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雁

东宫。

原该是勇毅侯上门,来的人却是钟肃。

齐祀正在下棋。

心不定时,下棋可以静心。

钟肃熟悉的坐在齐祀的对面,大大咧咧的开口:“表妹成了你的侧妃,舅舅要避嫌,这段时间就不回来了,此前若是有什么失礼之处,我代为致歉。”

早不避嫌,晚不避嫌,偏偏今日不来了,二人都知道这是一个托词,齐祀想起庆云帝做的好事,眉心微拧。

明日朝堂之上有的闹了。

片刻后,齐祀答:“并无失礼。”

脸上看不出有一丝的波动,此事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事。

钟肃好奇,齐祀是什么性子他还是有些了解的,除了公务上的事几乎没有东西可以引他停留片刻,耐心也绝对算不上好,怎么就让他舅舅留了这么些天。

忍了忍,实在是忍不住,就问了。

齐祀不紧不慢的下了颗棋:“勇毅侯乃将才,孤敬佩。”

原来是惜才,钟肃点头,这就说的通了。

想起母亲叮嘱的事情,钟肃又问:“今天的东宫送去勇毅侯府的东西你过目了吗?”

提到这事齐祀那完美无缺的神情中终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裂痕。

面前的人一直没打答,自顾自的在棋盘上落下一颗又一颗,像是没听见钟肃的话,又像是不想回答。

时间流逝,天色转黑,钟肃以为齐祀不会回答了的时候,齐祀启唇:“是孤的意思。”

此事只能他应下。

钟肃头皮发麻,看着齐祀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最后脱口而出:“你莫不是你对我表妹一见钟情?”

齐祀:"……"

钟肃盯紧了齐祀,见他不说话,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太子殿下啊,太子殿下,知道乔初瑜是谁吗?”

钟肃又嚣张又严肃:“是我亲表妹。”

齐祀也抬眸,看他想说什么。

估计就是些好好待那人得话。

下一瞬,钟肃露出一个奸笑:“叫声哥哥来听听。”

齐祀的脸色毫无悬念的黑了下去,薄唇轻动:“滚。”

第一次在太子殿下这扳回一局,钟肃不顾形象的笑倒在椅子上。

笑完了,还要不怀好意的补上一句:“阿祀,最近脾气见长啊。”

说完不等齐祀开口,就非常有自知之明的开溜。

翌日,和齐祀想的一样,朝堂之上,关于送去勇毅侯府的聘礼,吵了一通。

齐祀睡眠不好,昨日尤甚。

一晚上反反复复梦见钟肃那张脸,‘表哥’二字更像是催命一样循环。

今早一起来就听见老头们梗着个脖子在他面前吵得不可开交。

心情差到极点。

黑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回头,简单粗暴扔了几个折子到吵得最凶的几人脚下。

老头面面相觑,捡起来打开,满面赤红,却一句不再敢说。

齐祀的耳边终于清净了。

今日朝中无事,很快就退朝了。

齐祀被张来福叫住。

紫宸宫里,庆云帝一脸好奇的问儿子,扔的是什么东西。

齐祀看着罪魁祸首,冷冷道:“他们狎妓的单子,外室的住处。”

庆云帝:“……”

厉害,不愧是他的儿子。

京中臣子多是联姻,讲究的是一个门当户对。

正妻有娘家撑腰,底气十足,狎妓外室传到正妻耳中,少说家宅不宁。

真要论起来大元律法中明文规定了官员不可狎妓,违者贬官、杖责、鞭刑,三个里面选一样,处理的十分人性化。

就这样京中偷摸做这些事的还不少,齐祀废了些功夫,查出来了。

今日正好用上。

庆云帝伸出手鼓掌,又在齐祀冷的可以结冰的视线下略显尴尬的收回手。

再开口时,给了一个消息:“你母后准备见一见乔家小姐。”

昨夜,庆云帝解释了大雁是他送过去了,皇后不信,只当是他疼儿子,为儿子掩盖的托词。

恰好近日又有些传闻传到皇后耳中,皇后目前对乔初瑜好奇的很.

昨夜,下定决心,说什么都要见一见乔初瑜,大有谁也拦不住的架势。

齐祀冷冷的瞅庆云帝,俨然在说这些事,都是你一手弄出来的,你自己解决。

庆云帝摸摸鼻梁,别的事情都好处理,可这事,事关皇后,他处理不了。

父子俩双双沉默下来。

最终,齐祀深深吸了口气,妥协:“儿臣告退。”

庆云帝捏不准儿子意思:“回东宫了?”

