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咒法

喊完这句, 卫停吟就火冒三丈地甩袖离开。

回到屋子里,他碰地摔上了门,越想越生气, 嘟嘟囔囔地骂着江恣这个死混蛋。

他气得头昏脑涨,捂着脑袋坐到一把椅子上, 深呼吸了好几口气, 稳了稳心神。

这个小混账……

算了, 江恣的事儿过会儿再说。

卫停吟揉了揉太阳穴,眉头深皱几分。

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得解决。

“喂,404。”

卫停吟对着空气叫了一声。

系统立刻飘了出来。

【系统编号404,竭诚为您服务。】

——没错, 他这个该死的系统编号是404。

第一次跟它绑定的时候,听见它这个破编号,卫停吟差点没喷水。

这编号总给卫停吟一种这系统会随时拍拍屁股跑路的感觉。

不过好在编号和本人有分别, 这系统是靠得住的。卫停吟入职穿书局的时候就和它绑定, 七个世界以来系统基本没出失误。

卫停吟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过一个圆瓶灵药, 在手上盘核桃似的盘了起来。

他问:“还能查角色背景吗?”

以前在这里任务还没完成的时候, 每次遇到新角色, 或者卫停吟需要时,系统都可以帮助他查询背景。

就像○度○科。

【可以。】系统说,【您本次回归是重返岗位,之前的一切功能都可以照常使用。】

那可真不错。

“查祁三仪。”卫停吟道。

【收到,即刻为您开始调查。】

【调查需要一定时间搜索,请稍候。】

系统面板变成了咕噜噜转圈的加载中的表示。

卫停吟便坐在椅子上, 前倾着身盘着药瓶,等了一会儿。

祁三仪这个角色,之前他有所耳闻。

只是没见过。

作为升级流的男主, 江恣当然有和魔尊邱愁对打过,而且是在卫停吟还在的时候。

虽说对打,但也不是杀个你死我活。上一代魔尊虽说不是个东西,但双方也是点到为止——邱愁是个疯子,见血就兴奋,最喜欢的就是干架,什么事儿只要尽了兴就爽了,爽了就会收手。

爽不到的话,就会想尽办法让自己爽。

哪怕弄死成千上百人。

江恣的剧情里,就有一次是和魔尊对打。那次对打之后,仙魔两界有了契约,得来了两百年的太平。

虽说最后江恣又让这世间不太平了。

江恣那次和魔尊交手,卫停吟也在,可那次他并没见到祁三仪。

在死之前,他压根就不知道这个祁三仪的存在。

也可能是剧情不需要,他才一直没知道。

【宿主久等,已为您找到角色“祁三仪”的相关资料。】

卫停吟回过神来,他看向系统面板。

面板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祁三仪的资料。这一页就跟简历似的,旁边贴了个大头贴证件照,所有信息一目了然。

卫停吟从上到下划拉了一遍。

系统还在一旁贴心地讲解:【“祁三仪”已在世八百年,是上一代魔尊邱愁时代入魔的修者。在入魔前,他是凡世的散修。】

散修即为不入任何门派的仙修,修为参差不齐。

【在一次修炼功法走火入魔后,祁三仪成为了魔修。随后又过数十年,某次他与魔界的上一任二把手偶遇,双方厮杀后,祁三仪杀死了上一任二把手。】

【这一幕恰巧被邱愁见到,于是祁三仪顺理成章地到了魔界继任,成为了邱愁新的二把手。】

毫无亮点的剧情。

卫停吟心中评价。

【之后,祁三仪就在魔界做二把手做到了如今。】

【只是……】

系统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卫停吟不耐烦,“磕巴什么,有屁快放。”

【只是,我检测到,在四百年前,祁三仪杀死上一任二把手时,他的修为水平在短时间内有了显著提高。】

“那不是当然的吗?”卫停吟面露无语,“魔修就是吸人精.气以增进修为的啊,他杀了人家,就把人家的精.气吸……”

话到一半,卫停吟突觉不对。

不对啊。

这个世界观的设定里,人一旦死了,精气便会消散。

他把人杀了,上哪儿吸去?

是杀的时候留了一线命数吧?

