鸣,大风如惨叫。卫停吟走到床边,抓住江恣惨白的手。他跪在床边,望着他惨白无声又消瘦的脸庞,紧紧抿着双唇。
四周轰隆巨响,一切用力震荡。身后桌案被一截断木落碎,柜子站立不稳倒了下来,上好的茶具哗啦啦碎了一地。
卫停吟更用力地握住江恣的手。他按住自己胸前,隔着衣物,他摸到那里面的一支烟枪。
那是江恣给他的一柄烟枪。
“停吟。”
卫停吟一怔,猛地回头。
让人站立不稳的摇动里,已经没了半个屋顶的门前,谢自雪站在那里。
他面容憔悴疲惫,但朝他一笑。
“你怎么……”
卫停吟震惊得说不出话。
谢自雪走了进来。他倒不愧是这世界里修为最了得的人物,走路很稳,脚下的地动山摇仿若无物。
他走到卫停吟跟前,蹲了下来。
谢自雪那双湛蓝的眼睛满是忧愁,卫停吟又怔了怔。
“听我说,”谢自雪道,“往后一切,一定极其不易。”
“你如果回去,知道这一切的,就只剩下你了。”
“如果撑不住了,就去告诉我。”谢自雪说,“不论如何,我都会信你。”
“……”
卫停吟面露惊诧。
谢自雪笑了一声。
“有时候啊,我也觉得奇怪。”谢自雪说,“我当真疑惑过……两百年里,我真的有疑惑过,我当时为何要那么对江恣。”
“我明明不怎么介意他的血灵根,我明明知道他不一定会成为魔修。我根本没有去锁他灵根的理由,可我还是锁了。”
“从某一天开始,我一直想不明白,我为何要如此。后来许多次,我做过什么事后,都有过不解,不解我为什么要那样说,那样做。”
“我如今明白了,”谢自雪说,“因为那不是我的意志。”
“有看不见的天道在操控我们。”
“假若你撑不住了,便去告诉我。”谢自雪道,“我可以醒过来。”
“独自一人背负太多再过两百年,对你来说,太过残酷。”
卫停吟张着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江恣也不会想要你再这样过两百年的。”谢自雪朝他苦笑起来,“我也知道他的,停吟。我和他之间,还是有些隔阂,但我知道他的。”
“渊前崖边,时间太紧迫。那时,他定然还有很多话没能跟你说。”
天地灭去,房屋坍塌。
谢自雪在一片毁灭里,抱住了卫停吟。
卫停吟闻到了风雪的味道,闻到了雪梅的味道。真是奇怪,这人都已经在雷渊下三年,身上却还有上清山的味道。
他突然想起过去的两百年。
“不论你从哪儿来,”谢自雪说,“不论是外世,还是雷渊里,你们都是我的弟子。”
苍穹坍塌的声音隆隆作响。
谢自雪的声音在他耳边清晰至极。
谢自雪把他抱得很紧。但和江恣不同,谢自雪并不把他抱得很痛。
“往后的路,就只有你自己了。”
“但不行的时候,要记得,你还有师尊。”谢自雪的声音逐渐淹没在坍塌的隆隆声中,“我一直为你骄傲,停吟。”
泪从眼眶里落下,头顶传来一声断裂声响。
一块断木重重砸到头上。
房屋坍塌,碎裂的一切将他们湮没。
被砸倒埋没的感受是真的,卫停吟后脑一痛,两眼一黑,痛得想吐。他伸手紧抱住谢自雪,想吐和想哭及痛得要死的三种感受在身体里撕裂。
他痛得睁不开眼,仿佛浑身骨头都碎了。他听见系统运作和播报运行进程的声音冰冷地在耳边响,随后失重感袭来,谢自雪的拥抱变得越来越轻,最后消失而去,留他一人痛得睁不开眼,飘飘忽忽地漂浮起来,在一片失重里什么也抓不住。
【世界回溯中。】
【加载回溯世界,返还宿主所有任务进程……】
【好感度格式化中,0%……】
因果回溯是个很漫长的事。
卫停吟睁不开眼地等了很久,他慢慢听到呼啸的风声散去,鸟鸣声渐渐悦耳地蔓延上耳畔。
春风阵阵。
他终于睁开眼。
身上余痛仍在,卫停吟躺在完好的舍院的地板上,跟条死鱼似的一动不动,呆呆地望着屋顶的房梁。
系统又冰冷地播报起来:【因果回溯已完成。】
【回溯经费已从宿主薪资报酬中扣除50%……】
它啰啰嗦嗦地唠叨起来,要卫停吟重新开始他第一个任务。
卫停吟没动。他躺在地板上,还是呆呆地望着屋顶。他还是想哭,可是不知道是太痛了,还是此时此刻旧日的春日美好得像黄粱一梦,他竟然流不出来一滴眼泪,只是看着屋顶发呆。
系统便催促起他。
半晌,卫停吟麻木地拖着一身疼痛起身。
【痛也只是痛,你的身体已经回溯。】系统又在说,【身上并没有留伤,可以自由行动。再耽误一会儿,主角会出事。】
卫停吟没有吭声,他脑子一片空白,跟一具行尸走肉似的,走到了最一开始的地方。
清心池前,他又看到了那些弟子在吵闹。
围着池边,围着江恣,各个脸上嘲讽,话语如刀,哈哈笑个不停。
卫停吟走到他们后面,没说一句话。隔着人群,他看到被围在中央的小孩。
和他记忆里一样,被揪着头发扯着脸,被硬逼着抬起头笑着。
他一脸不服。
一群弟子哈哈大笑。
太刺耳了,卫停吟耳朵疼。
他哑声说:“滚。”
最后面的弟子听到声音,啧了一声,很不满又不屑地回头一看,见是他,吓得一声惨叫:“二师兄!”