齐祀冷冷道:“坤仪宫。”

齐祀在坤仪宫带了一个时辰,不知和皇后说了什么,竟真让皇后打消了见乔初瑜的想法。

三日后,皇后派身边的张嬷嬷去了一趟勇毅侯府。

乔家,正厅。

乔初瑜刚刚把张嬷嬷送走。

张嬷嬷今日来,一是送了许多赏赐来,二是为了传话,三是为着婚仪。

传话大致的意思就是皇后体谅乔小姐体弱,且婚期将近,就不派礼仪嬷嬷到乔府来了,到了东宫,若真规矩有不妥之处,再慢慢学。

张嬷嬷长一张和善脸,说话慢慢的,看起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接着,又拿出了婚服的图样让她挑选。

三件事办完,张嬷嬷就回宫复命了。

乔初瑜亲自送她出门。

从头至尾,张嬷嬷挑不出一丝的错来。

甚至还生了些许的亲近感。

乔家这位小姐,待人处事,如沐春风,进退得宜。

难怪能让殿下另眼相待。

回了自己院子的乔初瑜也松了口气,张嬷嬷来,她当然不会傻到单纯的认为只是为了办那三件事的。

那些,只是托词。

正真的事估计是借着那些事来看一看她这个未进门的侧妃。

看张嬷嬷的神情,她的初印象,应该还不错。

后面皇后多次送赏赐来也证实了乔初瑜的猜想。

回到院子中的乔初瑜莫名生出了些烦躁。

还没入东宫呢,就有这么多事了,入了东宫,还不是有多少麻烦事呢。

真是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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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乔宏又到了东宫。

这次,并非是光明正大来,而是趁着月色,十分低调。

钟夫人的话,他记在心里,但今日他非得见太子一面。

齐祀正在为南边突发的水患心烦,钱来来禀,勇毅侯到了,他也没个好脸色。

“去请。”

屋中斜靠在软榻上的人轻笑:“这是勇毅侯第十次来你府上了吧?”

齐祀粗浅一算,还真是。

随后拧着眉看向那人,语气低沉,一听就是不悦:“起来。”

那人慢悠悠的起身,摇摇扇子,配着一身艳丽的红绿色锦缎华服,活脱脱的骚包模样。

顺郡王,齐扶。

和钟肃一样,是齐祀的伴读。

轻佻一笑:“就是靠了靠你的榻,别动怒啊。”

齐祀:“还不走?”

齐扶挑眉,显然是有些惊奇:“你对勇毅侯还真不错。”

“真看上人家姑娘了?”

齐祀黑涌的眸子看过来,那人没有半分收敛,自说自话:“乔家姑娘,长的不错,性格不错,配你这无趣的人,绰绰有余。”

“你若再不走,你那从南边带回来的人,就进不去郡王府了。”

闻言,齐扶立刻噤声,利落一转就出去了。

齐祀看着被齐扶坐过的软榻,重重的捏了捏眉心。

外面,乔宏走进,直奔主题。

行了一个大礼:“殿下,老臣深夜到访,是有一事相求。”

齐祀轻叹一声,已经能猜到乔宏要说什么了。

能让乔宏这般的,只有唯一的女儿。

齐祀有些头疼有些无奈,他之前已经给过承诺了。

见乔宏郑重其事,还是耐下性子将人扶起,为乔宏沏一杯茶:“侯爷请说。”

一刻钟后,齐祀知道了乔宏来意。

乔宏为乔初瑜请的那位大师,今日无时突然上门,言乔初瑜命数将尽,阴阳调和之事需得尽快进行。

好在听说了乔初瑜已经被赐为太子侧妃,太子阳气旺盛,按照他的阴阳调和之法,定能逢凶化吉。

后面就为乔宏解释一通,还递了一个册子,说若是忘记了,看一眼册子就好。

留下这些,大师就放心的出门云游了。

女儿对那大师抵触无比,知道此事怕是就黄了。

乔宏纠结了一个下午,最后还是来东宫找太子了。

齐祀听到阴阳调和四个字脸色就不对劲了,见乔宏一副如获至宝的模样,齐祀气笑了。

语气凌厉:“勇毅侯凭什么觉得孤会因为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江湖骗子配合你做什么阴阳调和?”