【怪的不止这一点,宿主。】系统说,【根据记载,邱愁在收祁三仪为二把手之后,祁三仪的面容逐渐变幻,最终竟然与前一任二把手有了七八分像。也就是在变幻成您的面容前的,那一张“原本”的脸。】

卫停吟盘着小圆药瓶的手骤然停下。

空气在一瞬间停滞。

系统说完这话,卫停吟脑子嗡了一声。

片刻,卫停吟倒吸一口凉气,又慢慢呼了出来,平稳了一下呼吸。

把系统最后这句话又来来回回看了三遍,卫停吟确定自己绝对没有眼瘸。

他抹了一把脸,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站起身,把小圆药瓶扔回桌子上。

“给我找这生死城里的‘藏经阁’。”他说。

*

日落月升,血月高挂。

魔界入夜了。可今夜天上却乌云重压,盖住了那血色的月光。

今夜阴沉。

时候已经晚了,生死城中的魔修大多都已歇息。

城中只剩一片血红的安宁,四处不见半个人影。

死亡一般的安静中,忽有脚步声轻轻响起。

来人一身干练黑衣,腰挂一柄长剑。空无一人的廊道上,这道人影显得十分突兀。

他在两侧血烛红彤彤的照映下,慢慢悠悠地往前走去。

直到走到卫停吟的门前。

他伸出手,手上红光渐显。

红光顺着门缝潜入,接着一炸,门便吱呀一声,往后开了几寸。

黑衣人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他推开门。

屋中烛火尽熄,一片黑暗。

卫停吟睡下了,来人见到榻上已盖上被子,伴随着一呼一吸而起起伏伏。

黑衣人微眯起一双血眸,目露几分嘲讽。

他走到桌案边,从怀里取出一小纸包。他拿起案上茶壶的盖子,将纸包置于其上,轻抖了抖,便有丹红色的草叶细碎地坠入其中。

黑衣人嘴角边的笑越来越难压。

待纸包里的草叶洒完,他直起身,把茶壶盖子盖了回去,纸包收回怀中——

“下的什么毒?”

一声满含笑意的询问自他身后响起。

黑衣人吓得浑身一抖,回头望去。

黑暗之中,一袭水色长衣十分清晰。

而那双橙色的眼睛更是惹眼,令人完全无法忽视。

是卫停吟。

卫停吟那张脸笑意吟吟,眼中却尽是挑衅。

黑衣人目眦欲裂。

他难以置信地又看向床上,那里仍然在一起一伏,看起来着实是睡得很香。

他三步并两步走过去,拔剑一挑,被子被挑飞起来。

被子下面哪儿有什么人,那就是一团圆乎乎的法球。

这法球正运转着一团火灵灵气,是最基础不过的运转灵气的法术。只是灵气忽大忽小的,才让被子一起一伏。

黑衣人这下神色彻底扭曲了。

他转过头,卫停吟还在不远处笑吟吟地望着他。

卫停吟坐在一把椅子上,一腿放在地上,一腿放在椅子上,两手抱着膝。

“别这个眼神看着我嘛,”他说,“我又不是傻子,不可能感觉不出来有人想害我。我更不是个花瓶,明知道有人想害我还能无动于衷。”

“对吧,祁三仪?”

外头天上的血月忽然乍破乌云,露出月光。

月光投进屋内,顺着窗棂方方正正的边框,斜斜打在那黑衣人身上。

那正是祁三仪。

那张和卫停吟七分像的脸,此刻却冰冷阴狠如毒蛇。

被抓了个正着,祁三仪却并不慌乱。

他笑了声:“卫仙人心思细腻啊。有这等谨慎小心的心思,也难怪尊主会有今日的实力。”

“只是心思太细腻,也不见得是好事。心思太细,便是疑心,疑心,可就最伤人心了。”

祁三仪说着,把怀里的那纸包拿了出来,“这可不是什么毒,这是上好的怀红花,是顶好的仙药。我是忧心卫仙人的仙体,才偷偷为您找来的。”

“怕您顾忌我与您白日里有过不愉快,这才……”

卫停吟嗤笑一声:“最好真不是毒。”

祁三仪手上一僵,脸色微变。

“也不用那么着急,坐吧。”卫停吟说,“我有话问你。”