这一声让所有弟子为之侧目。
看见真的是卫停吟,一群人吓得连忙松开手,后退,让出了一条路来。
和上次一样,卫停吟再次和江恣面对面了。
他也还和上次一样,呆愣地跪在池水前,浑身湿透,狼狈至极,头发丝都根根分明地贴在脑门上。那一双眼睛通红,闪着不服又愤恨的光。
还有一双完整的眼睛。
还有一双完整的胳膊。
卫停吟看着他,却看见他在崖边,笑着一剑自刎。
卫停吟站在原地,很久都没有说话。
一群弟子被他的沉默弄得发毛。
该说话和江恣互怼的那个弟子又张嘴了:“禀卫师兄,是江师弟初来乍到,不知道这清心池是何用,所以弟子们出于好心,带他来入池泡水……”
卫停吟还是没说话。
江恣一如他记忆里的模样,又蹦起来,怒吼大叫:“你爹娘生你的时候把脑子落娘胎里了不成!?谁家入池是把人硬往水里摁的!?你全家老小都是王八么,脑袋都得被摁水里!?”
“闭嘴。”
卫停吟沙哑地开口。
被怼的弟子正要发作,卫停吟这一句话,他立刻不吭声了。
这一声“闭嘴”实在太沙哑,江恣也一抖,突然也不敢再说话。他似乎觉得第一次见面的这个人太奇怪了,望过来的目光很疑惑。
卫停吟两眼晦暗,他低头扫了眼系统,默声道:【存档。】
【……确定现在就存吗?】
【确定。】卫停吟说,【给我存上,一会儿我会回档。】
【为什么?】
【我要崩溃了。】
卫停吟很平静地对它说,【你要照顾一下员工的情绪吧,你让我找个地方歇一歇。】
系统没再说话。它应了声好,给卫停吟存上了档。
卫停吟长叹一口气出来。
“都滚,”他说,“现在都给我滚,一会儿找你们算账。”
清心池前的弟子们互看了一眼。卫停吟模样太怪,看起来还正在气头上。没人敢多说什么,一群人赶紧鸟兽群散,纷纷四散跑开。
人都跑干净了,一会儿的空,池前就只剩下了卫停吟和江恣。
江恣看起来有些无措。他跪坐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卫停吟朝他走过去,停在他面前,跪了下去。
江恣支支吾吾了会儿,想说什么。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卫停吟按住了他的肩膀。
江恣神色一慌,还想说些什么。可他一抬头,看见卫停吟的眼睛,突然哑口无言。
卫停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不知道自己的一双眼睛是什么模样。他也顾不上了,他心脏里的东西太满了,满得他快要死了。
他慢慢靠过去,将额头抵在才十二岁的江恣的额头上。
“对不起,”他哑声说,“你别动……对不起……”
“一会儿就好……”
“你让我……一会儿……”
他越说声音越抖,到最后说不出任何一个字。他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声嘶力竭。
他双手按着江恣,慢慢往上,捧住他的脸。望着这张还完整的脸,他哭得几度失声,喘不过来气儿地窒息起来。
十二岁的江恣有些懵。
片刻,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用也湿着的手擦掉他脸上的泪。
“别哭了啊,”他无措地对他说,“你哭什么,我刚被按池子里,我还没哭呢……”
他还是这样不会哄人。
他不会记得了。卫停吟知道,他再也不会记得了。
春阳高照,一切从头再来,清心池旁的桃花还没开。
卫停吟抓着湿漉漉的江恣泣不成声。
雷渊之下的天道,与上一个两百年,永远被埋葬在因果的回溯里。
从此除了他,再没人知道了。
——OPEN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