祁三仪没有坐。

他眼里又多了几分警惕,站在那里沉默地打量了许久卫停吟,想从他脸上打量出一些他所图为何的蛛丝马迹。

可卫停吟就那么笑吟吟地看着他,一脸毫不在乎。

祁三仪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不坐,卫停吟也不强求,只耸耸肩道:“你爱坐不坐咯。”

“那我们聊聊吧,祁三仪。放宽心,我不怪你要给我下毒。要给我下毒的人多了去了,你现在做也得从一百人以外开始排队。”

“所以用不着担心,我都懒得跟你计较这件事。”

“我们聊聊江恣吧,怎么样?”

卫停吟点了两下自己的膝盖,语气轻松,“你是下属,做下属的,哪儿有不想骂掌柜的呢。”

“聊聊吧,”卫停吟说,“你觉得江恣,怎么样?”

祁三仪眼中的警惕并未放松。

“尊主自然是厉害的。”他说,“卫仙人又为何要聊这个?难不成,您觉得尊主不好?”

“那就不知道了。”卫停吟道,“能喜欢我这么个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玩意儿,我至少觉得他审美不太行。”

没想到卫停吟舌尖一转说出这话来,祁三仪抽了抽嘴角,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现在的确觉得他很不好,很想骂他。不过再讨厌呢,管还是要管他的。”

卫停吟说,“江恣这小子,从以前开始就一根筋,自己想什么就是什么。还总爱钻牛角尖,气性还特别大,动不动就跟人生闷气。”

“现在虽然好多了,不过气性一上来,旁的人或物变成什么样,干了什么事,他都当看不见这点,还是跟以前没变。”

“就比如,旁边的二把手干了什么,他都能无视。”

“不过大概也有他的道理。本来身体就不好了,身边有个能帮自己料理一切事务的二把手,自然不好的地方也会当没看见的。”卫停吟笑起来,“但是啊,你如果把他逼急了,我想他也不会还是装瞎的。”

祁三仪一挑眉:“比如对您出手么?”

“我想是的吧。”卫停吟说,“所以你才选了下毒,不是么?”

“虽然我不知道你手上那什么大红花是什么毒,但应该是慢性挥发的那种。事后只要做好编排,就能让江恣顺理成章地以为是仙修所为。”卫停吟道,“到那时,他就会去找仙修打架,我就会成为再次让他开战的一把刀。”

“江恣也不会再想着去管好下面的人,魔修也不会再受他所制。毕竟我要是复生回来还又出了事,他就会比从前更疯癫,祸害世间。”

“这就是你要的,对吗?”

祁三仪但笑不语,眯了眯眼。

“卫仙人真是杞人忧天。”

“杞人忧天不是这么用的。”卫停吟说。

“可的确是您忧心过头了呀。”祁三仪摊开双手,作无奈状道,“虽然我的确是一心为了尊主的霸业着想,但也不会做这么激进之事。谁看不出来,尊主对您用心之深?我若动了您,岂不是在送死?”

“卫仙人不也说了,我若是对您动手,尊主也不会再坐视不管。更何况,我若是真有这心思,那也该等一等再说呀。白日里我刚和您有了不愉快,第二日您若就中毒了,那岂不是……”

“因为你不得不这么做。”

卫停吟打断了他。

祁三仪话语一顿。

他脸上笑意尽散,阴沉着脸望向卫停吟。

卫停吟还是那张毫不在乎的笑脸,只是眼中多了许多自信与坚定。

祁三仪皱起眉。

卫停吟这张该死的笑脸落进眼中,祁三仪只觉一阵恶心。

“因为你不得不这么做,对吧。”卫停吟重复了一遍,笑道,“毕竟,江恣如果真的把雷渊关上,你就完蛋了。”

祁三仪的脸色又阴沉几分。

“我听不懂您的意思。”他说。

“又来了,你真会说笑。”

卫停吟哈哈笑了声,放开了抱膝的手,也放下了那只腿,将另一条腿抬起来,踩到椅子上,另一只手手肘搁到膝盖上,托腮笑着望他,“你自己心里没数吗?现在的修为都怎么来的。”

祁三仪脸色立刻黑如滴墨。

卫停吟面露嘲讽,把脸往自己手心上蹭了蹭,扬起几分头,低眸望他:“我一早就觉得奇怪了,怎么都想不通。江恣他肯定是不会做什么找与我相似之人来替代我的事的,他不是这种烂人。再说,如果真替代了,这些年就不必还死抓着一具尸骨不放。”

“从他对你的态度来看,他也是没把你这张脸当回事。”

“那就奇怪了。假设你变作这张脸是为了试图取代我,以此在他那里得到一些好处的话,那你后来发现这张脸并不管用了,为什么又没换下来?”

“以我对江恣的了解,你顶着这张脸在他旁边晃悠,只会让他对你越来越不爽。”卫停吟笑道,“应该因为这张脸挨过很多原本不必要的打吧,小兄弟。”

祁三仪低下脑袋,眼眸仍然死死盯着他,那眼中多了许多杀意。

“看来我说中了。”卫停吟说,“那这样一来,你还顶着这张脸的原因就更令人无法理解了。”

“所以呢,我就这么想了。”

“你该不会是换不下来这张脸吧。”

“比如说……你精通一种邪术。这种邪术能帮助你从他人身上吸取精气以外的修为——比如金丹、法器、灵力、佩剑等等。但是有一个怎么都没法遮掩的副用,那便是,你的面容会受到影响。”

祁三仪死死盯着他,不作言语。

卫停吟丝毫不惧,继续说着:“你长成这样,必然是吃了与我有关的什么东西。可我人都死了,你肯定吃不到我的东西。”

“但是呢,我人虽已死,世上却也还有与我有关之物。”

“你吃了江恣的心魔。”卫停吟道,“对吗?”

祁三仪扬起嘴角,嘴角浮现起诡异的弧度。那是一个极其恐怖的笑,他的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

“卫仙人,”祁三仪笑道,“你是第一个猜到的。这么多年了……你是第一个发觉这件事的。怪不得江恣为你入雷渊都不后悔,也怪不得仙界那么多人都追念你了,我都要爱上你了。”

卫停吟笑意更深:“那还是算了吧。”

祁三仪忽然把语气放松下来:“如你所说,江恣许多心魔都是受着魔渊影响才生出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早已受了魔渊诅咒了。”

“打从进入那里起,魔渊便施加了咒法在他身上。那不会随着他离开魔渊而消散,那咒法会变成一条在他体内的毒蛇,无时不刻不在侵扰他。”

“那东西掏走了他七魂六魄里的三魂二魄,使他身体抱恙,夜夜受魇,极易走火入魔。即使是离开了雷渊,咒法也不会消散。”

“他从来没从那吃人的魔渊里离开过啊,卫仙人。”祁三仪笑着说,“即使时至今日,魔渊也还在生出他的心魔,无穷无尽。我只在七年里吃上百来个,他察觉都察觉不出来。”

卫停吟脸上笑意渐散。

“你要埋上魔渊,魔渊便会先收回所有该归于魔渊的、如今流落去了人间之物。”

“当然,天下的魔气会被收回,我吃过的心魔也是。但你以为,身上打了咒印的东西,还能幸免吗?”

“魔渊不会让任何一个活人离开的。”祁三仪说,“那可是天劫中才会开的深渊,你明白吗?那……是天道的一部分。”

“入了天道之渊,你还想让他去把天道埋平,活着离开?”

“都活了上百年了,烦请别做这种美梦了。”

祁三仪吃吃笑出了声。

卫停吟沉默不语,面色骇然地望着祁三仪。

片刻,他悠悠叹了一口气出来,放下椅子上的腿,往下一蹦,站了起来。

他揉着后脖颈,边叹着气边站直了身子。

“我会想办法的。”他说。

“你想办法?你想什么办法?”祁三仪想笑,语气都忍俊不禁得直颤,“那是天道,我的大仙人,从天顶上蹦下来个真仙人都不会有办法的!”

“或许吧,但我可以去申请一下。”卫停吟淡然地说出一句,“毕竟江恣如果死了,世界就毁灭了。”

祁三仪莫名其妙:“哈?”

“我说的是我这边的事。”卫停吟说,“你不必在意。现在你要在意的事情是,我已经把我要知道的事情问完了,拔剑吧,我要杀你了。”

祁三仪面露怔愣,眨巴了两下眼。

还从来没有人这么直白地把“我要杀你了”当着他的面说得这么清楚。

卫停吟心不在焉似的,声音都变得慢吞吞地:“你在‘尊主’身边,还偷吃‘尊主’的东西。虽说偷吃的东西不是好东西,你吃了也就吃了……可我看你这模样,并不是因为心魔会被收回才如此慌张的呀。”

“你还想干点儿别的什么吧?比如等日后时机成熟,杀了江恣。”

祁三仪脸色一僵,瞳孔一缩。

卫停吟又一次看了他的脸色就明白了一切。

“果然,”他笑起来,“你真是一点儿都不会演戏啊。那拔剑吧,小子。”

“对我这个,过去天下第一剑仙门下的,上清门的亲传二弟子——卫停吟。”

“拔剑。”

他说着,手已经从脖颈上放下去,抓住了见神剑的剑柄。

剑已出鞘。

出鞘的剑身烧起橙红的火光,火光照亮魔界血红漆黑的夜。

也照亮卫停吟冷然的脸庞和橙红的眼睛,和祁三仪那张怔然不安的、与他有七分像的脸。

*

轰隆一声巨响,生死城中的什么地方传出爆炸的大动静。

声音几乎就炸在耳边,所以江恣当即被从噩梦中惊醒——很久没有过这样的事了,他的噩梦一向又臭又长又难醒过来。

他被吓得一个翻身,从床上掉了下来。

他捂住摔得作痛的后脑勺,抬起头,还迷蒙的耳边又接连传来声响。

声音离得很近,似乎就是卫停吟那间屋子的方向。

意识到这一点,江恣吓疯了。

他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衣服都来不及披一件,鞋也来不及穿,光着脚就冲了出去。等他推开门一看,卫停吟那间屋子已经烧成火海。

江恣吓得白了脸。

他忘记了他师兄这个天赋异禀的火灵根根本不怕火,忘记了他师兄从前挂在嘴边最经典的一句话就是“有火就等于娘来了”,也忘记了有火烧起来就等于他师兄必定会凯旋而归。

所以他冲了过去,边喊着师兄边要冲进火海里救人。

可刚迈进去一步,就有一只手推出来,按住他的胸膛,把他往后推出去了好些。

江恣踉踉跄跄被推后几步,抬头一看,卫停吟完好无损地从里面走了回来。

“瞎嚷嚷什么,”卫停吟一脸不耐,“火修还能被火烧死?你脑子坏了?”

卫停吟浑身上下一点儿脏都没沾到。

江恣这才想起来,卫停吟不怕火。

他松了口气。

还没松懈片刻,心都还没来得及从嗓子眼里放下去,卫停吟就接着问他:“你那个二把手,你怎么看?”

“哎?”江恣怔了怔,“他怎么了?”

“少问废话,我问你怎么看他。”

“还怎么看……很烦人,从前要不是我身体不好,料理不来太多事务,早把他弄死了……要不是师兄拦着,我白天也就把他弄死了。”

“哦。”

卫停吟这样“哦”了一声,然后从背后拽出来一个焦尸,咚地扔到了江恣脚边。

“你的二把手,”他说,“师兄勉为其难地如你所愿了,明天你找个新的吧。”

卫停吟说的话和表情都太坦坦荡荡——很少有人把“杀了人”这种事儿表现得这么坦坦荡荡,于是江恣愣在了原地。

江恣愣着看着他从火海里走出来,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

卫停吟又指指身后:“找几个水修来,师兄把你房子烧了,找人来给你师兄灭火。”

也很少有人把“我把你房子烧了”说得这么坦坦荡荡。

江恣看着他愣了良久,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的某日,他和卫停吟下了山去,在某个小镇上见过的一只小黑猫。

小黑猫是家养的,不小心把那户人家的几个盆子弄到地上之后,就站在台子上,这样一脸傲娇地望着很是无奈过来收拾的主人。

简直和卫停吟现在一模一样。

于是江恣噗嗤笑出了声。

“笑什么?”

江恣摇摇头:“师兄……好像小猫。”

卫停吟莫名其妙:“有病啊你?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